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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涌动
“你的警惕性,越来越差了啊——”
重语淡淡地嘲讽声在翌月遥耳边响起,而翌月遥不予理会,面无表情,保持着持剑之姿对着刚从房梁坠下的粱姒儿。
重语看到方才还携手破敌的两人如今有了嫌隙,看好戏般仰躺在座椅之上,添油加醋道,
“这位‘凡人’女侠,似乎对你有所隐瞒啊?翌月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骗了了?当初在云梦那个出手果断,洞悉一切的你去哪了?”
“我!——不是这样的!——”粱姒儿骤然打断重语的话。
“月姑娘你听我解释……”
“你何时折返回来的?”翌月遥剑指来人,打断粱姒儿的解释,严肃问道。
“就在方才……你们说同行的时候……”粱姒儿微微低下了头,似乎不愿意面对翌月遥清明冷淡的眼神。
“刷——”
粱姒儿惊讶地抬起头,只见翌月遥迅速收了剑,不再与她冷眼持剑相对。
“我说过,我现在没心思管你的事。”翌月遥说完这句话,便看向一脸玩味的重语,那美丽的上古神兽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嘲笑。
“翌半仙,你这区别对待啊……”
重语的一颦一笑又成了当初云梦初见时韩重的模样,虽然美丽,但是欠打,翌月遥知道越搭理他这人越来劲,于是再一次认真问他,
“你要的东西,霞家能给你吗?”
说这话时,她淡淡地瞥了一眼粱姒儿,最终将目光落回到重语身上。
重语没有回答,翌月遥也心下明了。
“看来你与霞家的合作并不包含那重要的东西,他们既然答应掩护你,那边已经是与你的交换条件。但霞家与天道府既然有仙凡之约,为何还需要你来操纵这些伏尸鬼,而不是请天道府仙师?”
说到此处,翌月遥看向重语,“人妖合作,若是被他们的盟友天道府知道,这可是堪比与天道府相悖的罪——除非,这些鬼怪之事,都是由霞家一手造成的,他们惧怕天道府之人查出对他们进行惩戒。毕竟修仙之士虽不能参与凡人之事,但却也知因果道义,若是这些怨鬼生前都是因霞府而亡,因此积恨成鬼,那霞府自然心虚不敢声张引得天道府来出面惩戒制止,要暗中与你合作镇压,由此可见,霞府恐怕早就已经手沾无数活人鲜血。”
翌月遥的话针针见血,重语听后不禁连连赞叹,“精彩!精彩!方才我说错了,脑子还是这么灵敏,司空长英要是有你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被他那好师父骗得团团转了……”
重语的赞叹在翌月遥看来无疑是废话,她冷声道,“所以与你合作之人究竟是谁,霞家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与我合作之人我也不知,我与它的面见乃是固定之约,且都穿戴着伪装。不过,明晚子时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你们兴许就能见到它,至于霞家之事我也并不太了解,我对这些凡人之事也不感兴趣,但我知道那一处有许多霞家的产业,确与人相关。”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粱姒儿没好气质疑道。
她虽不是那种视妖魔鬼怪为极恶之物的人,可她面对重语,总觉如同面对着一条阴冷艳丽的毒蛇,那令人由心底而发的抵触与阴寒,让粱姒儿根本不愿相信他的每一句话。
“若是不信,那我可就无法了。”
重语此话说的极富柔和婉转,粱姒儿看着他,竟一时感到了失神。
她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一尾格外漂亮的鱼,蓝色荧光的身姿,飘逸朦胧的飞翅,像是天地造物主手下最灵动的生命,带着那一圈一圈的海中星河在她眼前荡漾开来。
粱姒儿想要伸手触摸,却突然被一道紫光闪了眼,清醒过来后发觉,翌月遥已用一道术法锁链将重语结结实实捆了起来,那锁链彼一附身,便如消融一般化入重语的身体之中,看着与无物一般
“待此事了结,寻回神石找到文瑶鱼族后,我亲自送你回归族群。”
重语被这突如其来的束缚惹得震惊,也因翌月遥这果决承诺动容。只见翌月遥丝毫不受他魅惑的影响,冰冷严厉,凌月剑柄已然痛击他的肩肘,让他痛呼跪地,心中动容消散升起惶恐,翌月遥竟然发现了他身上的另一道仙枷,回想起之前起筋八脉都被这女人挑断,重语的脸色一时发白。
还是不要再惹恼她,否则哪怕他的筋脉会长回来,也是会痛的。
这半仙根本还是如从前般,是自己方才眼拙竟觉得她对自己同情动容,会有机可乘。
呵,不管她再怎么如何,始终还是一位强的没边的半仙,天道府那帮混球,在修练个百八十年也没有这命。
“你所说的那地方,为何要等到明日?”
翌月遥牵动手指,重语便不得不正直身子站好,重语心里还在恐慌,下意识老老实实回答,
“那地方只有夜间子时才能进入,是御洲城夜间开放的地下鬼城,里面都是前来做生意的商人。”
听着重语的话,翌月遥才注意到那天边渐渐升起的淡淡鱼肚白。
“竟然已经卯时了……”粱姒儿看这那黑夜退去后淡淡朝霞的出现,不由感叹,
“竟然跟你这妖孽扯皮了一晚上……”
重语听到粱姒儿的吐槽,惊恐无处发泄的他将矛头继续转向粱姒儿,嘲讽地看了她一眼,“嫌浪费时间还待这偷听……”
“你!”被戳中要害的粱姒儿恼怒却又心虚地看了一眼翌月遥,看着翌月遥没有什么反应,赶忙转移话题,
“折腾了一夜累死了,月姐姐……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粱姒儿从重语到翌月遥态度转变一百八十度之大,她心里发虚,于是对着翌月遥讨好拉关系,一口一个“月姐姐”叫的好生动听, “月姐姐,咱们回城里休息下罢,反正还要等到子时,我这凡人之躯可是受不住了啊……”
“受不住你就别去——”
“闭嘴没问你!”
粱姒儿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打在重语头上,重语气极却无力反抗。
翌月遥看着粱姒儿那眼下淡淡的青黑,和天边已经悬挂起的太阳,白天调查总是不够方便,左右也是要到子时,索性便回去休息一番。
粱姒儿对翌月遥的决定感到十分高兴,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对着重语那张漂亮的臭脸做了个得意的鬼脸,欢欢喜喜地带头走了,她可是受够了跟这种阴邪之物呆在一起了。
而翌月遥看着粱姒儿那跟小狗一样欢快四处撒泼的身影,不经意间想到某个模糊的身影,却又在一瞬间像是又看到了什么可怖的画面,霎时间气血攻心,喉头猛地窜上一股鲜血。
细微血丝从翌月遥嘴角溢出,她却直白地用那粗布麻衣的袖口一擦而过,像是已经习惯一般。
粱姒儿远去没有看见,重语却将她这时刻看了个清清楚楚。
“你这是…心魔发作?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与那魔佛有关?”
重语难得好心,翌月遥却少见的置若罔闻。
“与他无关,与你亦是。”
“与他无关?为何还要下那天道誓言?我只是废了,不是瞎了,你掌心的誓言符文,我看的清清楚楚……”
“是吗,”翌月遥低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掌心,那若隐若现的符文。
“我知道他平安就好。”
“呵,他若是知道你现在这般逞强,指不定又发什么疯,你护的了他,谁又来护着你?”
“我不需要谁的保护。”
“你这人……”重语只当自己瞎操心,没好气道,“是是是,您可是半仙,怎么会沦落到要我们这些邪魔外道妖魔鬼怪的关心与保护,倒是我们,离了你该如何,这世间可是太需要您这位半仙了——”
重语讽刺的话夸张做作,翌月遥听后却难得淡淡笑了笑,
“兴许是吧。”
浓血残夜,遍地横尸,
心魔是什么时候种下的,翌月遥也不知道。
又一次踏入着尸山血海之中,无边的天都化为了血红焦黑的土,大地苍凉不再有半分生机,所有的生灵都化为一座座堆积的白骨铺满至世界的尽头,血月再度升起,如同死亡的沙漏计时到了终点,天空在颤抖,顷刻间破开巨大的漆黑裂口,将整个世界尽数毁灭吞没。
而她站在这末日尽头的边缘,看着那死亡尽头的一具漆黑身影,看着他随着死寂的苍生,血红的天地一同被吞没消亡,独留自己站在空白无物的永恒之中。
“呃!——”
一声痛苦地喘息,翌月遥缓缓睁开了猩红的双眼,一旁的重语已经料到会发生什么一般,也不再劝阻她。
是非对错,爱恨别离,都是他人的选择。
他想做的,只不过是重回百年之前。
翌月遥似乎耗尽了全身的气力,这一次却依然没有突破心魔,反而是被那血月末日之中漆黑的身影,吸引的越陷愈深。
她深知今日再难继续,于是调转气息,运功打坐,先将自己的精气血恢复起来。
随着日光升起,朝霞落下,刺目的白变幻成了绚丽的金,翌月遥便是在这白金交替之间,再一次睁开了一眼。
伴随着她的调息完毕,重语的话不紧不慢地在她耳边响起,
“那个凡人,你知道她要做什么吗?你真的一点也不管她的吗?你不怕她做出什么对你不利之事?”
翌月遥收势回气,淡淡道,“略知一二罢了。人总有不想说出的事,便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既不想说,我又何必问,我自知她不会作恶便足矣。”
“待她想说,便再说吧。”
翌月遥的话淡淡的,却教重语听出了些许的不一样,
“你对她,似乎挺特别的。”
“是吗,”翌月遥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对她这般一见如故。”
“月姐姐……我回来啦!”英气灵动的侠女声音自门外传来,只见下一刻欢欢喜喜的粱姒儿大手一挥推开房门窜了进来。
粱姒儿大剌剌地就落座在翌月遥旁边。
“月姐姐,你猜我方才出去,遇见了什么?”
粱姒儿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直直盯着翌月遥,像是要讨赏的小狗,隔着粗布麻衣的翌月遥都能感受到她掌心间那股炽热的温暖,心间对于心魔的愁绪不由地也散去了几分。
面对粱姒儿,她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于是她罕见地带上了一点温和,对着粱姒儿柔声道,
“是什么?”
“当当当!——是这个,漂亮吧,”粱姒儿变戏法般从手中变出一只荷包,那白底荷包上绣着一朵青蓝色的莲,没有多余的装饰,工艺精湛,丝线细密柔和,叫人看着不觉简单,只觉得是一股浑然天成的清冷秀丽。
“我刚才去集市逛,看到这个,就想到了你。”
“月姐姐,这个送给你。”
粱姒儿的笑总是那么耀眼灿烂,像阳光一般温暖,翌月遥看着她暖洋洋的笑脸,接过了荷包,指尖轻轻摩挲,一时之间心下竟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就像是那温暖炙热的笑透过荷包,暖暖地落在了她的心里。
“月姐姐,之前你的斗笠不是被我弄坏了嘛,我本想着在买一顶给你,可我总觉得,你这般好看,为何要遮起来,好看的人就该大大方方的,所以我买了这只荷包,”
“这荷包……”
“嘿嘿,荷包里的东西,等姐姐无人之时再打开看吧。”
粱姒儿笑容里多了一份狡黠,翌月遥看着她明亮的眼,直直地道,
“好。”
重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他一大个大男人,不想也不愿关心她们之间发生的什么美好的事情,他只一个人走到楼道拐角的阴影处,像是逃也像是回避般,将自己放置在此处。
温暖和阳光不该落到他身上。那些悦耳的笑声,欢快的面容,也不该出现在他的眼前。
重语低下头,手默默地覆上锁骨处的仙枷烙痕。
“咦,那妖怪呢?算了,他不在我便晚点给他吧。”
“你也给他买了东西吗?”
粱姒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人就是手痒,这不是看着这个觉得适合他嘛,方才我买的时候还遇到人也想买这个,还好本姑娘舌灿莲花,那俊俏的公子哥就让给我了。”
“俊俏的……公子?”
粱姒儿点点头,“嗯,他不光长得好,眼光也好,只是可惜了我……”
“可惜你什么……?”翌月遥问道,
“可惜我已经名花有主了……”粱姒儿说着,突然转身伸了个懒腰,接着大剌剌地倚着头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那一抹即将落下的绯红霞光,
不知怎得,翌月遥觉得她这话中带了点愁绪与伤感,于是便与她一同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那霞光慢落到蓝黑的夜沼中。
星月浮动,而霞光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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