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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重伤昏迷
李安歌又见到了心萍。
这次没有依萍本尊,只有她一个人。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李安歌才道:“你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少女的目光深远而悲伤,轻声道:“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带我回家?”李安歌重复了一遍,“带我回哪个家?”
心萍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当然是回到陆家。”
“你很清楚那不是我的家,”李安歌顿了顿,“而且我记得,你似乎说过,只要我让你你母亲过上衣食无忧,无病无灾的生活,这一切就算了结,我就可以回去了。”
心萍有些急:“我知道你对我的母亲有意见,可是时异事殊,当时你孤身而来,了无牵挂……”
“谁说我了无牵挂了?”李安歌像见着外星人似地瞪她,“你的母亲需要照顾,我的家人就可以随意舍弃吗?”
“那么展鹏呢?”心萍不解道,“你现在已经与他订了婚,搅乱依萍姻缘的事我都不与你计较了,可你还是要走吗?你怎么能那么冷血?”
乍一听此话,李安歌先是一愣,心情瞬间低落下去,却不料那番“冷血”的指责,立即令她战意顿起,喷笑出声:“你们这些人都什么毛病?展鹏是我所爱,但我的父母也是我所爱,我爱了他们二十多年!而我本身就应该属于二十一世纪初的人,在这个时代生活,许多我习以为常的东西全没有。我想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受到条条框框的限制。更不要说这里还在打仗!开什么玩笑!”
心萍的包子脸有些皱缩,大约是听到了意外之言,她竟有些愤怒,失态地大喊道:“你早知道要打仗!既然你那么害怕,为什么不及早与展鹏一起出国?你就是对他的感情不深吧!”
“不要随便给我下定义。”李安歌冷然,“而且似乎你管不着我和展鹏的事吧?你特意把我从现代搞过来伺候你那烂泥糊不上墙的妈,说明你这个人应当能设身处地地理解我对我父母的感情。我就想问你一句,如果舍弃爱人就是冷血的话,那么舍弃父母,又该如何评价呢?应该不止冷血,更是无情不孝吧?”
心萍看上去有些词穷,李安歌垂下眼睛,有些低落:“说实话,要我离开展鹏,我不是不难过的,你刚才的话,就像是拿刀子在剜我的心口。就算回到了现代,我极有可能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如他一般与我相合的人了。可是除了他之外,这里的一切都在把我使劲往回推。所以我宁愿下半辈子孤独终老,也要回去。我是我父母的独女,不像你母亲,还有如萍做她的女儿。他们只有我一个,我必须回去。或者你既然这么热心,要不就成全我们,把我、余宁学姐和展鹏一起打包回现代,这不是皆大欢喜么?”
心萍深吸一口气:“果然,你的心性太过坚韧,有好处也有不好,固执起来就像花岗岩似的……我没那么大的力量,做不到把你们三个都送回去。但是你真的想好了要一个人抛下一切回去了吗?我不能保证你那边会发生什么,也许你早就死了,也许你将成为半死不活的植物人;但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彻彻底底成为陆依萍这个人,好好照顾好我们的母亲,至少这辈子你活得还算有价值。”
李安歌心头猛地一跳,声音也止不住地发颤:“你什么意思?我……早就……?”
“你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吗?”心萍哀然道,“每次我能接触到你,都是你遭遇生死大难前后,意识混沌之时。你不能就这样简单地睡一觉醒来,然后依旧过着你岁月静好的求学生涯。”
李安歌默然,心萍劝道:“留下来吧,留下来,你的生命会更有意义。再者我的母亲,她虽然已经回到了陆家,但事无绝对,你都说了现在是战时,你自己都成了这个样子,当然你也不能保证她就一定会没事。”
李安歌没有立即回话,她想了一会儿才慎重开口道:“你知道我身体的真实状况吗?”
心萍摇头:“我不知道,但这就像赌博,你可以试一试。”
“我不喜欢赌博,”李安歌假做轻松,“拉斯维加斯离我们那儿不算远,我连黄石都自己开车去过,却没去过赌城。”
“我也不喜欢赌博,”心萍道,“所以你瞧,如果你按我的提议,选择在这里过完身为依萍的一生,然后再回去……说不定你会感谢我的。”
李安歌终于软下了口气:“但是我并不能一直呆在她身边,我还要去读大学……”
心萍打断道:“一直到你离开上海为止,可以吗?”
………………………………………………
眼前出现一个白乎乎的光圈,仿佛她正在透过一个对不准焦的相机镜头往外看。渐渐地鼻子里闻到一些消毒药水的气味,然后耳边传来阵阵杂音。
李安歌再次醒来,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四肢不受控制,不能移动;脑子昏昏沉沉,酸胀难言,恶心欲吐,真恨不得用锥子戳进自己的胸腹搅一搅,或者干脆把脑袋摘下来扔出去……
她实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稍微一想头就一阵剧痛。只能躺着放空自我,瞪着眼睛努力分辨眼前模糊的场景。
得嘞,她虽没学依萍为了男人又吵又闹又跳河,可她还是进医院挺尸了。
“不是鬼子炸的,是我们自己人扔的航空弹。”
什么?
李安歌觉得自己应该是发出了声音的,但实际上她连嘴皮子都没能撕扯开,光把眼球转向说话的人就十分吃力了。
她应该是在一间病房里,墙上刷着一半白漆一半绿漆,身上盖着纯白的床单。有人走了进来,拍了拍另一个人的肩,后者正半趴在病床边,扭着身子一边揉眼睛一边看向来人,闻言颓然:“己方炮火,大世界那么多条人命,这真是……”
李安歌眯着眼,觉得这人长得真像展鹏。
他仿佛有着满肚子怨气抱怨不出来,只能狠狠地吐了口浊气。李安歌动了动手指,轻轻勾了勾他的衣袖。
察觉动静的展鹏几乎惊跳起来,他忙凑到床头,声音发颤地连珠炮:“依萍?依萍你终于醒了?你叫什么名字?生日是几月几号?我是谁?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这是几?”
“我叫李安歌……生日是九月二号……你是展鹏……这是三……”
展鹏:“???”
先前与展鹏对话的人上前一步,李安歌这才勉强看清对方正是披着展云翔皮的余宁,可现在她脑袋一桶浆糊,傻道:“你是焦恩俊……嗯……二郎神……”
余宁一皱眉,对还摸不着头脑的展鹏道:“这都是正常现象,你别担心,过上两天就好了。”
李安歌现在还很难消受对方的话语,说了这许多话,她只感觉喉咙难受得不行,仿佛被堵住似的,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水……”
余宁便倒了水,展鹏接过杯子,一点点地喂她喝下。
李安歌这才看清展鹏的脸。之前何书桓曾把自己作践得不像人样,现下展鹏与他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嘴唇上多了一圈青黑色的胡渣,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看着老了很多,跟个陌生大叔似的,与余宁倒是愈发相像了。
她愧疚得心都揪了起来,试图抬手去摸展鹏的脸,吓得展鹏忙握住她道:“小心些,你这只手还扎着针头吊着水。好凉啊,你冷吗?”
“不冷……”李安歌下意识地嗫嚅道,“对不起……”
说起这个展鹏就气闷:“啧,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又不是你扔的炸弹,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难得你还记得我的生日,还特地跑出去买蛋糕……”
是吗?但她应该知道的呀?
等等,她该知道什么?
太阳穴抽搐般地疼,胸口的郁气喷发而出,顾不得手上的针头,她猛地扑到床边,吐了两口清水,接着开始吐胃酸,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食道乃至鼻腔里全是烧灼的痛感,她晕头转向,乾坤颠倒,饶是展鹏拿痰盂的动作再快,床底下已被搞得一塌糊涂,病房里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味。
余宁微微皱了皱眉,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战机沉重尖利的呼啸声毫不客气地划破长空,远处枪【和协】弹【和协】炮火的炸裂声狠狠刺进人的耳膜中。
李安歌惊叫一声,猛地缩回毯子里,余宁像是记起了什么,赶紧把窗户关上,她这才好一些。
等秽物都收拾完了,她在展鹏的帮助下又喝了两口热水。还好输液管够长,针头并没有随着她的动作扎穿血管。趁着展鹏为她倒水拿毛巾的空隙,李安歌有些迷糊地望向余宁,颠三倒四地问道:“张老……呢?还好他……吧?”
展鹏不自觉地避开她的眼光,李安歌无来由地就觉得心下顿时一沉,坠得胃里难受。
怎么了?之前张老不还来接她回家的吗?是回家途中出车祸了吗?
余宁长叹一声,拍了拍展鹏的肩:“你媳妇儿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医生都说过了……哄着她一点儿,我回去了,待会晚饭后你与丁嫂交班。”
展鹏这才意识到他的态度有问题,忙道:“那个……我不是……唉,”他似乎放弃了向父亲解释争辩些什么,转而握住李安歌因输液而冰凉的手,细细安慰道,“你别担心,张老在前面驾驶室里,被弹片伤到了,现在手术完毕正在隔壁病房休息,你好一些我就带你去看他……一切都还好。”
于是李安歌就这样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三天后她才摆脱这种几近智障般的状态,回忆起了一切。
她恢复神智后她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停用止痛剂。
展鹏一脸担忧地看向她:“依萍,你不要任性,止痛剂停用后你会很难受的……”
李安歌从嘴里迸出一个“不”字,她当然知道可能会难受了。现在她连摇头都受不了,神经一颤一颤地抽疼,像是有无数个小球在她脑子里滚动着,夜晚整宿都睡不着,白天却一阵阵地陷入昏睡……停用止痛剂只会使这一切更加糟糕。
可是她不放心,这年头的止痛剂她可不敢随意用,万一成瘾,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展鹏拗不过她,于是跟医生商量了一下。现在可是战时,医生巴不得能省一点就是一点,二话不说爽快同意了。
于是停用止痛剂后不久,李安歌背上出的汗就浸透了床单。
她一声没吭,或者不如说她压根没力气吭声,一直待到展鹏来摸她的手时,才注意到了床单的异样。
幸亏还有丁嫂能帮把手伺候这娇小姐,她从家里带了几床床单轮着换,勤快地帮她擦洗身子,就这样她的背上还是长了一排痱子。
李安歌已经能记起那天在大世界挨炸的经过了,因此格外惦记张老。可惜她这个脑子不好使,伸个手都看不出有多远,浑身上下瘫得就像水一样软绵绵的没力道,光靠她自己撑着墙根本走不了路,而展鹏这个混蛋又不愿帮她,只叫她好好休息着。
这几天她的脾气也莫名其妙地变得很不好,喜怒无常,听展鹏这么一说就觉得他是嫌弃自己是个废物,跟他吵架又吵不动,便只能默默流泪。
不光为了这个哭,还因为有另外一重因素。
她终于从记忆深处,抽出了一丝关于八一三淞沪会战的回忆。
她应该记得这些的,原本她的记忆力就极佳,上高中时文理科均全班制霸,分班时得知她选了理科后,文科的老师们还纠结过。她记得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以前在寝室里,在与同学们群租的房子中,她总是有这个本事装逼……大概也因为这个,余宁便默认她心里有数,竟没通知她即将到来的战事……
是的,这都怪她自己,她实在不该忘了这个的。
就算她真的忘了,原剧中,鬼子打进上海来的时节,那群陆家的傻叉们都还穿夏装呢,她怎么能不记得!
李安歌躺在半湿的病床上,眼眶控制不住地发酸,强烈的内疚几乎就要把她压垮了。那年她偷用外婆家的电视机看穷瑶剧看得津津有味,准备开学后还与同学们交流;之后稍微年长些,看了点书,就以为穷瑶奶奶那样搞出什么还珠之类的胡诌家,在历史方面不会很考究……
不!这是借口!奶奶是抗战亲历者,她瞎消遣辫子戏,却不会胡编抗战的历史!那是她童年最深最痛的印记啊!
她太想当然了……她以为按照平津沦陷的速度,淞沪会战大概要在南京大屠杀之前一到两个月,而那时候展鹏早就出国,而她也早就转去了大后方……
想想也是,芦沟桥事变发展成平津沦陷,那是宋哲元白【和协】痴。要是全国都按照平津那速度,鬼子说不能还真能三个月干完大东亚共荣圈呢!动动脑子想想吧!怎么能在关键时刻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呢!
于是当丁嫂打了水回来时,因为流泪过多堵着鼻子的李安歌差点没把自己给憋死,也成功地把丁嫂给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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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的所有病症都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包括情绪起伏不定……除了她昏迷数日这个,因为她去见心萍了嘛。
有些词句来自知乎上脑震荡亲历者的讲述,毕竟我也没得过脑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