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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工作
胡杨拉开餐桌旁的一把木椅子坐下，接过程燕燕递来的一个杯子。她注意到程燕燕拿来的这三个杯子虽然大小差不多，但竟然都不是一套的，多半儿是在那种旧货市场买来那种因为一套里只剩下一只而便宜卖的。
胡杨喝了一口茶。这茶是她上次回厂里从胡守金那儿顺来的武夷山大红袍。她母亲就是喜欢喝茶，厂里她那些老姐妹无论去哪儿，都会带回来点儿那边儿特产的茶叶。其实胡杨刚从西双版纳带来了普洱茶饼，但因为普洱茶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喜欢的，她还是带了谁都能喝得下去的乌龙茶。
她观察了一下儿程夫人的反应，见他只是默默地织着手套而没有喝茶，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胡杨又看了看程燕燕，像是闲聊般说道：“燕燕，我刚看见那书架上有你小时候的照片。”
程燕燕刚倒完自己的那杯，放下茶壶，想了想说道：“啊，是那张合影么？”
“旁边那个是你母亲么？”胡杨淡淡地问道。
程燕燕点了点头，又有些失落地低声说道：“她六年前就去世了。”
胡杨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下去，不过还是轻声问道：“她叫什么？”
“程容海。”程燕燕小声回答道。
那应该是她了。胡杨想起了，她上高中的时候总有人叫那个姑娘“海姐”。和朋友们管伊戈尔叫“桃姐”是开玩笑不一样，那些人是真把那姑娘当老大一般，否则她也不可能召集得到那么些人来揍胡杨。
“你说她之前是个普通工？”胡杨装作随意地问道。
“我妈妈一开始好像是个技术工，后来因为左手臂断了，才转到普通工的。”程燕燕小声说道。
胡杨看了看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程夫人的反应，却见他既不抬头也不说话，只是手上织手套的动作进一步地加快了。
“我看你们家书架上有好多关于电路学的书。”胡杨温和地说道。
“那应该都是我妈妈……之前看的。”程燕燕的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
“真是可惜了。”胡杨低声而快速地感叹了一句，又温和地看向程燕燕，“燕燕啊，你以后想做什么工作？”
程燕燕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想过这个。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周围的人都告诉他要好好学习，只有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才能找到好工作。而至于那个好工作到底是什么，他却是一片模糊了。
“你还想当工人么？”胡杨淡淡地问，“当技术工，收入也不会低的。”
程燕燕反射性地摇摇头，他生活的环境里其他人都视“工人”为“低等人”，自然不会给人想要当工人的愿望。不过他又想起了那次胡先生对他讲的，其实工人不应该就比所谓的知识分子低一头，又感到有些迟疑。
胡杨看他迟疑了，又微笑着问道：“那你想当工程师么？或是……科研工作者？”
程燕燕想了想，发现自己对于那些职业其实都不了解，于是小声说道：“其实我当什么都无所谓，看我能找到什么工作了。”
“没有主见怎么行，上大学可是要报专业的。”胡杨轻声笑道。
听她这么说，程燕燕不禁有些心烦：“唉……我能不能考得上，这还八字没一撇儿呢。”
胡杨笑了笑，习惯性地想要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却又顾及到程夫人还在这儿而收回了手，温和地鼓励道：“好好学习，总能考上的。何况你还有一个曾经辅导过北京市第二十三名的家庭教师。”
程燕燕抬起杏眼，仿佛是探究什么地看了看胡杨，然后才故意用一副刚发现什么的语气说道：“胡先生，我怎么感觉您刚刚是在夸您自己啊！”
“很有可能啊。”胡杨装作正在思考什么般摸了摸下巴，“毕竟教出来北京市第二十三名的，听上去的确很厉害。”
旁边正在织手套的程夫人原本对这个姓胡的女人挺有戒心的，然而看她这副的样子，顿时觉得这人就是钱多的没处花了想要抽风吧。只要她不影响燕燕的学习，程夫人觉得，她想怎么抽风就怎么抽风去，他才没空管呢。
——
胡杨最近在家里倒腾些高中课本什么的，让白佩蓁不免觉得好奇。有时候看她一边在电脑上查找，一边拿荧光笔在那些课本上划重点，白佩蓁看着觉得挺有意思。
胡杨大概是看得累了，放下笔摘了眼镜，揉了揉眼睛。白佩蓁便站在她身后，抬起手帮她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带些笑意地问道：“胡教授，又有谁家孩子要高考了？”
“差不多吧。”胡杨仰过头去，正好把脑袋放到他胸前。感觉到他的身子软软的，便顺便轻柔地蹭了蹭。
“别闹。”白佩蓁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缩回手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坎肩儿。
胡杨有些惊讶。她向来知道男人前胸的地方是十分敏感的，所以才故意这么逗他，但听他的语气并不是羞涩，却好像是烦了。想了想才意识到白佩蓁已经怀孕快五个月，乳腺应该开始发育了，这时候碰到非但不会有任何快感，反而会觉得酸痛。听说怀第二胎的时候，乳腺经过第一次发育之后退行性变化，而后再次发育时起初就不会这么疼了，不过胡杨也没见过真的。
“哦，抱歉抱歉。”胡杨轻声说道，又揶揄他道，“要不……我给你揉揉？”
白佩蓁脸上有些红了，拉着坎肩儿轻轻瞪了她一眼：“胡教授，你还是揉你自己的吧。”
他说完便又往房间外走，胡杨叫住他，说道：“蓁蓁，你想不想去厂里？”
白佩蓁停了下来，转过身有些埋怨地说：“怎么，规定改了？不用非得工作五年了？”
“对于家属要特殊处理，否则这五年过去，孩子都得上幼儿园了。”胡杨有些无奈地说道。她曾经解释过几次，之所以不让白佩蓁进厂里并不是因为他工作不到五年，而是胡杨的确需要在厂外有人帮忙。
“我算家属么？”白佩蓁却故意不给她面子地“切”了一声，“从法律上讲我还是单身呢。”
“这么说你不想进厂了？”胡杨挑眉问道。
白佩蓁也不和她胡闹了，转而认真地问道：“怎么了，这时候让我进厂？”
“没有别的意思。”胡杨摊了摊手说道，“只是我恐怕过不多久就得去岛上，你一个人在市里住实在让人不放心。”
听她这么说，白佩蓁忍不住感到有些委屈，咬了咬唇才说道：“胡教授，你就这么怕我给你戴绿帽子啊？”
“绿帽子我倒不介意。”胡杨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我到了岛上，恢复期起码也得有一两个月，万一时间正好赶上你生产，那可就麻烦了。你在厂里还有街坊邻居照顾一下儿，至少能给你送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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