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19
“此处原本是座废弃的道观,我一年前曾暗中前来占据此地,派人在此一面练兵,一面搜集着朝廷和军营的消息,时至今日已有不小的规模。”冯明宇边走边说。
姜雪宁跟着走了进去,确实是一座道观,外头看着冷清,可里面却是人声鼎沸,有许多人正在习武训练。
薛定非四处打量着:“看不出来啊老冯,深藏不露啊,你在通州搞了这么大动静,我竟然半点未闻。”
“这些年来王爷北上受阻,早有疑心,起初我还以为是度均先生背叛了朝廷,所以一路行来多有戒备,还望见谅。”
姜雪宁:“冯将军为王爷立下汗马功劳,谨慎些也是好的。”
冯明宇将他们带到了大殿上,此处有一种诡异的紧绷与森然。
冯明宇似有似无的看着姜雪宁笑道:“咱们离京之后,我暗中一直监视朝廷的动向,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消息,朝廷派定国公带着大批兴武卫前来缴费,一路直奔通州而来。”
黄潜满面惊愕:“冯将军既然已经知道此事,为什么不早些告知,我们也好有所准备。”
冯明宇笑道:“怕什么,上清观中兵力众多,又有大批的火药在,谁胜谁负还未可知,我只是在想咱们这一路上小心隐蔽行事谨慎,定国公纵有通天的本事,又是怎么知道咱们在通州的。”
三娘子:“你是说有内鬼?”
冯明宇貌似和善的看着姜雪宁,眸中却透着冷意:“度均先生足智多谋,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所有人看向姜雪宁,薛定非也慌了,他努力在想办法帮姜雪宁洗脱嫌疑。
姜雪宁心砰砰的跳,强作镇定,面上不露:“消息都是冯将军说的,阁下不做解释,反过来问在下,倒是为难了。”
“冯某上京之前,王爷便怀疑是阁下叛降了朝廷,如今看来勾结定国公的只可能是你。”
“清者自清,在下奉王爷之命办事问心无愧,除了在下,冯将军就没有嫌疑吗?”
“我?你什么意思。”
“原本我还不确定,眼下冯将军倒是自乱阵脚了,若是你在路上怀疑我,为何不与金陵通信求的王爷亲证,却在此挑拨是非?”
“金陵山高水远,待消息传到,你早已得逞。”
姜雪宁转头看向黄潜:“你离开金陵之时,王爷可曾告诉你我已叛变叫你只听命于冯明宇的?”
黄潜:“这倒是没有,王爷只告诉我京中势力大多交给公仪先生和度均先生,至于冯将军上京是另有军务。”
“是啊,我为谋士,你为将士,京城的暗桩大半都在我手中,公仪丞那里早已弃之不用,可冯将军出京城入通州如入无人之境,我倒是想问问若非投靠朝廷还有什么解释!”
“那是因为…”
姜雪宁打断冯明宇的话,说道:“定非公子你还要袖手旁观吗?我与冯将军已是不死不休,公子就不怕上面责怪下来?”
冯明宇万万没料他竟倒打一耙,一张脸赤红如猪肝,勃然大怒:“你这是血口喷人!我待王爷之心天地可鉴,绝无叛意!”
“你有火药为何不在路上埋伏兴武卫,却将我等引来此地,难不成是想杀人灭口?!”
黄潜等人一听此话忙握住了剑,气氛已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冯明宇整个人颤了一下,悚然道:“一派胡言!你们别听他的!此山之下乃是燕家军营,选在此地乃是为借山体滑坡之势埋了军营,我这都是为了金陵大业!”
“通州军营数万将士,营帐绵延广阔,岂是山体滑落便能轻易埋葬的!你种种借口却处处破绽,定非公子还不动手?!”
薛定非本还犹豫不决,有着自己的考量,但这个假度均是不是在拉他下水,话里话外还搬出了谢危,薛定非只好急着冲黄潜喊道:“黄潜!你还等什么呀!等他引爆炸药,我们都得死在这!”
黄潜不知道该听哪边的,他怕信错任何一方,只好道:“冯将军我本不欲与你为敌,但现在形势复杂,能否请你二人束手就擒跟我回金陵见王爷,孰是孰非让王爷来判定。”
姜雪宁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模样道:“还我清白求之不得。”
冯明宇严词拒绝:“不行!若让如此巧舌如簧的贼子回去,还不知道在王爷面前会如何抹黑!你可以走,此人必须留下。”
“冯将军是怕我走了之后没办法向定国公薛远交代吧!”
冯明宇见说不过,气的提剑冲姜雪宁刺去,却被黄潜用剑挑开。冯明宇见黄潜与三娘子用剑指着他,气道:“你们做什么!出问题的是他!不是我!”
黄潜:“你先把自己身份说清楚,你到底背没背叛王爷!”
“两个蠢货!”冯明宇愤怒的与他们打了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薛定非忙拉着姜雪宁趁乱逃走。三人打的难舍难分,这时冯明宇发现薛定非与度均早已不见踪影,怒道:“还打什么!睁大眼睛看看,他们人可还在!”
三娘子与黄潜面面相觑:“这…”
黄潜:“定非公子怎么也不在了?”
“蠢材!为何不信我!他们二人分明是一伙的,薛定非早投靠朝廷了!”
“将军不好了!兴武卫偷袭已杀上山门来了。”一个道童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冯明宇面上满是狠意:“不必惊慌,我自有办法,兴武卫又如何。今日统统都要葬身此地,随我来。”
这边厢姜雪宁与薛定非往山中跑去,不远处山林之中传来喊杀之声,定睛一看,是兴武卫与叛党们打斗中。
这山中到处都是火药,姜雪宁见薛烨在一旁看着,跑了过去急道:“薛烨!冯明宇手上有火药!”
马背上的薛烨一愣,越看此人越眼熟,突然瞪大了眼睛:“姜雪宁你怎么在这!”
“别废话了,快带兴武卫撤退!”
薛烨轻蔑一笑,得意道:“不就是个逆党窝点嘛,方才我和父亲一路追击将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而后分头带兵追捕,我们兴武卫此次定为圣上立下平乱之功,我可不像燕临那废物。”
这时四周山上出现了许多弓箭手,兴武卫被包围了,冯明宇站在山头上得意道:“度均先生好啊,现在谁是朝廷的走狗一目了然,你还有何话要说。”
薛烨怒道:“一帮贼子还敢叫嚣,现在束手就擒,我还可饶你一命。”
冯明宇冷笑一声:“不知死活,放箭!”
一声令下,一道道箭如雨般落下,兴武卫抵挡着,奈何箭雨过密,一个接一个中箭倒下。姜雪宁吓得连忙捡起地上的盾牌缩在后面慢慢退至角落。
“保护公子!”兴武卫摆出盾阵,将薛烨护在身后,刚好姜雪宁也被挡住了,令她堪堪暂时松了一口气。
“公子,敌众我寡,他们又占据高位,对我们不利啊。”
“怕什么,我这就发射信号通知我父亲来。”
薛烨掏出信号弹,姜雪宁忙拦住,“此处定有火药埋伏,若是通知定国公前来,兴武卫尽要毁于此地。”
薛烨犹豫了一下,这时一只箭从他耳边穿过,脸上划出一道伤口,气的薛烨不已姜雪宁的阻拦,直接发出了信号。
冯明宇看到信号已发出,神情中满是兴奋,笑道:“是时候了,送他们上路!”
所有叛党纷纷掏出刀剑朝兴武卫冲去。
刀剑挥舞间,白光红血,人影纷乱,没有武功的姜雪宁只能拿着盾牌费力的抵挡着那些砍过来利刃,却还是被一刀划过左肩之上,顿时血流如注!
这时薛远已带着兵马赶来,薛烨喊道:“父亲我在这!”
姜雪宁看着这众多兵马,急道:“别过来!他们埋伏了火药!”
薛远一听此话,立刻停了下来,观察着不远处的山上,这时冯明宇拿出弓箭朝薛烨放了一箭,刺中了他的胸口,薛烨一声惊居的惨叫,倒下了:“父亲…救…救我……”
“烨儿!”见自己的宝贝儿子中箭,他来不及思考,直接带着兴武卫厮杀着冲了进去。
冯明宇见可以一网打尽了,便吹响了笛子,一声炸响,轰隆声响起,所有人脚底下都摇晃起来,下山处坚硬的岩石飞起,朝着人群砸落,泥土四溅,后方种种惨叫接连响起,那些在后面的兴武卫被打了个血肉横飞,炸了个尸横遍野!
冯明宇大笑道:“下山的路都被我炸毁了,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
兴武卫与叛军还在厮杀着,而薛远抱着已死去的薛烨恸哭。姜雪宁被叛军踹倒在地,一把刀朝她砍去,但没感觉到疼痛,她身边的叛军倒下了。
“宁宁!”
姜雪宁听见时浑身一震,她豁然回首向着那声音的来处看去。听得一声惊呼,马背上一道窈窕的身影飞也似的朝她奔来。
是沈芷衣带着燕家军赶来了,为首的将士拿着箭将是姜雪宁身边的叛军一一射死。
冯明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癫狂:“燕家军也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沈芷衣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已没了先前送她去永定药铺时的惨白,还因一路奔来染上几分红晕,从上清观侧翼的山上抄近路,让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几道枝条划破的细细血痕。一见着她,一双潋滟的眸子里顿时满盛灼灼光华,将她抱了个满怀,沈芷衣差点连眼泪都掉出来,带着颤抖的哭腔唤道:“宁宁!”
姜雪宁左肩的伤处已淌了不少的血,染得半边衣袍深红,她看着身上的沈芷衣,急的又惊又怒:“你来做什么!”
沈芷衣眼睛红红的,终究是啪嗒啪嗒落下泪来,哽咽道:“我担心你。”
瞧着那细嫩的脸蛋上划出的那几道红痕格外扎眼,姜雪宁满是心疼。
山头上的三娘子越看越不对劲,质问冯明宇:“你这是要我们陪葬吗!”
冯明宇:“贪生怕死如何能成就大事!整座山皆已埋满了火药,只要我笛声再响一次,整座山皆会灰飞烟灭,山上的人山下的军队一个都跑不了哈哈哈!”
黄潜难以置信道:“将军!死这么多人你怎么跟王爷交代!”
冯明宇:“王爷大业将成,整个金陵都会记住我的名讳。”
“他已经疯了!”三娘子知道此时的冯明宇已经听不进任何话,她迅速从冯明宇手上夺过笛子就跑,冯明宇见状想去夺回却被黄潜拉住,他一脚踢飞黄潜追了上去,三人厮打起来。
可黄潜二人功力不敌冯明宇,几下便落了下风。冯明宇将黄潜按倒在地,一刀刺了进去,黄潜当场毙命,三娘子瞪大了眼睛,悲痛欲绝。
冯明宇回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三娘子,怒道:“贪生怕死的蠢妇,还不快把短笛还我!”
“黄潜命丧你手,我与你拼了!”
三娘子拼劲全力爬了起来与冯明宇缠斗,冯明宇一刀将她刺穿在树上,并夺过笛子准备吹响。三娘子用尽最后一口气用刀捅进冯明宇的胸膛,与他一同滚落下山,三娘子当初没了气,冯明宇躺在地上 一动不动,笛子也跌落在旁。
姜雪宁沈芷衣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无比复杂,惨白的脸上带了几分恓惶。
谢危带着人马赶来了,看到姜雪宁站在那时,他暗暗松了口气,接着平静而漠然地俯视着山谷里所剩无几的天教余孽。
“所有逆党,杀无赦!”
山谷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姜雪宁看着他这狠辣手段,忍不住浑身一哆嗦,此刻的谢危仿佛变成了上一世的模样。姜雪宁虽也是上辈子死过一次的人, 可见了这般场面也不由心惊肉跳,她用自己的身影挡在了沈芷衣的前面,将这残酷的场面挡住。
—————————
谢危他还有些事要善后,便安排小宝在观中收拾出了两个屋子让沈芷衣与姜雪宁休息。
姜雪宁在屋中看着自己肩上的伤口,她刚才只是简单的用布条裹了一下止住了血,现在放松了一下,肩上传来的剧痛感越来越清晰,姜雪宁嘴唇发白,额头上也不停的冒着冷汗。
“宁宁!这观中有逆党所储的物资和药品,你流这么多血,须得马上上药。”
沈芷衣端着药物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放下后便伸手去解姜雪宁的衣服。
姜雪宁吓得后退一步:“还…还是我自己来吧……”
沈芷衣埋怨道:“这你怎么自己上药,都这时候了你还害羞什么,快点坐下。”
姜雪宁只好坐下,沈芷衣将门关上,过去解了她的衣服,白嫩的肌肤上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令沈芷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沈芷衣眼眶一红,心疼道:“宁宁一定很疼吧,这么长的伤口,怕是要留疤了。”
姜雪宁红着脸笑了笑,安慰道:“没关系,也没有多疼,留疤就留疤吧,我不在意这些。”
沈芷衣当她是在逞能,哪有女孩子不在意留疤的,就连自己额头上那一小块疤,她都介意了这么多年。
沈芷衣小心翼翼的处理完伤口后,门外传来小宝的声音。
“长公主殿下宁二姑娘,这是给您二位换洗的衣物放门口了啊,我先走了,就在不远处,有事唤我便可。”。”
小宝离开后,沈芷衣将衣物拿了进来,一切处理好了后,沈芷衣总算是放下了心来,唇边绽开笑容:“还好你还活着,我今日…今日来的路上,真的很害怕,我怕我赶到的时候,你只剩…只剩…”
话未说完,整个人眼皮却是重了几分,费力地眨了眨,身子轻轻地一晃一歪,竟然直接往后昏倒过去。
姜雪宁心底一惊,眼疾手快忙将她接住,少女纤弱的腰肢不盈一握,面颊白皙而消瘦,却是因为这些日来的奔波而疲惫,眼皮轻轻地搭上了,两道细长的柳叶眉也舒展开了。
这是累的睡着了?姜雪宁将她扶到床上躺下,接着换了衣物出去唤了小宝。
沈芷衣原是紧绷着的心弦一松,才陡地昏倒过去,一觉睡到傍晚,醒来才觉得自己浑身困乏,这些日来劳顿,娇生惯养的身子骨早劳累了,只是前些日子太紧张,她自己都未察觉。
姜雪宁端着饭菜进来了,见她醒了,姜雪宁松了一口气道:“殿下用膳,山路被阻,我们还要在此住上几日。”
沈芷衣点点头,从床上下来坐到桌边,她看着姜雪宁的肩头问道:“宁宁,还疼吗?”
“啊?”姜雪宁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摇了摇头,竖起大拇指,笑道:“不疼了,殿下的医术太高明了吧,简直神医。”
沈芷衣嗔了一声:“油嘴滑舌。”
接着姜雪宁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难看。
沈芷衣将盛好的饭放到姜雪宁面前问道:“怎么了?”
姜雪宁支支吾吾道:“殿下…我…现在这情况,我们可能逃不走了。”
沈芷衣顿了顿,随即挂上笑容道:“没事儿。”
姜雪宁忙说道:“殿下,待回了京城,我一定想办法带你走。”
想到白日里谢危与她说的话,沈芷衣眸色暗了暗,和亲的事宜已定,她恐怕是永远逃不走了,她现在只能好好珍惜与宁宁相处这剩下的日子。
沈芷衣夹了菜放在姜雪宁的碗里,笑道:“嗯我信你!”
姜雪宁笑着吃下沈芷衣给她夹的菜,脸上的点点笑意像是枝头桃花绽了艳艳的粉瓣,实在是说不出的娇俏颜色。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