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屋檐下

　　一路上不少人回头好奇地看，孟思追得是气喘吁吁，前面马娟娟一边喊爸爸一边拨开人群往前跑，最后忽然被一个人拽到怀里，对方抬起头看着孟思，有点警惕地看着孟思撑着腿喘气的狼狈模样：“你是谁？为什么要追这个孩子？”
　　没想到马娟娟看起来瘦瘦小小的，跑得却一点不慢，尤其是动物园人多，她上下辗转腾挪比孟思方便多了，要不是被一把拦住，孟思差点要追丢了。终于停下来之后，缺乏运动的孟思插着腰顺了好一会，才直起身朝对方点点头：“我是她幼儿园老师，我们春游，谢谢您啊。”
　　那个女孩和身边大约是男朋友的人狐疑地看着孟思，又探头看了看背后，确实好几个班都在草地上坐着，和马娟娟的红帽子和红马甲都一样。小姑娘又想跑，被男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胳膊。
　　这下真相大白了，小情侣立刻抓住了小女孩是，生怕她又跑了，孟思蹲下身，有点无奈地看着马娟娟：“娟娟，你忽然跑什么啊？”
　　马娟娟黑亮的眼睛里一点点湿润起来，最后哇一声大哭起来，一下扑在孟思身上，险些把还有点脚软的孟思扑倒在地：“爸爸！爸爸！我，我看到爸爸了！”
　　孟思有点迷惑地听着小孩子本来就含糊不清的腔调因为哭泣更加难以辨识，最后只能先抱住她，用力拍着肩膀：“老师在这里哦，好好，不要怕，老师在哦……要是能冷静下来就跟老师解释一下到底看到什么了吧？”
　　马娟娟哭得直不起身体，一边打嗝一边哭，用力抱着孟思的脖子，孟思只能一边先稳住自己的脚脖子，一边努力坐直身体：“好好……先不哭啊，乖啊，没事啊，老师就在这里，什么东西都可以跟老师说，老师来帮你解决好不好？”
　　因为马娟娟完全挂在身上，在蹲下去的时候孟思又没调整好姿势，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平衡点岌岌可危，眼见着就要往后倒，却没想到背脊撞在一根拐杖上面，她抱着马娟娟扭过头，就看到顾岳麟挑挑眉站在身后，左手拄着拐杖，一脸的理直气壮：“看什么？我就一路过的，没规定说腿断了就不能来动物园吧？”
　　孟思靠在那根拐杖上，一边拍着马娟娟的后背，一边觉得好笑：“那路过的好心人，你再撑着我的后背一会吧……我好像有点腿麻了。”
　　·
　　马娟娟看到了自己的爸爸，那个男人似乎也看到了她，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转过头跑了。当时马娟娟正好被孟思牵在手里，等到半个小时之后野餐开始了，马娟娟觉得大家都不会动地方，要是自己偷偷离开找到爸爸再偷偷回来，也不会有人发现，结果她才跑了一步就被发现了。
　　马娟娟被孟思抱在怀里，顾岳麟坐在旁边，把拐放在地上。絮絮叨叨听了半天之后，相当无奈地打了一个哈切，被孟思一个眼神警告，他只能把哈切吞回去，一边揉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对小姑娘说话：“所以你想要去找你爸爸？你怎么确定你爸爸没有离开呢？从你看到他到你去找他，中间隔了这么长时间，你爸爸怎么可能还在原地。”
　　马娟娟没有回答，只是捂着脸哭着。顾岳麟有点无奈地看了一眼孟思，耸耸肩，一副我又没欺负她的样子。
　　孟思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拍了拍马娟娟的后背：“我们来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如何？”
　　马娟娟却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摇着头，紧张地咬着手指：“不找他，不找他……我爸爸应该已经走了，他没有看到我就走了……”这样碎碎念着，马娟娟逐渐冷静了下来，“我，我回去和大家一起吃面包。”
　　按道理六岁的孩子还没到学会逃避的年纪，马娟娟这种生涩的逃避几乎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不对劲。不过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孟思到也不愿意逼迫孩子，只能点点头：“那你先去和大家一起吃面包——顾同学，你能在这边稍微帮我看着一下他们吗？”
　　顾岳麟扶着自己的拐：“那要我坐过去吗？”
　　孟思赶紧摇摇头：“别动别动！你少动一下让我放心点吧……我就是”看着马娟娟已经走到小孩子中间坐下来了，孟思压低声音，表情也严肃了不少，“我要去打个电话给马娟娟妈妈问一个事情，你帮我坐在这边看着就好，等会儿我们一起过去。”
　　顾岳麟答应了一声，自己也没想到跑过来就看到一场大戏，翘着伤腿看小孩子跟小猴一样上蹿下跳，徐闻远远看到他了，跳起来打个招呼，顾岳麟动不了，就摆摆手回应他。空气中有着清新且浓烈的花粉味道，还有干草饲料的气息和某些大约是动物排泄物的腥臭，T市沿海潮湿温暖的气息滋养了大片繁茂的植物，桫椤、龙柏、玉兰、南阳杉，而这也会吸引来种类繁多的昆虫。
　　T市是鲜活的城市，人类是鲜活地活在这里的诸多物种中最为无聊的一种，琐碎、麻烦、现实又不切实际，还占据了大片地盘建起更加无聊的高楼大厦。顾岳麟身上的稍许香水味大概吸引了一只蜜蜂，它绕着顾岳麟飞了好几圈，最后停在他手指节上，六支毛茸茸的小脚在翅膀的抖动中晃晃悠悠地向前爬行。
　　那只蜜蜂用小爪子在顾岳麟的皮肤上用力敲击着，颤抖的触角似乎在寻找花蕊所在的位置。顾岳麟有点替他担心，他小幅度晃了晃手，那只小东西却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找错地方了，其它蜜蜂没有教你怎么采蜜吗？我是人，你要找的是花，你碰了半天也该看出来了吧？”
　　“哎……”孟思大概是打完电话了，回来正好看到顾岳麟手指上有只小蜜蜂，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哎呀，蜜蜂？”
　　“东方蜜蜂，分布挺广的，不太扎人。”顾岳麟小幅度晃了晃手，果然那只小东西晃晃悠悠飞了起来，又去找新的目标去了，“这只有点笨，采蜜都不会，盯着我的手在这边努力了半天。”
　　孟思看着蜜蜂摇摇晃晃飞走的方向，却若有所思：“或许它不是不会，它只是想多试试。”
　　“试试什么，吸血吗？”
　　看着那个小小的黑影不见了之后，孟思耸耸肩在顾岳麟身边坐下：“谁知道，万一可以呢？如果可以的话，这个城市血比蜜可好找多了。”她把手机握在手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靠近顾岳麟的肩膀，极其忧虑地望着不远处坐在一起吃饭的孩子们，“刚刚那个小姑娘的爸爸，在外面还有个儿子……马娟娟的妈妈就是发现他拿自己的钱去养那个孩子，才会最后决定离婚了。”
　　顾岳麟挠着头发，挑着眉语气有点讥讽：“那个爹想要一个男孩？所以出轨了？”
　　孟思摇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怀疑，刚刚马娟娟是看到她的爸爸和弟弟在一起了……所以她最后才不想继续找。”
　　顾岳麟没有说话，看着那边玩耍的小孩子，马娟娟坐在中间，周鑫跑过来找她一起玩，但是她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那要怎么办啊，孟老师？”
　　孟思摇摇头，似乎也处在迷茫之中，不过她忽然转过头笑了起来：“说起来前几天你提到我就想起来了，要是郭林，就是我前男友，他现在应该会说，所以那又关你什么事呢？真的很不一样啊……”
　　顾岳麟挑挑眉：“没有可比性的的事情以后无需多说，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高兴的。你得说点稍微配得上我的……”
　　孟思跟看小孩一样一脸无奈地仰头看他：“比如呢？”
　　“比如就前几天你看那个演员，男的那个，叫路……”
　　“路珏？”
　　“对对对，就他。我跟他谁帅？”顾岳麟一脸理所当然地抬着头，龇着牙一副欠不愣登的模样。
　　孟思眼神左右乱飘了好几秒，心虚地一耸肩：“那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真话啊！你好好说啊孟老师……”
　　孟思心虚地晃了好几圈眼睛：“那要是真话的话，说实在的——”她稍微压低一些声音，凑到顾岳麟耳边，“那一定是你呀，顾岳麟。现在在我眼里，世界上没有比你更美好的人了。”
　　顾岳麟连逗哏都想好了，被孟思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连带着黑色的耳钉也在微微晃动：“我……”
　　孟思笑眯眯地看着他，等他卡壳了好几秒之后才闷笑两声站起来：“我去看着孩子们，你先休息一会哦。”她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笑容有点调戏的意思，“我等会儿回来，Bunny。”
　　“Bu——？哎，你什么意思啊？”反应了好一会，断腿的顾岳麟对着孟思的背影面脸通红，咬牙切齿地锤了好几下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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