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与行路

　　秋天真的来了，草木皆发挥出极盛的消息，似乎在赶最后的狂欢。我记得秋主金，感觉似是斧钺，要砍伐过于茂盛的天地。楼下的树木都在雨中显出油润的青翠，让我在感到凉凉的惘然。美韶华去之何迅。眼前可见冬又要来，雪又埋住窗台了。

　　因为工作，周五晚下班就赶着去看贾平凹《秦腔》改编的秦腔晚会。黄昏时分，天空飘起灰色的细雨。城市变得忧郁而不分明。轿车，公交，三轮，行人，像在做布朗运动，尾气，吆喝，鸣笛和湿气弄得地面沉重无比，最后计程车里的我感觉晕车一样难受。

　　还好晚会地点选在某大学礼堂，一走进梧桐掩映的校园，一切就宁静了。这份宁静已离我很远。在寂寥的池座里，舞台上嶙峋着石头，崇山叠嶂的背景下，小戏台上明艳的古装——想这说的是我家乡的故事。秦腔实在不合适闭塞的舞台演出，而应该像鲁迅先生写得夜戏一样，依山傍水，畅快地让唱腔四面而来。相比之下还是喜欢古典戏，国仇家恨，悲春伤秋，歌哭关情，单只一个脸谱服装给人的美感就是现代戏无法比拟的，“上着日月龙凤袄，下着山河地理裙”，好一个相府千金的气派；王宝钏与父亲击掌绝交时，她父亲气得“朝靴绷断线几根！”又活画出割舍天伦的痛苦。尽管《秦腔》的舞台还是很美的，农家小院葫芦藤，可我实在懒怠看农村现代戏，不等结束就偷偷溜走，在校园里看年轻的女生，然后回家不提。

　　周末浑浑噩噩地过了，清秋如灰色的蚕丝，我成了其中的蛹，挂在夏末秋初尚还青绿的枝头。最不喜欢秋天的萧瑟，宁可下雪倒还痛快。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个悲情的琼瑶类电视剧，片尾曲唱：“明知道淡淡小雨过后，就是冷冷的秋，我又怎样将小雨挽留？”那一代人的青春已经过去，我们的青春也将过去么？

　　自来就对季节变换非常敏感，小时候老师布置作文《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我写的是四季。描述了春夏秋冬的美丽。大约老师要写理想之类的，被我雷到了，给个极低的分数。由此可见我打小就不务实事。还有更不靠谱的，大概上辈子是古代人的缘故，从小希望时间又回到古代。每次去上厕所时都默默祷祝。那个厕所外面种着一片粉红的蜀葵，所以现在还记得。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臭的地方种好花。假如真能做古代人，比较愿意在宋代，我喜欢那个淡青的时代，茶叶，江西诗派，偏安一隅，长日无聊，没有战争——尽管一打就魂飞魄散。唐朝偶尔可以去观光，太热闹了。想到明天又要把自己打造成个钢铁人去上班，不禁。干活筹钱，筹来吃饭。真结个茧挂树上就好了，做白日梦，晃荡晃荡，阴晴雨雪，春华秋实，完了一飞，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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