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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锋
裴曜几乎一夜都未曾睡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顾昭含羞带怯地看着高珂,一身嫁衣繁复艳丽得刺眼。
不过才辰时,就听到程松通报,“大郎君,高郎君来府里拜见侯爷了。”
裴曜眉头紧皱,声音哑得厉害,“他来提亲的?”
“看起来是,带了不少东西呢。”程松结结巴巴地说完,却见自家郎君不过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了。”
女方为显矜持,一般不会当即同意提亲的,怎么也要来往个两三回的,还有时间或许能扭转此事,裴曜这样告诉自己。
裴章此时跟在定北侯身边,恰好黄管事禀报高珂前来拜见一事,裴章方才有借口提起顾昭,“阿爹,昭昭……表妹,阿娘将她接到冀州,如今高珂求娶,是否也要问过她自己的心意。”
定北侯夸赞他,“我儿仁善,疼爱妹妹,也孝顺你阿娘。只是你好生想想,若不是昭昭嫁给高珂,那也会是珍儿,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你阿娘会体谅的。况且昭昭自愿嫁与高珂,这乃是一桩良缘。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不近人情?”
裴章心中有千言万语,可真正能说出来的就只有干巴巴的几句话,“不是的,儿子只想妹妹们能觅得良人。”
“高郎君你也是见过的,与你年纪相仿,生的也是一表人才,功课武艺样样不差,我看他啊,与昭昭算得上匹配。”
定北侯话音一转,“你年岁也不小了,杨仪既是你姑父,也是你的老师,若是你与成君订婚,咱们与杨家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此事你怎么想的?”
“儿子,还不想成婚。”裴章跟在定北侯身后,裴踱此刻要去接见高珂了。
“不过是先订下来,成婚流程还早着呢,你想娶都得等上个一年两年的呢。定北侯早就料到裴章会推脱了,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失望。
裴章此时很想逃离这里,“儿子想去军营了历练一段时间,”当年裴曜便是这般羽翼渐丰的,他或许也能有一些掌控权,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不至于这样的被动。
定北侯点头,“你有这样的志气,我和你阿娘当真欣慰,只是不急在这一时,先成家后立业也不错,我与你阿娘商量过后,选个日子,便将你与成君的婚约订下来。”这就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的意思了。
裴章拱手告退,他要知道定北侯的性情了,纵然自己得了几分偏爱,也是不能放肆的,不知不觉走到的居然是裴曜所居的梧桐院,门口的侍卫见识四公子,早已进去通报了。
既然走到了这里,裴章也便跟着领路的侍卫见了他的大哥。
裴曜此时正在习武台练武,他赤着上身,汗水尚在流淌,轻松周旋在四五名侍卫之中,招招狠厉,赤拳相向,几名侍卫身上无一不是挂了彩。
见到裴章一来,几人如逢大赦,“我等先行告退,改日再向将军讨教,”说罢一溜烟全都跑了。
开玩笑,已经打了大半天了,体力都消耗完了,况且再打下去会被揍成猪头的,疼还不算什么,丢人啊。
“大哥。”裴章先行一礼。
裴曜擦了汗,舀了几勺水桶里的水冲洗,心中郁气不减,“四弟怎么来了?”他们兄弟之间自来都不亲厚的。
“今日高珂前来提亲了,他求娶的是昭昭,父亲已经过去接见了,大哥可知道此事?”裴章径直提起此事,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裴曜对顾昭的异常的。
裴曜手中动作不停,“那是顾昭想要的归宿,与我无关。”
他转过身来,目视着裴章,“四弟也少管闲事才好,免得开罪了侯爷。”
也许是裴曜的态度让他竖起尖刺,“我,我可能也要定亲了,只要我听话,不抢不该抢夺的位置与人,应该是开罪不了谁吧。”
裴曜嘲讽一笑,裴章这样的意有所指在他看来就是笑话。有的人不争不抢,但自有人会将所有好的送到他跟前来。
况且他与杨成君订婚,日后杨家定然全力辅佐他的。
“四弟到底是想与我说什么?”
裴章想问他与昭昭之间,当真能就此放手吗?但是直到此刻,他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甚至没有任何立场去问裴曜与顾昭。
裴章茫然点头,他连自己的事情都做不了主。
许久不曾露面的周妤正苦于没有机会接近裴曜,机会这就来了,“这冀州如今各路人马齐集,倒是热闹得很呐。”
“夫人,咱们原本只有谢家女一个劲敌,如今平南王爱女也牵扯进来,这裴将军……”
周氏温柔笑着,“不要急,十年我也等了,不差这几日的。”
这些争宠手段她见的多了,如何处置,她有的是法子。
她看周氏胸有成竹,就知道自家主子定有谋算的。果然,周氏示意她俯下身子,小声地耳语。
“这谢家女与孟家女可都大有来头,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得罪了他们?”
周氏噙了笑意,“这与咱们何干呢?”
婢子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只是冀州管控甚严,咱们还需得谨慎。“
“此药出自淮南,成与不成的也牵连不到咱们,就让他们争去吧,越是头破血流越好。”她抚着自己涂了猩红丹蔻的手指,笑得漫不经心。
也是,梁王从前的爱妾便是出自淮南,为了勾着梁王,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没少用,她们主仆二人也是在那妾室那里学来的,如今也算是一利器。
“奴婢这就去办。”
周氏展颜一笑,渐至张狂大笑,她可不是忍让的性子,她纵横梁王府多年,靠的不仅是出身,还有当家主母的手段。
她在梁王府说一不二,外权内政皆掌于她手,自容不得别人挑衅她。没留神养大了那妖精的胃口,她便送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如今还来了两个搅局的,想要凭家世获利,她在裴曜身上的失意,自然也要向这些人讨回来。既然有的人动不得,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灵光一现,招来后面跟着的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等周氏这头打理妥当了,她便直奔目标而去。范阳最豪奢的首饰店金玉堂中顾客寥寥,周氏一踏入,便被一名梳着利落发髻的妇人得体地招呼着,行动中透露着几分殷勤,又不至于太谄媚让人生厌。
周妤摆手,“今儿个我自己瞧,管事娘子不必跟着我。”
妇人识趣退至一旁,“夫人刚一进来,我便瞧着了,打发了侍女去二楼给夫人泡茶去了,今春刚得的上好碧螺春,奴先退下了,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奴。”
金玉堂上好的珠宝都在二楼展示,魏国夫人这般的贵眷从不在一楼过多停留的。
周氏慢慢踏上楼梯,刚一上来便瞧见几名侍女排成两列,想必里头的就是孟回雪了。
她并未跟着二楼迎接她去饮茶的侍女过去,反而是朝着孟回雪的方向轻声开口,“妾魏国夫人周氏,恰在此地偶遇,见过郡主。”
孟回雪拧着眉头,不着痕迹地打量门口这名纤陇合度的女子,魏国夫人,这般年岁了美貌不在她之下,这冀州可真是美人不少啊。
孟回雪下巴微扬,“原来是魏国夫人,不想竟这么巧。”
“是呢,妾虽眼拙,一见郡主这气度便知认对人了,寻常世家的女郎与郡主可谓云泥之别。”
“夫人是出了名的灵巧之人,今日回雪见到夫人便也知道名不虚传了。”孟回雪性子高傲些,但这周氏有些眼色,便不介意攀谈几句。
孟回雪朝周氏一笑,“我正要挑选几件首饰,正愁没人与我做个参详,既与夫人有缘,不知夫人可愿意帮我?”
周妤欣然从之,掌柜的哈着腰,连连带笑将周妤引入内室,亲自奉上茶水。
“夫人在范阳呆了也有些日子里吧,我来得晚却也听说过好几位女郎的大名,艳冠范阳的,不如夫人给我讲讲,也让我开开眼。”孟回雪在镜中扶了扶头上的宝石簪子。
“若说美貌,当属长乐郡主了,这范阳倒是无人与之争锋了。”
“夫人也不能吗?”孟回雪笑得玩味。
周氏连连摆手,直道不敢当,“妾身是哪一年的人了,如何能与现在的女郎比较呢,倒是没有这样的心思的,郡主是拿妾身取笑呢。”
孟回雪执意提起顾昭,“我听闻这裴大郎君很有些风流名声,顾娘子既这般貌美,这二人可有一些轶事,不如夫人讲给我听听。”
周氏犹豫片刻,方才开口,“这,二人之间有无情愫,妾也着实不知,妾是寡居之人,得太后与陛下垂帘,赐了封地。”她放低了声音做小心状,“不过这裴大郎君的婚事多半与这长乐县主无关了。”
孟回雪嗤笑,不以为然,“这顾昭说来坎坷的很,只是越是这般,还是越安静才好。她倒好,各种消息传得天南海北,我在荆州都听了不少了,想不到这冀北也是她的笑话。”
周氏奉承她,“是呢,这等不安分的女子自然没有福气的,是以妾身说她与裴将军不相配。”
她再次放低了声音,“郡主可知,那徐州谢家的女郎此次也来范阳为裴老夫人贺寿了。”
孟回雪倨傲点头,“自然得知。”
“听闻裴家是要替大郎君敲定婚事的,妾多嘴说一句不该说的,当今天下,能配裴大郎君无非就是谢家与孟家的女郎了。”
孟回雪捏着手里的发簪随手丢回锦盒里,这些货色看起来精巧,但与她的首饰比起来还是差的远。
难怪父王要让她来了,这裴家一方面与高家联姻,一边又跟谢家往来,这天下半壁都要姓裴了,置他们孟家于何处。
她看着眼前芳华还盛的周氏,“夫人容色一如当年盛传,要我说什么谢家女顾氏女的,怕都及不上夫人,夫人错付那梁王,当真可惜了,我对夫人一见如故,若是夫人不嫌弃,以后可与我多亲近亲近,若是夫人遇到什么事,我孟回雪必不坐视不管。”
裴曜的风流轶事一点都不亚于她的父兄,这周氏当年可是差点与他成亲了的。
她可不信这周氏寻摸到她跟前,就为了说这些。
周氏眼里有泪光,她牵握住孟回雪的手,“多谢郡主,难得郡主还不嫌弃我,这些年,人们都说我风光,唯有郡主说了一句公道话,我这些年的确是错付了。”
孟回雪从善如流,“那我便称呼你一声周姐姐,你便唤我回雪便是。周姐姐对这冀州熟悉,姐姐还要多教教我啊。”
“不敢,妹妹若有所求,妾定助妹妹成事。”
二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勃然野心,对视一笑。
女子逛街总是啰嗦得很,只是孟回雪单独在外,孟介还是担忧的,因此特地来寻她。
周氏堪堪抬眼,便见到一高大俊朗的男子含笑走来,风流倜傥。她心中一动,抬手轻轻抚过发髻上的嵌红宝石的玉簪,眼尾如同一把钩子划过,竟有风情万种。
孟介不想居然得见这般美人,望着不过双十年华,比之寻常闺阁女子更多了一分风韵,举手投足间勾人心魄,他心里直痒痒,上前见礼,在“下荆州孟介,不知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孟回雪见他主动,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简单介绍,“这是魏国夫人。”
“原来是魏国夫人,在下神往已久,今日一睹芳容,才知道过去以为的美人如同砂砾。”孟介煞有其事的寒暄。
周氏失笑,眼里饶有趣味,只是动作仍旧懒洋洋的,“原来是孟三公子,妾亦听得郎君大名。今日与孟妹妹相谈甚欢,只是妹妹舟车劳顿,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歇息,咱们改日再聚如何?”
孟介殷勤地替二人打起帘子,跟在周氏身后,周氏若有所觉,脸轻侧过肩膀,珠钗随着她动作轻轻晃动,半张芙蓉面似笑非笑,孟介在后面看的清楚,越发心痒。
等周妤登上马车,帘子全然放下,孟介才回了神,“妹妹怎会与这魏国夫人见面?”
孟回雪见他哥哥这般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后院美人都快住不下了。“她一个寡居之人,家族又在冀州辖制,自然希望裴家未来主母与她交好了,许是下了咱们孟家的注吧。这便是她的聪明之处了,见机行事,该争的时候争,眼看自己没戏了,转头又来拉拢我们。”
孟介还在回想周氏的容颜,似乎鼻息间还弥漫着她的香气,让人神魂颠倒。
孟回雪虽看不惯孟介的样子,但还是暗示他,“更何况她怕是冲着裴曜去的,若她甘居我后,我也不介意先应下她。有些事让她出手,岂不是更好?”
“裴曜?你们这些女子一个二个全都冲着裴曜去的?”孟介闻言皱眉,很是不爽快。
孟回雪恭维他,“若是三哥未娶亲,那女郎们定然会冲着三哥来的。”
孟介得意,“那倒也不必,美人不在多,在有多美。”
“听闻这周氏身怀巨宝,又生得貌美,若是能为我们孟家所用就再好不过了。”孟回雪得平南王宠爱,她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这是自然。”孟介笑得好不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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