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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五天之后，离尘峰的正殿内一片火红。红色的纱幔悬挂在琉璃瓦之上，红烛在大堂的中央摇曳生辉。
蒋瑶穿着一身红色的新娘装。
这场婚事太过急促，那红色的长裙上没有任何图案。
善从薇仍旧一袭月白鲛纱裙，一如她刚来掠影宗的那天，只是腰上多了一柄短刀。
善从薇细致地为蒋瑶挽着发髻：“没想到会这么久。”
蒋瑶不自在地捏着裙摆：“我也没想到，大概是那……药比较厉害吧。”
善从薇打趣道：“药厉害？”
蒋瑶的眉梢透露着春意，眼下发黑，脸色却不用胭脂便变得极为红润可口。
离尘山巅原本只有三人，谁知在外除妖的乾临不知为何提前回宗了。
然后，他就被这一室的火红惊住了，他拽着那身上穿的明显是新服的霜墨，不停逼问着。
知道真相后，他才明白好兄弟这几天过得是何种逍遥的日子。
乾临上下左右一通乱指：“你就这么娶了！这么简陋！这么小气！不是吧，她现在好歹是你的人啊！你就这么办事的！别说我了，你居然连我兄长都没告诉！你什么意思啊！你还是掠影宗的人吗！你该不会想离开掠影宗去和弟妹缠绵天涯吧！”
霜墨此时的神情满是餍足，整个人精神无比。
他搂着乾临的肩膀：“对不住了。这些都是我家娘子提出来的，我得遵命的。放心，结契大典我肯定会办，你的礼金我收定了。”
“她怎么这么心急。”
“我如此的风流倜傥，英俊有力，她自然是怕我跑了。”
乾临剜了他一眼：“不要脸！”
霜墨：“嘿嘿……”
乾临想起自己，失落地叹了口气，垂下头，颤声说道：“你才与她相处五年便有这种美满之事，也不知道我还要等多久。”
霜墨轻轻地给了他一个脑崩儿：“快了，我都把她妹妹拿下了，你还怕她跑了不成？看她对我娘子那宠溺的劲儿，这辈子绝对锁死在掠影宗了。你就放心吧，迟早的事。”
两人打骂说笑期间，善从薇扶着蒋瑶从后殿走了出来。
霜墨见状立刻恢复正色，他上前对善从薇躬身行了一礼。毕竟以前再怎么不满意，如今也已是他的姐姐了，说不定不久后还能成为他的嫂嫂。
善从薇侧身让开位置，她看到了不远处的乾临，表情罕见地呆滞起来。
他不该回来的。
霜墨扶着蒋瑶缓步来到正殿中央，两人各自手持三炷香，跪在蒲团上拜了天地，把香插入香炉内，礼仪就算是完成了。
霜墨俯身亲了一下她的嘴唇：“委屈你了，今日过后我定让乾定师兄挑一个黄道吉日，到时候把困仙大陆的所有凡人修士，各门各派全部请来，办一场盛大的结契仪式。对了……”
霜墨摘下右手的储物戒戴在了蒋瑶的无名指上。那枚储物戒随心意变换大小，蒋瑶戴上它便迅速收缩，跟她的无名指十分匹配。
“我今早匆匆整理了一下，里面是我的全部身家，你如今已是我娘子了，全都交于你。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蒋瑶抚摸着储物戒，垫脚抬头亲在霜墨的嘴唇上。
霜墨那里能忍，他立刻抱着她的腰身提起了她。反客为主，撬开朱唇。
正殿内一时间水声连连。
乾临早在霜墨刚去接过蒋瑶时便来到了善从薇身边。
他不敢靠的太近，始终与她保持着一人的距离并肩站着。
见到正殿内的情形他尴尬不已，偏过头望向殿外。他不愿看那两人，不敢看善从薇。
乾临的眼神飘忽不定，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因此并没有发现善从薇的异常。
善从薇死死摁着腰间拼命震动的短刀，那是从无妄山出土的灵器，也是……她们回去的必经之果。
那短刀不是俗物，是天道为了维持困仙大陆的秩序所造就的神物。善从薇如今的修为根本压制不住。
震动的短刀察觉剧本的走向不对。感应片刻后，腰间的短刀在瞬息间脱鞘而出，如闪电般急速的朝着前方蒋瑶的背部刺去，企图毁灭这个胆敢改变天道秩序的外来者。
霜墨在忘情间忽然察觉到不对劲，他抬起了头，心中咯噔一下，情欲一下子褪去，恐慌占据了他整个眼眶。
短刀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霜墨只能做出抬头的动作。
乾临正在那里走神，突然间听到极速地破风声从身边传来，他下意识扭头。只见一道残影追着一个东西刹那间从他身旁掠过。
善从薇早就有所准备，在短刀刚刚出鞘的一瞬间她便马上动作，运转内丹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一把握住刀柄。
然后————她马上转过刀身，让刀锋冲着自己胸口，没有任何犹豫地狠狠刺穿了她自己的心脏。
这一系列动作实在是太快且太过超乎想象。
蒋瑶没有回头，却听到了那破空的风声，也听到了那刺穿□□的锋利声。
接着——她听到了乾临的奔跑声以及绝望无助地咆哮声。
蒋瑶特别缓慢地转过身。她低头俯视着被乾临紧紧抱着的善从薇。
霜墨也被这一系列变故打的措手不及，他心慌意乱，手臂不停晃荡着，最后他还是扶着蒋瑶，跟随着她的动作一起蹲在了善从薇的身侧。
乾临心底的痛意不断涌现，如长着刀锋的潮水般不停起伏，快要把他的全部内脏给割烂割碎了。
他抱着善从薇瘫坐在地，眼泪控制不住地“哗哗”往下掉，喉咙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声。
乾临的左手穿过她的后背牢牢地搂着善从薇，他怕充满凉意的地板冻着了她。右手握着刀柄想要往出拔却实在不敢，全身的灵力不要命般一个劲儿冲入善从薇的体内。
蒋瑶蹲在她的身侧，看着她苍白的嘴唇，无力的眼神，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蒋瑶的声音哽咽沙哑：“这便是回去的路吗？”
霜墨倏地看向蒋瑶，他乍然间抱紧了她：“你在说什么？你要去哪儿？”
太不对劲了！真的太不对劲了！
这五天的一切都如美梦一般，他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善从薇的不寻常，早该想到……那晚的药。
霜墨用力的攥着蒋瑶的手臂，他乞求般的呢喃道：“娘子……别走，好不好！”
手臂上的疼痛刺骨，不用看也知道肯定青了。但蒋瑶没有被分走一丝余光，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姐姐，是吗？你死了我们才能回去吗？”
善从薇没有多余的气力回答她，只是颤着睫毛孱弱地说道：“瑶瑶，对不起，还是把你的婚礼搞砸了。”
蒋瑶的泪水愈流愈多：“你会死吗？”
乾临猛然间收紧拖着善从薇的手臂。
善从薇拼着最后的力气抬眸望向乾临。
此时的乾临眼眶通红，全身战栗发抖，衣服被那喷涌而出的鲜血浸得赤红。
他慌张地对善从薇说着话，话语里意思却是为了安慰自己。
“你会好的对吗？你不是故意的对吗？你不会走的对吗？我以后离你远远的再也不缠着你了，我再也不来离尘峰了，你留下好不好？你就留在这里让我有个念想好不好？我求你了，我求求你答应我好不好？”
乾临的灵力不停地涌入她的身体。善从薇终于有了一些体力。
她听着乾临卑微的话语，感受着他发抖的身体。压抑上百年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
她右手搭在乾临的后脖颈上，一把把他按了下来，她的朱唇猛烈地撞向了乾临的嘴唇，唇瓣相贴，轻柔暖人。
乾临忘了现在在干什么，也忘了善从薇鲜血淋漓的样子。他的大脑就在这一瞬间空白了，没有办法思考一丝多余的事情。
善从薇温热的鼻息扑在他的脸上。也许过了很长时间，善从薇放开了他，抬起他的脸，不住地抚摸着。那股温热的气息消失，取之而代的是柔嫩的手心。
乾临偏头追随着她的手掌，不停轻蹭着。
“乾临。”
这是善从薇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呼吸急促地宠溺应答。
“我在。”
善从薇目光流露出沉痛与哀悯，随即便是毫不动摇的坚定。
“对不起。”
不待三人反应，善从薇和乾临攥着刀柄的手十指相握，然后再次狠狠地向下刺去，彻底地贯穿心脏，穿破皮肉。
刀尖儿触碰到了地面。
善从薇手臂垂落，彻底没了气息。
抱着她的乾临保持着茫然恐惧的表情定在了原地。随后，身体变得愈发透明，逐渐化作漫天星光飞散而去，融入虚空。
与此同时，困仙大陆的所有人跟乾临一样。不论是小商小贩，亦或是仙门世家，皆化作漫天星辰融入天地，消失不见。
天地合并，困仙大陆无影无踪。一座直通九重天际的登天梯迎新而起。那登天梯的每一层台阶上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尘埃落定，善从薇缓缓睁眼。
蒋瑶上前扶起了躺在地上的她。
善从薇顺着蒋瑶的手臂起身站定，拔出了插在胸口的短刀。
她看向蒋瑶，拉住她的手：“想起来了吗？”
蒋瑶乖巧的点头：“我们是同父同母的姐妹，亦是九重天际的上仙。你此次前来困……前来这处虚妄之地是为了渡劫。”
善从薇虚弱一笑：“九重天际的上仙，万年一劫。天劫不定，不过多是自己从未经历之事。上仙渡劫，多是天道所控，所渡劫的地方、城池、生民皆为虚妄……”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
尔后接着说道：“渡劫完成，便会洗涤心灵飞升成神，掌管人间四海，享受无边生命。我此次渡的乃是情劫，因我不愿与他人行亲密之事，便拜托你前来寻我，唤醒我的记忆。只是没想到……”
善从薇哽咽着抚摸她的脸颊：“没想到竟让天道察觉你的存在，生生扼杀了你百次。”
蒋瑶宽慰她：“天道无情，它自以为飞升成神便是各种生灵毕生所求之事。它有错，也没错。我用自己的仙力强行开通这处虚妄之地的大门，被天道察觉后便被抹去记忆丢了出去。后来我从长源仙君那讨得一种机关，这才又混了进来，度过百世。”
善从薇道：“天道再次察觉到你之后，胡乱地给你灌输一些记忆，只要你不违背剧本的展开，天道便不会管你。但是……”
蒋瑶道：“我与姐姐的历劫对象成婚，所以天道才容不下我。而我被灌输的记忆不全则是因为……”
善从薇道：“你是真正的上仙，它不能对你有过多干预，因此记忆不全。”
她抬起手掌，上面放着一柄短刀：“你前几十年皆是被这柄短刀所灭。直到这世，我觉醒一点记忆控制了这柄短刀，天道无法，只得给那些虚妄生民托梦，想要把你的元神彻底劈弱，再也无法进入。”
蒋瑶把手放在刀锋上，这时候的短刀倒是一丝动静都没有了。
“姐姐是这困仙大陆的气运支撑，这柄刀不敢对你如何，也不敢对你的历劫对方如何。”
善从薇随意扔了那柄短刀，拉着蒋瑶的手：“走吧，登天梯直通九重天际，百年了，我们回家吧。”
蒋瑶摸了摸鼻子，眼神心虚地左右飘忽：“嗯……”
善从薇疑惑道：“怎么了？”
蒋瑶手指冲自己后边点了点：“那里。”
善从薇顺着她的手指向后看去：“那里怎么……”
她纤眉上扬，前额紧皱，遂向后看去，却登时瞪大了眼睛，猛然拔高了声量。
“你怎么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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