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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涧肃
次日清晨因夜里稀稀落落得下了场雨,原本昏黄和枯败的地面上盖着一层白霜,将飞溅的泥土和散落的枯叶都掩盖在这白霜之下,气温随之骤降,叫人不得不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夏若昭也穿上了羽纱准备的大衣,同内里穿着的旗袍同色系,出门的时候易司寒还怕她冷,给她戴上了围巾,今日是沈一欢夫妇乘火车到宁城的日子。
天气虽然逐渐寒冷,但火车站依旧人来人往,等到沈一欢下车的时候,夏若昭差一点没有认出来,若不是身侧的秦令辉笑着同她打了招呼,可能沈一欢站到她面前都不一定能够认出来。
沈一欢一向喜欢长发,觉得好做造型,不管是学生时候的烫发还是去了英国后,她总是学着人家打扮的各种发型,可这日的她却是齐耳利落的短发,那一头被她养护的秀发,早就已经剪掉了。
“怎么?我都换了个发型你就认不出来了吗?”沈一欢哭笑不得,她的好朋友难道是靠发型认人的吗?
“没,没,就是一直没适应,怎么好端端的把头发给剪了?”夏若昭仍然不习惯,能让女人把自己精心呵护的头发给剪了,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沈一欢并非是那种顺应新时代女性潮流的人,她视头发如命,怎么可能轻易就变成了短发,夏若昭这样想着,转头看向秦令辉的眼神就变得古怪。
“行了,行了!”沈一欢上前握住夏若昭的手,笑得有些无奈,“还是快带我们去睡觉的地方吧,我都快困死了。”沈一欢的身子一向娇贵,只要外出无论是坐船还是坐火车都睡不好觉,就算有人在一旁陪着都不起作用。
小气鬼易司寒并没有让沈一欢夫妇住进他的大宅邸,而是另外给二人选了一处公寓,秦令辉这次回来谈生意,又在宁城选址工厂,需要一处方便的地方做日常的交际和接待,易司寒这样的安排的确比较合适。
同沈一欢夫妻二人一道来的,还有个老妈子,手脚利索,干活儿麻利,新的住处虽然早就已经打扫干净,但这位老妈子还是依照两人的习惯,将行李和物品重新做了摆放,夏若昭看着忙进忙出的老妈子,心里却还是在为沈一欢担忧。
“昭昭,你不用担心我,秦令辉对我很好,我在英国也过得很好。”沈一欢用老妈子刚煮开的茶水,给夏若昭泡了一壶红茶,这茶的牌子是两人在英国常喝的那款。
“那你怎么忽然就把头发给剪了啊?”夏若昭皱着眉,对沈一欢说的话半信半疑。
沈一欢放下手中的茶壶,笑了笑,早知道她这么关心,就先发电报告诉她了,省得让她现在这么坐立不安。
“我们结婚后不久,我就怀孕了,但很快就小产,那会儿我经常风寒感冒,就养了很久的身子,有一日我在房中闷得很,望着阳光明媚的窗外忽然就很想让自己的身子骨轻松一些,鬼使神差的就让刘妈给我剪了头发。”刘妈一直照顾这沈一欢和秦令辉,当时在镜前把沈一欢的头发剪掉的时候,手都没有抖一下,非常听话地拿起剪子说做就做,让沈一欢根本没有后悔的机会。
“看着镜前短发的自己,我忽然心情就好了很多,不再执着自己粗心大意没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总之就觉得屋里的整片天空都明亮了,窗外原本觉着聒噪的鸟声都变得好听了许多,我整个人都畅快轻盈了很多。”沈一欢一直到被送进医院才知道肚子里有过一个孩子,只是母子二人缘分太浅,在她肚中待了不到两个月就离开了,她很是失落,整个人也压抑了许多。
尽管秦令辉一点都没有责怪她,反而想尽办法各种哄她,只是这个样子让她更加愧疚了,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妻子,一直到她那天剪了头发她才释怀,她相信孩子跟母亲还是会讲究缘分的,到了合适的时间,那个离开的孩子一定也会来找她。
“你还别说,当时秦令辉回来看到我剪了头发,比你刚刚在车站认不出我还夸张,他当场就哭了,以为我做了什么不好的决定,还惊动了大哥,搞得整个房子都鸡飞狗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呸呸呸!”夏若昭捂住沈一欢的嘴,听到沈一欢这么说,她终于放下心了,还是那个大大咧咧开朗的沈一欢就好。
“不过,我这一路上可是听说了不少你跟易司寒的事情,他这又是被金陵革职又是复职的,还差点去越溪当了上门女婿,可精彩的很,不缺人讲这些事情。”沈一欢将话题又转回到了夏若昭身上,一路上有关江南江北的传闻是真的不少,就连一向只会照顾沈一欢的刘妈,某日都听得津津有味的,差点忘了手中的活儿。
夏若昭同易司寒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别的没有学会,倒是承受能力一再加大,换句粗俗的话讲,就是脸皮都厚了不少,以前羽纱等人逗趣的时候她都会脸红,现在就算别人在她面前开两人的玩笑她都能做到不动声色了。
“你也没开玩笑了,还嫌疯言疯语听得不够多啊。”夏若昭当然也知道大家谈论的话,刚开始还会想着要去争辩几句,再后来就渐渐淡了心思,因为无论她做什么,如何做,都会被人拿来谈论,因为她是易司寒的妻子。
“好好好,不说,不说。”沈一欢适可而止,“不过我可告诉你哦,今晚要是没有羽纱做的江南点心,我是不会让秦令辉去赴易府的宴的。”
早在他们到来以前,易俊风已经提前在醉福轩定了最大的后院包厢,易司寒夫妇这日是作陪,宴请的是秦令辉夫妇是陈宁武夫妇,还有来凑热闹的易则知和夏树。
饭桌上聊起几家合作的事情,原先想要拉着夏家入股的易俊风此时已经转变了态度,不再怂恿夏若昭和夏树去牵线联系夏若铭投钱,如今有沪上地头蛇的海上航线,以及秦令辉带来的英国的机器和顾问,根本就不用再愁资金的事情。
“啧,可真是吸血的资本家。”夏树摇摇头,有种忽如其来被冷落的感觉。
“所以,有机会给你的时候,还是要听进去的。”秦令辉放下酒杯,笑着说道,那笑容有些意味深长,看向夏树的时候眼里还带着审视的味道,虽然只是那么是一瞬间,但还是让夏树和一旁的易司寒察觉了。
“怎么仍然是军务繁忙,连酒都不能喝?”沈念芙注意到从一进来到现在,易司寒面前的都是一杯热茶,并没有倒酒。这可跟平时的他不太一样,要知道跟陈宁武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喝酒,喝到昏天地暗,不认人的那种。
“嗯,有一些。”易司寒靠着椅背,明明北方的形势那么紧张,而金陵那边去一直按着大家听令剿匪,到处抓人要成绩,他心烦的很,尤其是现在他身边还有两个疑似人选,就觉得更加头疼了。
夏若昭看着他拧着眉心的样子,很是心疼,跟着他在桌子底下十指相扣,希望能给他些许安慰。
“那你和昭昭一会儿赶紧走,反正是我做东。”易俊风也有些心疼这个弟弟,宁城这些不安分的人都已经够让人操心收尾的事情了,偏偏秦令辉又在这个时候回国,不知之前强行按下夏树身份的事情会不会又重新被提及。
“嗯。”易司寒又点了点头,不再加入饭桌上的话题,只是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几个女人围着夏树开始聊得起劲,将谈生意的男人们隔绝在她们的世界之外,因为夏树是这中间唯一一个算是在上班的女人,讲到学生老师的时候,大家都非常感兴趣。
“我以前觉得老师们对教学的要求严苛了些,现在换位思考,我都恨不得能够上手揍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们。”夏树虽然自己也很年轻,但已经当老师了,讲话的时候也变得老练了许多,对学生的很多事情都颇为感慨,也是当了老师以后才真正明白所有矛盾的事情都该让自己换个角度想想,才知道对方的处境。
“然后呢,然后呢,怎么处置那学生的?”沈一欢催促着让她继续说下去,都是学生过来的人,对这些违纪的事情格外感兴趣。
夏若昭也听得津津有味的,刚开始还因为担心易司寒只是侧耳过去,然后逐渐的将身子朝着她们转了过去,正当她想着要不要干脆搬着椅子挪过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肩上一沉,刚闭眼休息的易司寒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此刻正靠在她的肩头,均匀得呼吸着,饭桌上略微吵闹的聊天声,似乎在他耳里变成了催眠曲,就这样睡过去了,唯一没有变的就是握着夏若昭的手力道又紧了些。
易司寒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这一觉居然睡到了大家吃饭结束,虽然只是浅睡,耳边还有大家的话语声,可竟然让他完全卸下了防备,也是因为这桌上的人才能做到,现在的他对于金陵的那份文件还是有些忐忑的,纵使他们都将事情掩盖得非常完美,他也担心别有用心的人会查到,毕竟在他看来,他们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
“还觉得累吗?”已经回到两人卧室休息的夏若昭,看着洗漱完的易司寒从走进来,放下了手中的书,前几天就觉得他脸带疲惫,虽然嘴上说得没事,但每天在书房待的时间都比平常多了些,她就知道他这段时间是比较难的。
易司寒走到床头俯身吻了吻夏若昭的额头,“昭昭,相信我。”
夏若昭毫不犹豫得点头,“当然信你啊!”
“你都不知道我要你信我什么。”易司寒摸着夏若昭的头,柔顺丝滑的头发划过他的指尖,如同一道暖光照射进他的心房。
“什么都会信你啊!”夏若昭继续说道,还需要不信任什么吗?
“易司寒,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啊?”夏若昭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今晚的他似乎有些别扭。
“嗯,到时候跟你说,你这段时间就放心和陈夫人和秦夫人多聚聚吧。”易司寒掀开被子爬了进去,将夏若昭揽入怀中,仍然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头。
陈夫人?秦夫人?夏若昭是思考了一会儿才想到他嘴里说的是沈念芙和沈一欢,可真是不适应这么称呼他们,就像一开始宁城的人喊她夫人和少奶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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