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香如故(双重生)

作者:穆朝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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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2 章



      夜里,云宓坐在妆台前由绿萼帮着通发,伸手从台上的锦囊里取出那枚玉锁翻来覆去地看,指腹轻轻摩挲。

      绿萼一见,惊奇地倾下身来盯着她手中的物什,“姑娘,这是哪儿来的?”

      这玉锁的样式看起来很是简单普通,姑娘以前也从未有过这东西。

      云宓扬了扬下巴,唇边漾开一抹甜蜜笑意,“李大人给的。”

      绿萼细看了看,见那玉锁表面温润而有光泽,系于锁身的五色丝绦也细韧光滑,已被磨洗出一种古朴的旧色,显然已被随身佩带多年。

      “这是李大人的随身之物?”

      绿萼问。

      云宓点点头,将玉锁递与绿萼,“你帮我戴上。”

      绿萼笑着接过,放在手心再细看了几眼,方把系锁的丝绦在自家姑娘的后颈系上了。

      微凉的玉坠贴向肌肤时,云宓感到丝丝沁凉,但很快便生了温,妥帖地栖息在她的心口上方。

      夜深人静,云宓躺在帐中,指尖触到胸口那枚小小的凸起,想到这玉锁也曾紧贴在李康的肌肤上,便禁不住脸热,又忆起傍晚他对自己说的话,唇角抑制不住地弯起,将脸半埋进软枕,一抹笑意在唇边悄然漾开。

      睡至半夜,云宓被一声惊雷惊醒,雷声加哗哗的雨声,让她再也没能睡着。

      入夏时节,雨水总是特别多,且经常出现暴风雨,也不知从杭州北上的迎亲队及已前往徐州迎接的五哥是否一切顺利?

      云玘早在五月初就跟上峰告了长假,于五月初四从通州乘船南下,于五月二十二这日抵达了徐州。

      此时从杭州北上的迎亲队尚未到,云玘便暂时在码头附近的客栈住下。

      等了两三日,终于在五月二十六这天晌午,有随从疾步来报,称船队已入徐州界,申时前后便可靠岸。

      云玘忙指挥仆役最后检查一遍船只舱房及各种仪仗、礼乐诸事。待确认一切都已妥当,自己反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一会儿从舱房走至船头甲板,观望河面来往船只,一会儿又回到舱房,独坐于房内,内心激荡不宁。

      当随从来报船队已经入港时,云玘蓦地起身,正准备出去,却又突然回身,转至镜前照了照自己的仪容,理了理并不凌乱的簇新吉服,自己感觉满意后方踏步而出。

      当浩浩荡荡的迎亲船队终于缓缓泊稳,鼓乐声喧天而起。

      按规矩,云玘要将新娘从长辈所在的主船迎到自己所乘的喜船。此时两艘船挨着并排停在一起,中间搭上了宽稳的跳板,且以大红锦毡覆之。

      伯父与五叔及其中一位礼官从主船上走了过来,云玘躬身朝两位父辈及礼官见礼,接着在长辈们的引领下,依礼迎新娘过船。

      新娘的船舱外垂着厚厚的锦绣帘幕,几位从杭州随行的仆妇丫鬟侍立两旁,见了他,纷纷敛衽行礼,面带笑意。

      按礼,新娘在抵达夫家正式行礼前,并不需要一直覆盖盖头。但此时因面对外人,舱门处由下人搀扶而出的新娘子,却被一顶红色的出行盖头遮住了容颜。

      盖头为轻纱软罗的料子,直罩到了新娘胸口,边缘缀以细密珠络,既保持了必要的礼数,又不至于全然隔绝视线,外面的人只能窥见到新娘一个若隐若现的模糊轮廓,一抹秀致的下颌线偶尔在珠络摇曳间一闪而过,修颈纤腰的剪影亦时隐时现,如同隔着水汽氤氲的湖面观望对岸的亭亭玉树,让人无限遐想。

      云玘的目光落在那一抹被红罗笼罩的秀丽身姿上,心跳竟一下快了好几拍。

      他上前几步,依照指引揖礼相请。新娘子在一个丫头和一位妈妈的扶持下,微微侧身还礼,动作轻盈优雅,盖头上的珠络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微响。

      云玘侧身让至一旁,丫头和妈妈会意,搀着新娘子引她缓缓挪步。

      新娘的脚步极轻,落在船板上几乎悄无声息,唯有裙裾摩挲与珠络轻摇的细响,移步时,红罗盖头随着动作微微浮动,底下身段愈显得袅娜轻盈,真如风拂嫩柳,又似云托仙葩,每走一步,都牵动着云玘的视线,以及越发明显的心跳。

      云玘略略在前半步引路,时不时用余光留意身后那抹纤细身影,生怕她因盖头遮挡不便,然而新娘步履沉稳,在丫头与妈妈妥帖的搀扶下,走得极稳当。

      行至跳板前,河风稍稍急了些,拂动她面上的红罗与裙裾。

      云玘下意识地停驻转身,欲伸臂虚扶,却见她已微微侧首,仿佛透过那层轻纱感知了风向,只将手更稳妥地交予身旁的妈妈,脚下未乱分毫。

      那红纱被风撩起一角,隐约露出下颌至颈项间一抹如玉的弧度,旋即又被珠络掩住。这惊鸿一瞥,却让云玘呼吸一滞,掌心竟微微沁出薄汗。

      待新娘安然踏过跳板,绣鞋踩上喜船的甲板时,周围侍立的众人皆悄然松了口气,面上笑意更浓。

      喜船上处处张灯结彩,舱门敞开,内里可见红烛高照,陈设焕然一新。

      云玘转身,面向新娘,依照礼官示意,再次深深一揖:

      “请娘子登舱。”

      新娘亦盈盈还礼,随后便被引着一步步走向舱门,云玘跟随着,目光始终未离那朦胧动人的秀丽身影,直至新娘的裙角消失在舱门内,他才恍然回头,看见身后的仆从们均看着他笑,他面上有些热,轻咳一声,仆从们立马收了脸上的笑意。

      云玘走向两位父辈和礼官,请教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而此时的舱房内,一直端凝着肩颈的新娘曹沁词轻微地松缓下来。

      奶娘张妈妈第一时间把她头上的盖头揭了下来,扶她到铺了锦缎软褥的椅边坐下,婢女玉露则捧来一盏温温的蜜水,曹沁词接过,纤纤素手几乎与润白的瓷色融为一体。

      “终于完成这道仪式了。” 玉露待她放下瓷盏,开始轻轻地给她揉捏着肩膀, “这一路北上,风浪颠簸,真是难为姑娘了。”

      曹沁词轻摇了摇头,唇角漾开一丝极淡的柔润笑意,“远嫁之途,舟车劳顿本是在所难免。好在云家安排周详,一路起居照料无不细致,已是颇为顺遂了。”

      女子声音如珠玉落盘,清凌凌的,十分悦耳。

      她抬首轻触了触鬓边微颤的珠钗,“只是这冠确实沉了些,压得人有些晕眩。”

      一旁的张妈妈便道:

      “姑娘再忍耐些时日,等到了京城府里,行了正礼,便能卸下了。方才在外头,姑娘的仪态真是没得挑,端庄又大方,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好。”

      提到“外头”,舱内似乎静了一瞬。曹沁词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嫁衣裙摆上用金线细密绣出的缠枝莲纹上,原本就泛着红晕的脸颊更添了一层绯色。

      看着姑娘一脸娇羞,玉露与张妈妈不由相视一笑,还是玉露年纪小,憋不住话,带着几分雀跃开口道:

      “姑娘,姑爷生得很好看呢,个头高高的,气质更是温文尔雅。二老爷一点也没骗人。”

      曹沁词指尖微微一颤,却没有抬头。

      张妈妈也禁不住说道:

      “姑爷是读书人,知礼守节,方才在跳板边风那样大,他都记挂着姑娘,可见是个细心妥帖的。” 她顿了顿,又道,“等到了京城,那可是天子脚下,繁华无比。姑娘这般品貌,姑爷又人才出众,往后的日子定然是锦绣堆成,和美顺遂的。”

      京城……

      说到京城,曹沁词不同于张妈妈和玉露的满心憧憬,更多的是一股迷茫的不安。

      对她而言,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再加之南北差异,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这北地的生活。

      唯一让她稍觉心安的,是叔父一家也在京城,好歹有亲族在,不算举目无亲。且明年兄长就要入京科考,唯愿他能一举高中,也能如叔父一般在京城谋得一官半职,如此方好。

      曹沁词没将自己内心的忧虑表露在外,她微微笑了笑,没有多言。

      旅途的疲惫如潮水般阵阵涌来,她轻轻合上眼,靠着椅背,任由玉露为她轻柔地捏着,脑海里禁不住映入方才船舱外站于自己面前的俊挺身影来,虽隔着盖头看不真切他的模样,可也能隐约看出其面相端正,他站在人群中,身形清瘦,个头却比旁的人都要高出一大截。虽不怎么敢抬眼看他,可她也能清楚地感知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当时她心里还有些恼,众目睽睽,那人竟一点都不懂得矜持,弄得自己脸上一直跟火烧似的,直到现在脸上的热潮也未退去,心跳也如擂鼓一般。

      主仆三人刚休顿了没一会儿,舱外便有人送来了吃食。

      几样小菜点心并一盅羹汤,精巧地盛在青瓷碟碗中,皆是清淡雅致的江南风味。这一路上,除自家两个送亲的家人及几个陪嫁仆从,其余都是来自京城的云家人,但她们每日的饭食却都是地道的淮扬菜色,可见云家人的用心。想到这些,曹沁词又稍稍安心了些。

      用罢饭食,为了不延误吉期,又因这两日徐州风和日丽,想趁着天气好多赶赶路程,船队在暮色中开始起航。

      船头桅杆上多挂起了三盏明晃晃的风灯,映得船舷下的水流也泛着碎金。两岸村镇的灯火零星闪过,更显河面空旷。

      曹沁词坐在舱房里,能听见清晰的水声与偶尔的舵响,直到子时前后,船身轻轻一震,传来抛锚系缆的声响与吆喝,听外头的人来报,说船停在了吕梁驿,将在此处暂歇一夜。

      张妈妈应了一声“知晓了”,然后开始和玉露一起伺候着姑娘盥洗,并褪去了外层的厚重嫁衣和头上繁重的珠冠,曹沁词顿觉松快不少。

      一夜好眠过后,翌日清晨,主仆三人洗漱完毕,有云家仆妇送进来一个剔红食盒,张妈妈打开一看,里头除几样清爽小菜,竟还有一碟岸上驿厨特制的、热气腾腾的羊肉小酥饼,显然是北地风味。

      “姑爷特意吩咐的,”仆妇笑着禀道,“说请娘子尝尝本地吃食,若不可口,立刻换回南边菜式。”

      曹沁词拈起一个,小口吃了,外皮酥香,羊肉鲜美却不觉腥膻。

      她轻尝了两口,然后执帕轻拭唇角,朝仆妇柔和说道:

      “有劳了。这饼甚好,替我谢谢相公。”

      仆妇笑应着退出去了。

      用过早饭,船队再度起航,正式踏上北归的路程。此后数日,舟行平稳,过济宁,穿德州,终于在六月二十四日上午,船队缓缓驶入通州码头。

      这一路虽时常遭遇风雨,但总体还算顺遂。码头上早有云家派来的管事、仆役、车马仪仗在此等候,黑压压站了一片,见船队靠岸,立刻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曹沁词依礼覆着盖头,在张妈妈和玉露的搀扶和众人的簇拥下上了特为新娘准备的安车。

      自码头至京城云府尚有数十里路程,车声粼粼,穿街过市,外间市井的喧哗声、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隐约传来,与她所熟悉的杭州城竟有几分相似,又透着迥异的、更为洪亮直率的北地气息。她端坐车中,指尖微微攥着嫁衣的袖口,心中那点忐忑,竟奇异地被这鲜活的烟火气冲淡了些许。

      因吉时定在二十六,新人车驾并未直接回府,而是暂居于城西一处早已收拾妥帖的别院。

      依礼,新婚夫妇拜堂前不宜同住一处,故云玘将人安排妥当,便先回了云府。

      六月二十六日,天未破晓,曹沁词便被唤起,沐浴熏香,开脸上妆,重又穿上那身繁复厚重的嫁衣,戴上了更为华丽隆重的凤冠。这一回,张妈妈为她覆上的,是正式拜堂用的、密不透光的红锦盖头。

      与此同时,云府内外早已是锦绣盈门,宾客如云。寅正时分,云玘身着公服锦披,率仪仗鼓乐至别院亲迎。

      又是一番依礼而行的繁复仪式后,曹沁词被请上八抬彩轿,在震天的喜乐与沿途百姓的围观中,一路抬往云府。

      此时府内处处张灯结彩,热闹喜庆。云宓一早便随着母亲在内院忙碌张罗,心里却像揣了只雀儿,扑棱棱地跳。也不知这位江南来的嫂嫂是否真如五哥所言的,是水做的肌骨,弱柳扶风,横波顾盼?

      吉时将至,新人已至府门前。云宓不便像男宾和孩童们一样挤到前头去瞧热闹,只和姐姐及几位从姊妹站在垂花门内的廊下,踮着脚尖,引颈张望。

      此时只见大门处一片红云涌动,鼓乐声、唱喏声、鞭炮声混作一团,热闹得让人心慌。

      半晌,才见一群人簇拥着一对红衣新人缓缓进来。她的五哥自不必说,一身吉服,衬得面如冠玉,俊逸轩昂,而他的身侧……

      云宓的目光一下被那一道窈窕的红色身影吸引住了。

      新嫂嫂一身大红织金妆花嫁衣,在夏日明亮的晨光下,显得华彩熠熠。虽被严实的盖头遮住了容颜,但那身段娉婷袅娜,看着纤细,却并没有弱不禁风之感,行动间自有一段如水般的柔韧韵致。

      她被喜娘和下人稳稳搀扶着,每一步都走得极稳,裙裾几乎纹丝不动,只有绣鞋尖上缀着的珍珠,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地闪着微光。那微微低头的姿态,脖颈露出一段雪白的弧度,在红衣映衬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江南的女子,果然不同于我等凡人!” 三叔家的十三妹妹忍不住笑叹道。

      云舒也接话道:

      “都说江南山水灵秀,最是养人。那水乡的温婉清韵,原是这般刻在骨子里的。”

      听着姐妹们的赞叹,云宓笑而不语。

      五哥总算是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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