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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海风咸湿,浪星疯狂地顶撞着礁石。
像是撒欢,也像是孤注一掷。
男人把自己推向浪潮中间。
他站了许久,或许是不舍,又或许是对世界作最后的告别。
这是夜空繁星,底下却了无生气。
“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离我们而去,”女人惺惺作态,看似劝阻,却站在沙坡的位置,甚至没有靠近海岸。
而只有我,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男人终于回头,看向了远处的女人。
他的脸上全是眼泪。
我想我那时候的想法和我爸一样。
他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答案,我想跳进去,跟他站在一起。
可我被人拉着,我的脚步很沉。
“不需要报警!”我妈冷漠的说。
我甩开这个人搭在我肩膀的手。
如果不是我听到了那通电话,我不会知道她真正的面目。
而我庆幸我爸那时候的悬崖勒马,我不想他就这么不清不白地离开这个世界。
这个婊子。
她不是害怕我爸死,她也不是害怕我死。
我或许是她最后的筹码,现在是,当初也是。
脑海里无数的画面翻转。
我看向时野。
我不知道他给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而此刻,我清醒地意识到,那些所谓的痛苦,从湖底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仍然是澄澈的,清晰的。
“对,”我不避讳告诉他这些东西,“我和我妈一样,很擅长别人为我做什么。”
“我想你要说的不是这个,”时野足够了解我。
在他再一次准备弹我手腕上的皮筋的时候,我挥手,从他耳侧擦过。
我狠狠地看着他。
“不一样吗?”
事实上我受够了在所有人面前装乖。
人性本善吗?
我继父是个坏的,我妈是个坏的。
我不是我爸亲生的,我很难学到他身上的窝囊。
他从海浪中回到我的面前。
在我还没有拉住他肩膀的时候,他就抱住了我妈。
我很想告诉他真相。
可我纠结,所有的痛苦都压在我的身上,我并不像他们一样杀伐果断。
时野拉住我的手,我回头看他两眼,质问道:“不想陪着我了?”
他眼底总是没有情绪。
我时常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些什么。
而他总是在这个时候把我推远。
像是怕我吸取他身上的能量。
我们越来越像了。
他教会我,想要的东西就要去抢,不必在意世界的规则。
而他并不知道,我本是如此。
“我说过,如果你需要。”时野松开我的手。
我立马站起来,结束这短短几秒的对峙。
周一到周四,我都会回到外婆的房子里。
自从她去世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和我妈在住。
我爸不常回家,他在债主的追杀下东躲西藏。
但偶尔的时候,我房间的玻璃会被砸响。
我知道,是他来看我的。
但自从他们离婚之后,这个地方就变成了我爸的专属。
我妈带着我,迫不及待地搬出了这个破败不堪的房子。
而我爸进去了之后,我又马不停蹄地搬了进来。
客厅挂着外婆的遗像。
我答应过他,我永远不会恨我爸。
如果不是时野的提醒,我几乎无法面对真相。
我爸知道,他是为了我进去的。
而他不知道,或许始作俑者,只是来自于一个女人的贪婪。
他太爱我妈了,就像我妈深爱着我的继父。
外婆走的时候在我耳边唱着摇篮曲。
她说,这首歌曾经是她唱给妈妈的。
她曾经想要妈妈更爱自己一点,可她对她的溺爱,让她走向了不归路。
走进最里面的橱窗。
我翻着我爸的日记。
满抽屉都是他给我妈买的发圈。
而我妈一个都没有带走。
那天在海边,两个保镖就站在我们身后的不远处。
那辆林肯就停在路边。
他让我愧疚,而我的无措落到了我爸的眼里,也让他愧疚。
我妈推开我爸的怀抱。
对她说着我们的规划。
而日记的最后一页。
我才知道。
那些我妈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的东西,其实一直都知道。
我想提刀解决掉我的烦恼。
而一切,都让我爸代替我去了。
债主,无非是我妈和那个男人给我爸设下的圈套。
我不是说我妈纯是个坏人。
但她有冲动。
而那些冲动在她踏出了第一步之后,就不能回头。
“不是好了吗?”我妈接近疯狂地靠近我,“我想要自由,我真的要被现在逼疯了。”
我回想着那时候的她,如果不是我爸,或许进去的就是我。
她究竟在不在乎我?
但她本来就应该更加在乎自己。
这一点,我认同。
因为人都是自私的。
所靠近的一切,总是带有目的。
初中出现的松松,高三出现的时野。
或许在时野眼中,我是那个不温不火的怪物。
手上的皮筋被我一把扯断,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我奶奶没有抽我骨髓。
因为我有精神病。
我成为了我妈的软肋,让她始终没有办法被看起进入他们的家门。
如果没有我就好了。
那时候我也是这样想。
我答应了赵畅,在她生日这一天带她去游乐场。
当然,不是只有我带她去。
我能接受她,因为她是我的妹妹。
我也愿意因为我妈,接受她。
可我骗不了自己。
就像有时候我想把她从窗户扔出去。
我曾经是我爸妈婚姻的牺牲者,为什么她不能成为。
因为道德感打败了我,我只能恨她,原地不动地恨她。
“你妈呢?”看见远处的保镖,我问赵畅。
赵畅手里沾着棉花糖,已经化掉了,抹了我一胳膊。
“我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很远很远。”
很远?
我直直地看着赵畅,问:“死了吗?”
赵畅瞪大了双眼,像我一样,不愿意接受某些事实,“她只是去很远的地方了。”
“天上吗?”
赵畅一下子哭了出来。
我真是个坏蛋。
但我看到她哭,也像是内心的某处被刺激。
我把头偏向另一头,看向遥远的地方。
赵畅自顾自地哭。
“你养父呢?”
“你问他做什么?”
“他进去了吗?”
“对。”
“他杀人了?”
“没有。”
“就是有,”赵畅的奶奶看我,“他就是杀人了,只是那个人没有死,和杀人了没有两样。”
进门的时候她问我这些东西。
而我生父只是站在她的身旁,竟然也像看脏东西一样看我。
我想那时候他们就是这么看我妈的。
“你们是觉得他杀人了,我就会杀人?”我冷笑地问他们。
悬崖爬上来的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畏惧,他们这么看我,而我在心里也没有把他们当个东西。
我顶着他们居高临下的眼光。
内心突然被恶魔打败,“那你们猜对了,因为如果我爸不进去,进去的就是我。”
“你觉得你很聪明?”她问我。
而我勾起我的嘴角,笑着看向他们,“我不聪明,我是个神经病。”
像是安检,我并没有达标。
我养父是个软蛋,我生父同样是。
等赵畅不哭了。
她开始来拉我的手。
我转头回握她,把她抱上我的腿。
我安慰她:“那妈妈就会变成星星,可以永远看着你。”
她看起来不那么害怕了。
沾了糖的手抹了我一个衣服上都是。
我陪赵畅去坐了木马,她很满足地说哥哥真好。
和时野吵架之后的一周,我都没主动去找过他。
说不上来想不想见到他,但他也没有来找我。
沙地。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走到了这里。
我模拟着外婆在我面前推沙盘的手法。
不知道是推给别人,还是推给空气看。
人真正孤独的时候是不觉得孤独的。
我想我就是。
在松松出现之前,在时野出现之前,我都不觉得自己这么过有什么问题。
可当松松离开后,当时野离开后,偶尔的时候,我还是想见到他们。
“你要离开我了吗?”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我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直到阴影覆盖,我仰头。
时野手撑着膝盖,在我身后看着我。
我继续手中的动作,他伸手推了一下我的沙盘。
“我没有,那是你说的。”
心中莫名的有些踏实,我把时野拉到了我身前。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几片绿色的树叶,把他放进了我的沙盘里。
眼前的色彩不再是单一的颜色。
我的内心很平静。
时野低着头,开始堆积城堡。
“我说那些,不是想要刺激你,也不是想要借口离开。”
“那是什么?”我皱眉看向他。
“你总是不愿意面对自己,”时野说:“你认为你接受的一切算是苦难吗?”
我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他,“我不认为。”
“可你不愿意面对自己,你不想面对自己。”
我不否认。
“可我作为你的朋友,想要分担你的不安。”
“可我不需要。”
“你需要。”
我立马站起来。
我们的位置变了。
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的人变成了我。
“所以……”我的手开始发抖,像是无数次,在密闭的房间一样,“你在引导我,让我越来越像你。”
“你需要我吗?”时野问我。
“……”
“我认为你想变成我,才需要我。”
远方树梢晃动。
我不确定是否吹起了风。
“你不觉得你很土吗?”我问时野,“你有什么可以念叨的?觉得我会想成为你?”
时野站起来,和我面对面,“因为像我的时候,你才不会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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