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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炮
陈帆一冷眼瞧着他,忽然反手擒扣住他的右肩,手下的骨头出乎意料的僵硬。
时间也差不多了,陈帆一行动起来手劲儿比往常还要狠厉许多。
但那人还不死心,扭着肩膀挣扎个不停。
“咔哒”
陈帆一直接拷住那双不安分的手,袖子下是冰凉的金属手铐。
按住人后,陈帆一顺势抖出他手臂上暗藏的注射器,针口都插上了,就差往静脉里扎了。
药剂占管身的三分之二,估计又是丙泊酚之类的麻醉剂。
被扣上车离开前,他喊住陈帆一,面色古怪地笑着,“好好照顾李昭昭,下回再见面,我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说完,他便被押到车里离开了。
车外站着面色凝重的陈帆一,身上像被蜗牛爬过,留下一道道湿黏冰冷的触感,恶心。
“喂?帆哥。”
“任务结束了,你把人带哪儿去了?”,陈帆一打不通李昭昭的电话,只能往李辉山那打过去。
“我去找你们。”
话筒边不断传出低缓的乐曲,听得陈帆一心里高高低低地品不出个什么滋味儿。
“快点儿啊,帆哥,我还等着换设备呢。”
“行,我差不多五分钟能到。”
直到他顺着李辉山的回答,一路赶到河边小公园那,一眼看见台阶上坐着的两个身影时,陈帆一才冷不丁甩开心里那股酸闷的烦躁。
“昭昭。”,陈帆一走到她身侧轻声叫着,他现在就是想听一句李昭昭的声音。
“嗯,你刚刚是不是在找我?”,他们前面正坐着一个表演萨克斯的老大爷。
单字一个“嗯”,陈帆一也学她。
李辉山朝陈帆一无声地打了个手势,先走人了。
该下班下班,加班做电灯泡的才是蠢蛋。
剩下的两人沉默着听着同一段琴声,久久才听到李昭昭出声说话。
“我想静一静。”
“嗯。”,蓦然窜出的闷涩止不住地往陈帆一单调的声线里蔓延。
想静一静,所以没接他的电话?
想静一静,连他都不想再搭理了?
……
沉默到最后,陈帆一还是忍不住,忽而压着嗓子低声问道,“昭昭,你能不能偶尔放过自己,不要什么事都压在心里?压了这么些日子就不能放个假,让我替你分担点儿?”
陈帆一没把自己想得那么无所不能,一口气就能把李昭昭的困惑和烦恼都吹掉,幼稚自负得近乎愚蠢。
他就是……就是单纯想不通,为什么李昭昭遇到危险了总是不会想到他。
上回李昭昭被带走是这样,这回商场遇到那个老人也是,他有那么大方吗?
可当陈帆一看见李昭昭垂肩靠在阶梯上的疲惫摸样时,瞬间又觉得,他也可以很大方,大方到不忍心看到任何李昭昭感到难堪痛苦的场合。
陈帆一就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情绪委屈自己的性格,顶多不把场面闹僵,然后拍拍屁股该走人走人,哪有这种说了又往回收的时候。
哑炮也不是这种放法。
陈帆一撇过眼深呼吸,心肺里杂七杂八地塞满了窝囊气和各种担心烦躁,不适合再说话了。
他还记得,身边有人说想静一静来着。
萨克斯的曲调悠长地吹过来,荡到陈帆一耳边,他只觉得嘈杂,像一万只蟋蟀在同时叫嚷,闹得慌。
也就李昭昭能安静地待着了,细长的脖颈弯弯地往下压,任由身后的发尾一根根地顺着肩颈下滑,恍若睡着一般。
发丝很快就盖住了李昭昭的下巴,白嫩小巧,偏偏又坚硬非常,陈帆一被磕过一次,酸疼又带劲儿的。
陈帆一中间接了个工作电话。
许昌华不知道得了什么消息,专门打了通电话来问他今天下午行动的整个详细过程。
他等不及让陈帆一回去写报告了,当下就要了解情况。
等陈帆一盯着李昭昭的背影打完这通工作电话后,李昭昭已经坐在那睡过去了,整个脑袋晕乎乎地趴在膝盖上。
陈帆一不知道怎么想的,蹲在李昭昭面前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把人带回家。
家里要比外面暖和许多,可李昭昭回到家后反倒是立马就醒来了,睁着一双迷蒙的双眼,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
门外开着灯,陈帆一刚走进来,李昭昭就敏锐地在黑暗中找到了陈帆一的位置。
她扑到陈帆一怀里,恶狠狠的,和第一次往陈帆一怀里撞的动作差不多,披头散发,如同恶鬼索命。
“昭昭,我在呢,没事。”,陈帆一被撞得踉跄了两步,下意识地轻声安抚她。
“陈帆一”
……
李昭昭埋头在陈帆一胸前,语气飘散地重复叫着,声音很急促。
她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散乱的句子,前言不搭后语的,嘴边溢出的哭声无助又细碎。
陈帆一知道,李昭昭这是做梦了,还没完全醒过来。
她已经很久不这样了。
她拘着陈帆一的脖子,小声喊“爷爷”,问他以后还会回来吗?
“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我不敢回去了,爷爷,爷爷。”
李昭昭偶尔会呜呜呜的闷声哭泣,眼泪串珠似的往下掉,脖子、脸上都是打湿的发丝,横七竖八地糊了一大片花脸,哭得陈帆一怀里都是热气。
她嘴里的梦话说一句省一句,含着眼泪咽酸梅似的,连带着陈帆一也被酸得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看着床头。
李昭昭的反应比陈帆一私以为的还要大。
其实,她的反应也不算突然,是陈帆一没发现那些平常之下的异常。
比如李昭昭对君子兰近乎执着地照料,对冰箱里那排生肉的不喜,还有偶尔显露出对他的大胆亲密和依赖。
陈帆一恍惚回想起上星期,那天他刚下班回来,忽然间就被门边的李昭昭抱了个满怀。
打眼看去,她脚上就踩了一只鞋子,另一只斜倒在客厅拐角,四仰八叉的,倒像是只搁浅在滩边的可怜鲨鱼。
“怎么了这是?”,陈帆一笑着问她。
可李昭昭轻轻地摇着头不肯多说,托着陈帆一的下巴把脸摆正,复而又舒舒服服地窝回他怀里去了。
不过一会儿,陈帆一才听到她一件件地说着下午和刘女士一起工作的趣事儿。
末了,她扬着笑问他,“陈帆一,你今天开心吗?工作累不累啊?”
“不累,天天都能回家吃饭,一点儿也不累。”
那会儿陈帆一被李昭昭不经意间的笑晃花了眼,平时的严谨都飞到天边去了。
所以一次又一次,他错过了李昭昭孤独困惑的异常信号。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陈帆一发现,李昭昭极少和他说过她心里想的糟心事,对外也总是内敛文秀,又时时热心肠的摸样。
很多时候都是陈帆一顺着她的反应猜出点苗头,然后带着她避开种种藏匿在角落的坏情绪。
大概是因为工作的原因,陈帆一知道被拐经历对她的消极影响一时消不掉,所以一旦她情绪上来了,陈帆一便能避就避,尽量拉着她捂住耳朵往前走。
但是,陈帆一毕竟不是李昭昭,从她身上感知到的疲倦总不及她本人的十分之一。
李昭昭这噩梦做得不仅折磨痛苦,还异常霸道。
陈帆一任她抱着,不能伸手碰她,连轻拍都会被她挣扎着躲开,一脸的痛苦难耐。
他实在没法子了,就只能扯着被子抱她,一句接一句地往她耳边挤,摇晃着手臂把人重新送回周公那儿去。
屋子里的声响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多才渐渐平静下来,陈帆一不仅上身一片混乱,领口那儿也被李昭昭勒出了好几条印子。
李昭昭手劲儿大,“那也总比没劲儿好。”,陈帆一站在镜子前又多看了两眼,语气沉闷之余又多添了几分欣慰。
剩下的那点儿时间,陈帆一没敢回自己房里休息,干脆扎到李昭昭房里陪床,随便对付了几个小时。
出乎意料的是,陈帆一一醒来就对上了李昭昭那双红肿的双眼,她有些窘迫地想要起床,不想,却惊醒了眯着眼休息的陈帆一。
“去吧。”,陈帆一眨着眼睛松开手里的腕子,眼里的红血色不比李昭昭少。
李昭昭回来时,脸上还残留着愧疚,还有湿哒哒垂在颊边的几根发丝。
她刚犹犹豫豫地靠近床边,就听见陈帆一哑着嗓子出声,“要不要上床再睡一会儿?”
“不了——”
李昭昭话还没说完,陈帆一就睁开了眼皮,无力地轻叹道,“上来陪我睡一会儿,就算不困,闭上眼躺着也好。”
“……”
被陈帆一红起来的眼眶一照,李昭昭就萎声上床去了,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不仅李昭昭睡不着,陈帆一这会儿也没了困意,但是又想不通要怎么把李昭昭这只埋头刺猬从泥地里揪出来,故而心里烦得厉害,看起来更显憔悴了。
“刚刚怎么不穿鞋,最近天气转凉,你生病了不难受吗?”,陈帆一想到她刚刚光脚靠近的模样,脑子里又空出了一份精力来点她。
李昭昭更愧疚了,“我没想那么多,你快睡吧。”
“嗯。”,陈帆一哼着鼻音应了一声,呼吸声又慢慢变得绵长起来。
他像是睡着了。
李昭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看向陈帆一的眼神倒显得有几分呆滞。
“昭昭,我向队里给你申请专案监护好不好?”,陈帆一冷不丁出声,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样子。
“……好。”
李昭昭的回答像是飘零了半天,最后稳稳停在陈帆一掌心的鹅毛,犹豫和抗拒各占一头,最终还是落在点头同意的结果上。
陈帆一盯着她的额头,想趁机问她昨天的事情。
“昭昭。”
李昭昭转头看过来,鼻尖上挂着两根发丝,眼角红红的。
算了,陈帆一想,不能再逼她了。
“下午等我回来,我们出去吃饭。”
“好。”
“现在,闭眼睛,我们再休息一下。”
“好。”
“让我多抱一会儿。”,陈帆一喟叹道。
“嗯。”
李昭昭越是心怀愧疚,就越容易对陈帆一妥协。
陈帆一凭着这份了然于心的熟悉,一个劲儿地逗她,帮她把心里不必要的情绪消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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