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

　　“不愧是年轻人啊，我快骑不动了。”

　　前面的“年轻人”闻言回头笑：“那咱们叫个货拉拉？”

　　金秋九月，苏州的阳澄湖边，杨迩正和时雪晨绕湖骑行，她放慢速度：“千万别勉强，毕竟您老刚过完五十大寿，悠着点。”

　　时雪晨气笑了：“去，我身体好着呢。”

　　杨迩没管，安排道：“前面那块树荫休息会儿。”

　　刚将车放倒在一边，时雪晨便很诚实地瘫坐在草地上捶腿，感慨道：“我要再年轻十岁，环太湖都是小菜一碟。”

　　杨迩拧了瓶水给她，跟着坐下来：“那我现在也环不动，环完第二天腿就没了。”

　　湖面的风直直吹来，时雪晨眯起眼：“真要算，你也奔三了，”她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你在非洲emo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杨迩：……

　　她喝了口水，歪头计算：“好像快四年了。”

　　时雪晨是去年年中回来的，杨迩每次去非洲见供应商时都要先去见见她，大半个行李箱都是给她带的各种吃的用的，其实时雪晨并不缺钱，对国内的吃用也没什么怀念。

　　她早已脱离国籍，后来又自请外派非洲，一呆就是十多年，她对故土毫无牵挂，对新的国家也毫无感情。

　　杨迩只知道她出生在南方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时雪晨还说过：“有的地方一旦离开，是永远不想回头的。”

　　之后杨迩便不再多问了。

　　时雪晨的前半生洒脱豁达，如今依旧自在独行，去年她所在的公司加大在华投资，分别在江苏苏州和广东湛江扩建了两个工厂，想到杨迩的建议，她心念微动，提交了调往苏州的申请，希望在退休前给自己和故土一个机会。

　　杨迩收到消息后很欣喜，程老师也特地推了个会议，时雪晨落地上海的那天，两人一起去机场接人。

　　求婚那一年，程椰没有过问戒指的具体价格，只过后几个月注意不让杨迩花钱，给小姑娘减点压力，然而三年过去，偶然间聊到，自然知道了这其中的插曲。

　　程椰感谢时雪晨的并不仅仅是金钱，她真正感谢的是时雪晨在杨迩最迷茫委屈的人生阶段给了她许多关照与引导，让杨迩在陌生的地方、在没有自己的时间里生活得很好。

　　大概是“野生女儿”说了太多遍，时雪晨看程椰倒真有几分看女儿女朋友的感觉，越看越喜欢，甚至和程椰分享起杨迩在非洲的单相思故事。

　　杨迩：……？

　　程老师听完，垂眸轻声道：“不是单相思。”

　　杨迩挑了挑眉，又飘飘然起来，时雪晨看着直笑：“哎呀，本帮菜确实甜口。”

　　杨迩亲自开车送时雪晨去苏州，时雪晨是总部派驻的外籍高管，公司给安排了个大平层，杨迩帮她下单了一堆日常用品，又教她用外卖APP，这才有闲心思逛起房子：“真奢侈啊，我以后来苏州是不是可以直接蹭饭？”

　　时雪晨琢磨着软件，笑道：“在非洲都没饿着你。”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杨迩是个彻底的中国胃，时雪晨其实早就习惯了西餐，那时候却带着杨迩四处找中餐馆，吃腻了就自己下厨，总之是要把人圈起来看着好好吃饭的。

　　于是杨迩之后再来苏州工厂，只要有空都能蹭个饭，有时候程老师出差，她不急着回上海，干脆就在这边住一晚，陪陪“孤寡老人”。

　　时雪晨运动能力极好，各种项目不在话下，还贼能喝酒，她们互相称呼对方为“小友”、“大友”，挺能玩得来。

　　“大友中秋准备怎么过？”杨迩从回忆里醒神，问了个眼前的问题。

　　时雪晨忙着捶腿：“去青海玩。” 她回国后只要有机会便四处旅游，说是要看看故土的大好河山。

　　杨迩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有的玩就好。”

　　“程椰什么时候回来？你在这呆两天我已经嫌烦了。”

　　杨迩不生气，心情好得很：“后天早上的飞机，我处理完苏州的工作，后天中午也回了，她爸爸妈妈明天就到，到时候在我家一起过节。”

　　“挺好，她这次去美国也有一个礼拜了？”

　　“嗯，早上刚收到消息，”杨迩撑着身子仰头淡笑，“她努力了三年的事情，终于要见到曙光了。”

　　-

　　这一年的中秋节有些特殊，程椰的爸爸妈妈会来江苏，两家人打算在一起过节。

　　杨爸前年找到一个附赠菜园的农村小别墅，一口气签了20年的租赁合同，又用心装修了大半年，天气舒爽时就喜欢住在那边，养花种菜，喝茶钓鱼。

　　得知程教授今年退休，董教授也不再继续任教，便主动邀请两位教授来江苏玩，中秋节正是烧烤赏月的好时候，一大家子恰好可以聚齐。

　　两边的长辈只在她们注册结婚时聚在上海吃过一次饭，之后杨迩给两边拉了个微信群，偶尔会在群里发些照片，或者给两边长辈买些新鲜的东西，她体贴细心，说话好听，把两边长辈哄得其乐融融。

　　程椰常常看到这人在群里发什么“早餐多吃鸡蛋少喝粥，程老师都夸的好选择！”、“等老婆下班中，有点孤单，没什么，就是让你们可怜可怜。”、“今天小杨总签到大单了！各位爸爸妈妈见者有份，注意签收惊喜快递！”……

　　杨爸杨妈习惯女儿的风格，每次都很积极地配合，程教授不知道说什么，斟酌半天只能发个默认笑脸表情包，董教授则特别容易被杨迩的卖惨忽悠住，每次必要私下给程椰发微信，叮嘱她多多上心。

　　程椰哭笑不得，直接把聊天界面怼到当事人面前：“你看看，教育我呢。”

　　杨迩得意：“董教授对我真好呀，这个群里只有她最疼我。”

　　程老师拧眉：“我也在这个群里。”

　　没想到程老师这点小醋都要吃，杨迩愣了两秒，迅速改口：“你最疼我！你是全世界最疼我的人！”

　　哪里听不出小姑娘是在哄人，程椰憋了一会儿，还是很想点头认下：“嗯。”

　　杨迩笑，凑上去亲人。

　　乡下的小别墅越来越近，想到最爱的人们都在那里，杨迩的心情愈发明朗激动。

　　小院里，四位长辈正在打麻将，杨妈见到她，立刻抓壮丁：“回来了，去厨房给我们续点水。”

　　杨迩本还担心两位教授不太习惯，没想到已经热火朝天上了，她笑着打招呼，又化身小杨服务员，勤劳快乐地端茶倒水。

　　董教授不愧是群里第二疼她的人，还从“战场”中分出些心神关心了她几句，杨迩顺势问出最惦记的事：“程老师呢？”

　　“楼上休息呢。”

　　杨迩有一个多星期没见到程椰，心里想的很：“我去看看。”

　　杨妈立刻警觉，终于抽出空瞪她一眼：“你别闹腾，她想睡就让她睡，晚上吃饭再叫起来。早上接回来的时候，小脸憔悴的我看着都心疼。”

　　小城市没有机场，程椰又赶着回来团聚过节，只能不管不顾地就近飞到南京，本想着之后倒高铁来这里，杨爸却说：“哪有孩子千里迢迢到家门口了，还要自己再转高铁，我开车去接。”

　　董教授听了，心里温暖，知道他们顾及不到的日子里，程椰回这里被照顾得很好，她看了眼程教授，程教授出声：“我和你一起。”他顿了顿，又说，“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程教授确实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程椰小时候，他还能仗着孩子小逗弄逗弄，程椰懂事后，话也少，特别像他，再加上她从小聪明，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仿佛自有一片天地，程教授在她面前十分无措，两人常常相顾无言。

　　好在董教授敏锐智慧，于是程教授每晚睡前都要向她细细询问孩子的变化和想法，甚至把程椰白天偶然说出的一两句话拿出来揣度探讨，有时候十分想关心程椰，又害怕场面尴尬，便拉着董教授帮他说话，最后在旁边补充：“爸爸也是这个意思。”

　　程椰越长大越明白其中的关系，大部分事情，告诉妈妈就等于告诉爸爸。

　　其实她很能理解程教授，因为她自己面对亲密关系时也常常不知道说什么，她是在董教授的一点点耐心帮助下才慢慢学会展现部分情绪，是在遗憾的错过后才学会表达部分感情，她在恰好的时间遇见最好的杨迩，从此很好地爱与被爱着。

　　杨迩脱了鞋，光脚上楼，又超级小心地拧开把手，门刚打开一点，便迫不及待地搜寻床上心心念念的人。

　　程老师的脸陷在大枕头里，杨迩心里踏实下来，慢慢摸到床边，明明应该睡着的人忽然弯起唇角，懒洋洋道：“哪里来的小偷？”

　　杨迩惊喜，立刻掀开被子爬上床，直到结结实实地把人抱在怀里才回答：“偷心小贼，采花大盗。”

　　程椰这一次出差，走了将近10天，哪怕偶尔空闲时会与杨迩视频，心里依旧十分想她，知道这人大概下午会到，睡觉时一直留着一丝意识，这会儿终于等到了人，艰难撑开眼看了看，又切实摸到小姑娘的脸才安心道：“困，陪我睡。”

　　杨迩自然没有不从，火速把自己扒得只剩短袖和小内裤，睡衣也不穿了，就这么抱着她吸：“好想你。”

　　程老师没有回应，杨迩纳闷，让开一些距离垂头查看。

　　程老师已经睡着了。

　　程椰绷紧神经太多天，又要倒时差，这会儿想等的人到了，最后一丝意志力终于土崩瓦解，几乎瞬间陷入深度睡眠。

　　杨迩又心疼又无奈，程老师骨架小，蜷在自己身边显得纤弱柔美，杨迩只是看着，便觉得无限幸福，偷偷亲亲人的唇角，索性没什么要紧事，干脆也闭上眼，真的陪着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被电话吵醒的，杨迩机敏，刚感受到手机震动便醒了，本想尽快掐掉，另一边程老师已经被吵醒了，正闭着眼在床头柜上摸索手机。

　　明天就是中秋节，程椰手下依旧有人在辛苦加班，大概遇到了什么棘手事，一整个项目组踌躇了半天还是推出了个代表给程椰打来电话求助，程老师被吵醒也没有烦躁，只慢悠悠地坐起来接听，余光瞥到小姑娘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顺手卷起这人的一撮乱毛玩，询问电话那头：“怎么了？”

　　杨迩默契地不出声，也跟着坐起来，方便程老师“玩”得开心，甚至自己选了另一搓毛递到程老师手边。

　　程老师抬眸看她一眼，眼里藏不住的笑，很给面子地卷起这一搓杨选之毛。

　　小姑娘可开心，盘着腿弯着腰，伸长脖子坐在程老师面前，任程老师拿捏。

　　看着眼前许久没见的人，即使电话那头一团乱麻，程椰依旧心情愉悦，听完问题慢悠悠总结了一句：“那你们要先自己想想办法呀。”

　　程老师谈起公事向来声音清冷，今天大概还没睡醒，又是面对自己用心培养的熟悉团队，说这话时冷淡中拖着懒懒的调子，杨迩听了，只觉心动的很，忍不住凑上前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埋在她的脖颈里亲，等到程老师挂断电话，才敢嘟囔出声：“你怎么说话都这么有魅力。”

　　小姑娘还有点吃醋：“他们都能听到了。”

　　程椰受不了这人的热情，一边弯着身子躲，一边无奈道：“只有你觉得有魅力，他们多半怕我。”

　　杨迩才不管：“不可能，谁听了不迷糊。”

　　程老师笑了，顺了顺小姑娘的两搓毛儿：“小杨总迷糊了？”

　　“嗯，”小杨总拽着人躺回被窝，又翻了个身，亲亲她的锁骨，埋着脸小声道，“想要自荐枕席，让程par潜规则我。“

　　“没正形。”程老师拍拍她的头，警告道，“爸爸妈妈们都在，一会儿还要下去吃饭。”

　　“嗯……”

　　小姑娘嘴上应着，动作却没收敛，程椰被惹得有些难受，担心再这样下去不好收场，连忙找了个正题：“我的改制方案通过了。”

　　杨迩果然停了下来，又抬起脸真诚祝贺：“嗯！恭喜程par！”

　　三年前第一次在总部提出改制，两年前带着不怎么好看的试验结果再次坚持，一年前修改方案二度尝试，到今年正式顺利通过，程椰这一路走来，稍不小心，便要与A司彻底拜拜，一旦失败，便要被行业耻笑自不量力，她顶着内外和上下的压力，徒手攀岩，匀速向前。

　　杨迩已经能够体察程椰的生活工作细节，程老师也开始习惯与她分享变动与情绪，她亲眼见证程椰这一路的辛苦与艰难，改变一个人、改变一个公司、改变一个行业，这样继往开来的事情，需要赤诚纯粹的心、无可指摘的专业能力与坚忍不拔的勇气。

　　董教授几年前在缆车上说：如果程椰不做，其他人更做不了。

　　这一年，程椰做到了。

　　作为伴侣，杨迩心疼她，也为她骄傲，作为曾经的从业者，杨迩尊敬她，也为她折服。

　　她收起所有绮丽的心思，与身下明明瘦弱娇小的女人抵头相碰，郑重道：“你真的非常非常了不起。”

　　程椰本是想与小姑娘分享进度，此时却也明白她的认真。

　　小杨总的公司这几年发展势头良好，她其实十分忙累，却从未有过把程椰放在第二位的时候，程椰不知道她是怎么平衡这一切的，但她知道，杨迩必然有许多放弃或退让工作需要的时刻，她在过去这么长时间里，一直耐心引导自己释放情绪，体贴地陪伴在自己每一个泄气的时刻。

　　想到这些，程椰忍不住将人拉近些：“谢谢。”

　　“一个了不起的程椰背后有一个了不起的小姑娘。杨迩，谢谢你。”

　　小姑娘先是意外，接着有些害羞地笑开：“哎呀，咱俩什么关系呀。”她显然很开心于“被看见”，摇头晃脑喊口号，“为程老师疯，为程老师狂，为程老师框框撞大墙！”

　　程椰喜欢她充满活力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别撞了，来，躺过来，我不在家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两人相拥着，赖在床上聊分开这些天的生活，直到五点，睡前定的闹铃响了，程老师开始催着人起床：“不能让爸爸妈妈等我们太久，下去帮帮忙。”

　　小姑娘双腿夹着，手臂抱着，将人锁得死死的：“烧烤而已，我来烤就行，再躺会儿。”她还挺骄傲，“我爸妈不在意这些，程教授从来不管我，董教授超疼我。”

　　程椰气笑了，也不啰嗦：“那你睡吧，我起来。”

　　说罢便真要使劲挣脱束缚，杨迩只好松开：“好嘛，起床干活。”

　　晚间Chef杨上线，忙前忙后乐颠颠地烤肉，长辈们惦记着麻将局，简单吃了第一波便又重回战场，甚至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既可以同步赏月，又可以接受小杨厨师的及时投喂。

　　程老师披了件外套，捧着杯热茶，安安静静地坐在烧烤炉边的小凳子上陪着小杨师傅。

　　晚间凉爽，杨迩在烤炉前不觉得冷，看着眼前热热闹闹的一桌子人，又侧过脸垂头看向身边的程老师，只觉生活再不能比这更美好了。

　　程老师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角，杨迩回头，原来程老师不知什么时候找来了张小凳子。

　　给食物翻了次面，小杨师傅坐到小凳子上，她脸皮厚，拖着小凳子往程老师身边凑，直到贴得紧紧的才罢休。

　　程椰笑，给她喂了口自己杯子里的茶水，温柔道：“累不累？”

　　大概日子过得太舒坦，杨迩嘴欠：“比教骑车轻松。”

　　然后到嘴边的茶杯就被程老师收回去了。

　　杨迩：“……”

　　去年小院刚入住时，杨妈照顾程椰，特意买了辆电动车放在这里：“乡下兜风比城里舒服，以后没事儿了让杨迩带你去四周转转。”

　　程老师确实挺喜欢，有时候和杨迩来过周末，傍晚从外面兜一圈回来，心情总是十分轻盈放松。

　　杨迩觉得程老师这点小爱好贼可爱，跃跃欲试地要教她骑车，小杨老师腿长有力气，反过来坐在后座上，只要车子有歪的苗头，便放开腿，两边撑住，保管安全可靠。

　　她有耐心，并不真的急于让程老师学会，更享受与程老师相处的一点一滴，每回撑住车子，总要贴着人吃豆腐。

　　程椰虽然佛系，但从小到大在学习新事物方面总是敏捷迅速的，从前是没有学车的必要，真要学了，半个小时没学会，便憋闷上了，再碰上小姑娘不规矩的乱摸乱撩，程老师终于忍不住拧她那不老实的手臂：“你认真点，我今天要学会。”

　　程老师自己和自己较上劲了：“学不会不吃晚饭。”

　　杨迩又被她可爱的不行，哪里舍得让人不吃晚饭，火速重整面容：“嗯嗯！”

　　结果那天开饭早，程老师还是没学会，自己气得晚饭也真没怎么吃。

　　杨迩这时候又提起，程老师果然还是憋闷，也不心疼人站着烧烤辛苦了，甚至把身子往另一边转了一点。

　　杨迩觉得可爱，特想犯贱惹她，又受不了被冷待，巴巴地贴着人笑，程老师转向哪边，她便搬着小凳子坐到哪边，两三回下来，终于把人逗笑了，还没来得及高兴，那边杨妈发现了：“杨迩！别瞎闹腾！”

　　杨妈眼里，程椰温柔安静聪明努力，是典型书香门第里养出来的端庄姑娘，杨迩则是放养长大，说好听点叫独立自主，说难听点就是没什么规矩，两人虽然性子互补，但她总觉得自家女儿和程椰比起来太烦人了。

　　杨迩正无语，董教授出手了：“没事，程椰就需要被闹一闹，否则不知道憋成什么样了，小杨有分寸。”

　　有分寸的小杨立刻把刚烤熟的生蚝给董教授送到桌边：“董教授说的对！”

　　程椰看着她跑过去又跑回来，心里充盈，等人坐定了，顺势倚靠到她身上。

　　杨迩一愣，知道这是要翻篇的意思，立刻顺着梯子下，小声道歉：“对不起，下次我们好好学骑车。”

　　程椰觉得这人有时候认真的有点固执，又不忍心让她自己纠结，只好回道：“嗯。”接着抬头，“今天先赏月。”

　　杨迩抬头看了眼大月亮，又看向旁边的人，开始彩虹屁：“没你好看，赏程老师的美貌。”

　　程老师嗔她一眼，忍不住笑，杨迩见她笑，也笑出来。

　　两人偎在一起说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从麻将桌这边看过去，画面十分安宁美好，家长们悄悄多看了几眼，又互相笑了笑，杨爸总结：“中秋团圆，我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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