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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车现场
“不用!”陆回风瞳孔急剧一缩,本能退开一大步。
他早被沈丹青占尽了便宜,更衣这等私密之事,实在不想再让任何人近身瞧见。眼见无计推脱,只好拿起那套衣裳,又退了半步,亮出最后的底线,“我自己来。”这才逃也似地,快步走去偏厅内室的屏风之后。
身后玄关,珠帘起又落下,摇曳相击,碰撞出轻灵的声响。
沈丹青不觉偷笑。何为仁平静望着内室玄关垂挂的珠帘,眸光渐渐沉入一片深邃。忽地,他想是想起何事,转向沈丹青,轻轻一拍自己脑门,摇头苦笑道:“瞧我这老糊涂,适才一时情急,竟忘了问二位应当如何称呼。”
“我吗?”沈丹青指指自己,“我叫沈丹青,至于里面那位陆少侠……你还是自己问他好了。”
沈丹青说完,便听见屏风后响起脚步声,即刻便往里走,两手拨开珠帘,下意识低头避开乱颤的珠子,却正好与刚从里边出来的陆回风撞了个满怀。
被他随意搭在小臂间染血的旧衣,倏忽飞起一只袖子,“啪嗒”一声便甩在了她脸上。
“你怎么过来了?”陆回风一脸疑惑,顺手撩开那只挂在她脑袋上的袖子,见她鼻侧沾了脏污,十分自然伸指给她抹去。
他在室内待了已有一会儿,体温已然恢复,指腹轻拭过她脸颊,轻触之处,传开一片温热。
沈丹青不觉抬眸,看见他的模样,眸中光点随之颤了一颤。
她还是头一回见他穿得这般考究,一袭暗纹衣袍,青灰长袴,色彩虽不鲜妍,却衬得他清俊的眉眼比起以往少了几分落拓,更多了几分丰神秀骨。一双点漆般的眸子里浮着疑惑,恰与她视线交汇。
“嗯?”陆回风见她发呆,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温声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沈丹青蓦地回神,“这衣裳挺衬你的。”说着一揾耳根,指尖却似被灼烧一般,匆促缩回袖里。
“是吗?”陆回风说着拉过她的手,拨开珠帘走回何为仁跟前,拱手谢道:“多谢前辈赠衣,令公子既已平安回来,我等便不多留。告辞。”
他说完便要离开。何为仁却追了上来,一先一后跨出偏厅的门:“二位这就走了?你们救了小犬,庄中特备薄酒,何不留下,用些便饭再走。等轩儿苏醒,再……”
“您实在太客气了。”陆回风独居多年,从未入世,极其不擅应付这种场面。何为仁这一连串的谢礼,委实压得他喘不过气,只想着尽快推却了离开。
沈丹青也被那莫名的直觉牵引,一心要走,于是一番推诿,拉拉扯扯好半天,才终于脱身。她跑在前边,到了朱漆门前,一个大步便从门槛上跳了过去,远望天边,云霾虽未散尽,却也一片开阔,杳无边际。
她终于长长舒了口气,迈开大步走远。
陆回风一路紧蹙眉头,似在思索何事。走到半道,蓦地想起方才一番折腾,不觉回眸,望了一眼山脚下那座渐远的宅邸,摇头说道:“这位何庄主,未免太热情了些……”
沈丹青话音慵懒:“就怕这热情,只是作给我们看的戏罢了。”
“何意?”陆回风闻言蹙眉,偏头朝她望来,“你是说他……别有用心?”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说的。”沈丹青飞快摇头,“只是直觉罢了,又不一定准。”
“直觉?”陆回风眉心愈沉,“你平日断事,都靠直觉?”
“倒不全是,”沈丹青说着,眉梢倏地扬起,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回望他道,“但相信你,确实是靠直觉。”
昨夜二人本已踏出玄武县外南郊地界,却因无意救下碧月居的何桎轩,半道折返回了东郊。同一条路,今早又走了一遍,等回到昨夜那个山洞附近,天边日已西斜。
白费一日功夫,仍旧还在原地。
“你等会儿……”沈丹青连着走了十几个时辰,愈感脚下发虚,轻飘飘的踩不踏实,只好停下步子,一手叉腰,弯下腰来好一阵喘息。
陆回风也顿住了脚步,余光扫了一眼路边的山洞,停下问道:“要回昨夜那里,再歇息一晚吗?”
“要不你还是学学骑马好了。”沈丹青耳道充血,兀自发出嘶鸣,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咱俩凑钱,再当点东西,还能勉强买匹老马。就靠着一双脚,万一遇上啥事,全都白搭。我可再也不想这样来回跑了……”
陆回风垂眸看了一眼她脚下,沉吟片刻,道:“其实也不必这么着急。山是死物,又不会跑,早到晚到,可寻见之物也都相同,没多大区别。”
“那你不早说。”沈丹青撇了撇嘴,说着便要往山洞里去。然刚一转身,便觉脊背发凉,未及反应,便听得“嗖”的一声锐响,伴随劲风,直冲头顶而来。
沈丹青大惊失色,未及回头,便觉腕间一热,原是被陆回风扣住脉门,一把拉了开去。
她甫一站定,便见眼前乌泱泱地涌来一大群人,定睛一看,竟又是昨日那帮瘟神。领头之人,正是那个名里带“八”的蓄须男子,举着明晃晃的长刀,直指二人面门。
“怎么又是你们?”沈丹青已经忘了害怕,眼里只有震惊与厌烦。
“坏了老子好事,还想要跑?”男人歪嘴一笑,高举手中砍刀。围了一圈的杂碎,即刻挥舞兵刃一拥而上。
陆回风想也不想,反手横剑便格,一剑横荡开去,却忽觉掌中脉络之下,真气骤然回退。不及思索,又见刀光近面,立刻斜挑出势,却觉那股力道来势汹汹,直将这毫无力度的一挑倾轧而回,脚下跟着一个踉跄,退了两步。
沈丹青看得一愣:“你耍我?”
“不是,我……”陆回风一时语塞,然而不论如何调动气息,丹田之下始终如同死水,掀不起半分波澜,手底剑意议再如何精妙,力度进气也只如从未习武的寻常人一般,被那一干人等接二连三、来势汹汹的刀意迫得毫无招架之力。
他想不明白缘由,却只能腾出一只手守护着沈丹青,连连后退。
“你怎么了?旧伤又发作了?”沈丹青惊慌不已,“不会又要烧起来了吧……”
陆回风飞快摇头,然不等站定,那蓄须男子便已腾身而起,双手合握刀柄,飞身一记纵劈袭来。
这一击力道着实不小。陆回风本能提气,横剑一格,剑意虽到,气息却依旧无法调动,只得反手把沈丹青推去安全之处。虽已极力抵挡,却还是被这一刀那扑面而来的罡风掀退数尺之外,身形一个踉跄,几乎栽倒。
陆回风倒转剑身刺入泥地,这才勉强支撑住身形。沈丹青也不敢动弹。眼见众人袭来,就要一命呜呼,却闻风中传来一声厉啸。
几支短箭破空疾至,“铿铿”两声击在刀身,直接将那刀风打偏,斜斩入地。
二人见状皆愣,几乎同时回头,竟见茫茫竹影之中,奔出一队人手,领头那个中年男子,赫然是二人白日才在山庄见过的何为仁。
沈丹青看得目瞪口呆,全然不知这父子俩为何总能如影随形出现在她二人眼前。不等她想明白,便见一名黑衣侍从拔地而起,一刀抹了其中一名贼寇的脖子。
顿时鲜血喷溅,贼寇仰面倒地,当场断了气息。戴松花色头巾的男子瞳孔急剧一缩,然不及开口,便已和其他人一般,尽被何为仁带来的侍从擒下,押倒跪地。不消多时,除这兄弟二人之外,剩下十余人等,尽已在来人手下毙命。
沈丹青看见满地尸首,脚下一个晃荡,差点站不稳,然回头见到陆回风拄剑起身的艰难模样,立刻回过神来,上前搀扶。
“赵八荒,老夫费尽心力,可算是抓到你了。”何为仁看着那蓄须男子,长长舒了口气,仿佛了却了一桩天大的心事,“你残害乡里,还差点害了我儿性命。这笔账我非得同你清算不可!”
“老匹夫!背后捅刀的活王八!”绑松花色头巾的男人抵力挣扎,已是怒不可遏,“敢杀老子兄弟,信不信老子我血洗你们那个什么狗屁山庄……”
“九全!”赵八荒一声厉喝,将那厮的话头拦腰截断。沈丹青听着古怪,好奇抬眸看了一眼何为仁等人,却见他目色深邃,仪态一如往常。
“带走!”何为仁大手一挥,目送手下侍从将二人押下,这才回头看向沈、陆二人。旋即大步走来,一脸关切问道,“陆少侠、沈姑娘,你们没事吧?”
沈丹青飞快一摇头,扭头看向陆回风。
“我……”陆回风下意识打算推拒,却觉胸口一阵闷痛,本能咳嗽出声,“噗”地呕出一口鲜血。
“看这模样,当是受了内伤。”何为仁略加思索,认真问道,“二位若不嫌弃,不妨随老夫回庄,等调理好身子,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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