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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黄家村?”
“是啊,就跟梦一样。那时,我刚醒来……”
“你是阿丑?!”
慕南枝是在一声惊呼声中醒来的,脑中尚且迷茫着,睁开眼却对上了柱子上死不瞑目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外凸着,似惊似怒。
手指下意识微缩,却感受到满手黏腻与手心握着的坚硬。
慕南枝瞳孔瞬间放大,目光缓慢下移,被她紧握着的匕首正插在对方胸前,血液汩汩流淌,带着些许温热,糊了她满手。
她受惊似的,蓦地放手。
尸体没了支撑,倒在地上的刹那,慕南枝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幻境究竟要做什么?
她环顾四周,安静异常,大厅里、厨房内、卧房中各躺着一具尸体,皆是无伤而亡,与方才被手刃的妇人相比,已经算得上是安详了。
还有一道气机。
她朝着柜子走去,即将拉开柜门时,手又突然顿住了。
透着柜门的缝隙,她似是看到了一双带着恨意的双眼,两眼对视之间,慕南枝心中闪过百般对策,终是叹息离去。
“有因必有果,终是一报还一报。”
“妙啊!所以人真是你杀的啊?”陈玉儿一脸赞叹,“日后我若是灭了仇人满门,不忍赶尽杀绝,定也要用一用这法子。
那后来呢?你怎么回去的?”
“没有回去。”
“没有回去?那同我们一起来黄家村的人是谁?”
陈玉儿想到了什么,急得站起了身。
“陈道友别急,都是我。我当时不知该做些什么,便想趁着夜色离开村子,可刚出村子,我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便是在大殿中,接到了听音真人的任务,尔后我将此事压在了心底,直到后来来了黄家村才发现黄冲那个孩子竟然也死于非命了。”
王婉盈皱着眉,“也就是说,又是外力的作用,可单单让你经历这一遭,是为了什么呢?这个幻境到底是想要我们干什么?”
或许有些人的身上有答案。
云起在心中暗暗思索着,突然抬眸看向了陈玉儿身后,“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了,大丫。”
三人一惊,同时转头看去,大树后,大丫的身子缓缓飘了过来,许是知道她们的忌惮,并没有离得太近。
“你来干什么?”
陈玉儿并不喜欢这个人,一看到她,就能让她回想起还没清醒时格外愚蠢的自己。
“我……”大丫并不在意陈玉儿不善的语气,只是看向云起,眼底藏着期许,“阿欢,我的灯笼灭了。”
“灭了就灭了,来……”
陈玉儿话还没说完,便被慕南枝拉了一把,这才住了嘴。
一簇火苗飞去,将大丫提着的灯笼再次点燃,看着暖意浓浓的,云起颔首,“可以了,快回去吧。”
大丫欣喜的神情顿住,僵硬地收起笑容,“阿欢,你,不愿意理我了吗?是不是因为我不愿意帮你们?”
“不是,”云起摇头,眼底的情绪有些沉,“我们不是一路人,早点回去吧。”
“我……”
“而且,你忘了吗?我不是阿欢。”
是了,她不是阿欢。
大丫的解释卡在了喉咙里,提着灯笼的手没忍住颤了颤,终于转身离去。
陈玉儿看着大丫磨蹭的背影,撇了撇嘴,“不过是个破灯笼,还特意找过来,真当我们好脾气啊。
这地方不安全了,我们也走吧。”
四人选了个方向转身离开,没注意到的是,本该离开的大丫却回到了此地。
“为什么不能是一路人呢?为什么要……”
呢喃着的话语被风吹散。
*
“她绝对就是不怀好意,看吧,越往山上走,那些村民就越不敢跟上来,哪有那个大丫说得那么吓人。
山顶咱们又不是没去过,背面哪有坟墓?”
“也不一定,高阶妖兽生存的领地,低阶妖兽也是不敢涉足的。”
“那好歹咱们也恢复了一些体力嘛,否则,耗死在下面,我们永远出不去。”
“欸欸欸,别说了你们快看,是琵琶!”
“在山尖,我们快过去!”
琵琶声在眼前响起,但任乐声如何激荡人心,云起她们也踌躇着,没有靠近一步。
山顶本是宽阔的平底,但如今,却有无数白骨堆积,高高地筑起了小山,簇拥着那浮在半空中的琵琶。
源源不绝的阴气从一端涌入,在山的背面,坟冢密密麻麻地隆起,宛如山地自生的脓包。
但哪怕是白骨森森,也丝毫不影响琵琶的华光,吸引人缓缓向前。
“王婉盈,你疯了吗?你没看到那里都是尸骨吗?”
“机缘在前,我是通过琵琶进来的,你安知那不是给我的考验?”
此言一出,陈玉儿哑然,王婉盈挣开她的手,义无反顾地冲向了琵琶。
白光一闪,她就消失在了原地。
但琵琶声还在奏演。
刹那间,月色泛红,无数白骨化灰,散落满天。呜咽声中,鬼影怅怅,哀号遍野。
“不对劲,这若真是那琵琶,合该是个邪器才对,我们,啊……”
“小心!”
地动山摇间,土地随之塌陷,云起刚拉住陈玉儿,自己也掉落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山顶再次恢复平整,却已是空无一人。
所有试探、所有脏污,仿佛都被一力压入了地底。
*
“阿欢,你叫阿欢。”
“你家住黄家村,克死父母,被伯父母百般苛待,被村中人厌弃……”
“你性格古怪,怕见生人,常独处一室……”
“阿欢,阿欢,你就是阿欢啊……”
阿欢……
山洞中,云起眼睫微颤,突然识海传来一阵清明,她便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她睁开双眸,眼前仍是一片黑暗,眼底却满是凉意。
是想做什么呢?
脖子微微侧了侧,却碰到了一处冰凉。
云起僵硬着身子,抬手摸去,小小的,软软的,是……虫子。
是蛊虫吗?
她不敢确定,但虫子没有动,她便定下心神,开始四处摸索。
这是一处逼仄的空间,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的,像是一个盒子,或是说,这是一口棺材,一口可能被封死了的棺材。
她心念一动,一簇小火苗朝着顶端木板而去。
但甫一出来,她便怔愣住了。
这,这是……
山洞被挖了个半空,层层石桥横纵交错在半空,每隔一段距离便停着一口半开的棺材,远远看去,便能发现里面躺着的正是黄家村的村民,还有许多没见过的尸身。
躺在他们脸侧的,赫然是大小不一的虫子。
山洞中没有月光,唯一在提供光亮的,是洞中心的一把琵琶,琴弦上,一只拳头大小的虫子正趴在上面酣睡。
“咚咚”声响起,云起如梦初醒般看过去。对了,还有两口封闭的棺材。
她快步走过去,试着推了推棺,竟然轻松推动,“慕道友?”
才露出一点空隙,里面便有人闷声道,“是我,是我!”
“呼!这竟然真是一口棺材,闷死我了!傅道友,你不知道,棺里面竟然还放着一只蛊虫,就在我脸边,还好它没动静,要不然定是想从我耳朵里钻进去。
咦,这是陈道友,怎么还没醒?”
一放出来的慕南枝仿佛打开了话匣子,爬出棺材就趴到了陈玉儿棺材旁。
“我也不知,”云起看着沉睡中的陈玉儿摇了摇头,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慕道友,你醒来前可曾听到过什么?”
慕南枝神色一顿,“如果傅道友是指,在我耳边反复强调我阿丑身份的声音,那我确实是听到了。”
她低头看向陈玉儿,“陈家不管大小好歹是个家族,这陈玉儿还是家主的孙女,听闻她为人嚣张跋扈,这点虽不真实,但想来身上是有点底牌的。
我们先把她移出来,在她醒来之前别被蛊虫钻了空子便好。”
“不,不行,怎么回事?竟然拉不出来?”
云起和慕南枝一人扯着一条胳膊往上拽,陈玉儿的身体却纹丝未动。
慕南枝停下来喘气,“傅道友,难不成得自己清醒才成?不然,我们把她那只虫子烧了试试?”
“子虫并未与陈道友建立联系,只怕不但不会起到效果,反而会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
云起的目光投向了顶部石桥中心的琵琶,“母虫和幕后主使。”
再次走进小院,院子里仍是一片宁静。
身着素衣的大丫坐在石桌旁,手中提着的还是那一盏油灯,灯光暗淡。
见着云起,她笑意盈盈,“你来了,阿欢,又有了新的糖葫芦,你要尝尝吗?”
草垛扎在桌边,上面不多不少插着十根糖葫芦。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她刚从山上下来,草垛稳稳当当地插在地上,连位置都没有丝毫偏移,一切都还没改变。
云起欣然落座,接过大丫递来的糖葫芦,却也只是拿着。
“不尝尝吗,阿欢?可甜了。”大丫忐忑地揪着裙角。
“不用了,糖吃多了,伤牙。”
云起的目光落到大丫脸上,细细打量。
大丫很是瘦削,大概是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显得有些头大身子小,她的肩膀如往常一般内扣着,瑟缩着身子,似是有些紧张。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云起淡淡地摇头,看过去的目光带着深意,“我只是在想,大丫,你的情绪何时才会真正地显露出来呢?”
“你说什么呢,阿欢?”
“又是这样。我很好奇,到底是谁告诉你的,营造弱势者的表象是靠躲避他人的目光的呢?”
云起收起笑意,看着大丫的眼睛,“她没有提醒过你吗?嫉妒,是遮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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