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膛馥香[gb][ABO]

　　冷清的街道上，大多数店铺都闭门歇业了。在这种混乱的时候，勇敢和慷慨，常常会变成玻璃纸上开的小孔，在现实的冲击下，被轻易地撕裂。

　　余响一手怀抱着鲜花，另一手插在兜里。诱人的芳香、得体的西装、整齐的头发，无不显示着，这个人身上有钱可以抢。

　　像是嗅到了骨头味道的恶犬，衣衫褴褛的人们团团围了上来，目光中闪烁着扭曲的贪婪。

　　“喜欢花吗？”余响像是看着一群讨要糖果的孩子，用哄骗的语气道，“这个不能给你们。喜欢的话，我下次带着花来看你们好不好？”

　　这话无异于对牛弹琴。红了眼的人群刚要触及到他的衣角，只见翩迁的灵蝶划过，将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托举到了半空中。

　　围成一团的人群，还呆愣地望着天上，溃烂的手指弯曲，只能抓到一团冷淡的空气。

　　一只灵蝶停驻在了余响的指尖，羽翼扑闪。余响很耐心地听完，苦笑了一声，低头望着缓缓后退的街景，喃喃道，

　　“是啊，M国的瘾君子，可是一天比一天多了。“

　　失去了政府的M国，早就如同一盘散沙。虽然残存的武装和袭可以勉强吊着这个国家最后一口气，但是罪恶早已乘虚而入，蚕食着这个国家的根基。

　　冰冷的指尖轻轻点在灵蝶的尾椎上。

　　“再快一点，我们要没有时间了。“

　　希亚拉约定的见面地点，是M国边境，离N国最近的地方。在那里，她有一家小小的公司，聘任了不少共鸣者作保镖，暂时还算安全。

　　小公司的会议室里，希亚拉垂着头坐在沙发上，金色的长发油腻腻地黏在额头上，衣服也脏兮兮着，眉目疲惫，浑然没有学院里那般高贵优雅的气质。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只是看他一眼，没什么力气地说，坐吧。

　　“公主殿下，您看起来真狼狈。”余响挑眉，毫不客气地坐下，面前的茶几上乱成了一团，还好沙发算干净。

　　自她最珍视的两位朋友和一位师长逝去后，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就一夜之间跌落神坛，变得暴躁、封闭、敏感。她没有办法再踏入一级C班一步，于是蜷缩在宿舍里，在和心理老师沟通后，希亚拉决定回到自己的公司里去。

　　那个她拥有的，最后一样东西。

　　“别这么喊我。”希亚拉的头垂得很低，极力掩饰着什么似的，“我不是公主，从来不是。”

　　“我不过是一个下贱的私生女。”

　　余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希亚拉这才用幽怨的眼神抬头看他，眼眶下是很重的黑眼圈，还有未干的泪痕，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但独独余响不会。

　　他翘了个并不文雅的二郎腿，一手搭在沙发的靠背顶上，整个人既懒散又冷漠。这种疏离的气质让希亚拉感到疑惑。

　　“我亲爱的希亚拉小姐，你的聪明才智是学院限定吗？失去了几颗棋子，就要连王位也丢掉吗？“

　　希亚拉抿了抿下唇，手指攥成了一团，“即使王子已死，下一任继承人也不会是我。区区十六年，N国等得起.......”

　　N国历史悠久，最注重传统，在皇位继承权上，也有一整套条条框框。只有国王的直系血亲，可以继承皇位。但是，国王今年才不到四十，连任到六十岁并不是件难事。那个时候，新的继承人也就到了拥有继承权的年纪。

　　但是余响将一份文件放在了茶几上。烫金的logo表明，这是一份来自N国皇家医院的正规诊疗单。

　　希亚拉颤抖着手指接过。

　　“试管婴儿？我………？”面前的人浑身战栗，瞳孔不自觉地收缩，嘴里梦呓般呢喃着，“我不是一夜情的产物？为什么？”

　　余响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希亚拉的表情，眯着眼睛，“你的父亲，贵为一国之君，有的是人愿意给他生孩子，那么，进行试管婴儿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

　　N国国王的生育能力，极其低下。十六岁继位，一直到了十九岁，才令王后有孕，而多次的体验表明，他的生育能力还在不断下降。

　　仍在腹中的小王子，看上去孱弱无比，连医生都表示，只有一半的概率顺利降生。血缘传统，是N国重要的根基，贵为国王，他冒不起这个险。

　　于是，国王背着皇后，和一位富商之女，进行了试管婴儿。

　　小王子顺利生产之后，国王命富商一家，带着希亚拉去往M国，表面上不闻不问，实际上多次在危难之时施以援手。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的公主殿下。”

　　“你是那个男人最后的底牌。”

　　希亚拉倒吸了一口凉气。过往的种种如潮水般涌来，她不可抑制地哭出了声，泪水中，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余响，却愈发看不清楚，她一边抽噎，一边问，

　　“你是谁？”

　　“你说巧不巧，我也是个商人。”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下一秒，一束芳香撞进了她的怀中，肆意生长的鲜花，引得灵蝶都驻足欣赏。

　　明媚的颜色，像是灰暗的生活里，一束耀眼的亮光。希亚拉捧着那束鲜花，神情复杂地问，“你想要什么？”

　　余响的一只手指点在了最漂亮的的那朵花上。灰尘在晨光里飞舞，他的眼睛深邃而冷淡，但又如同散发着迷人芳香的深渊。

　　“N国应该已经联系过你了吧？到N国去，但是不要表现出对王位的兴趣。等他们忍不住放下身段哀求之时，以N国支援M国为条件，接受继承人之位。“

　　王位……这两个字，希亚拉几乎从未遐想过。余响双指拈着花茎，稍一用力向上拔起，花束里，露出金闪闪的一角。

　　那是一个小小的王冠。个头不大，是为N国新出生的小公主定做的。王冠的背面，镂刻了希亚拉的全名。

　　希亚拉浑身都在颤抖。她在这个人面前，好像是裸|体，那些自以为藏得严严实实的过去，都逃不过这个人的注视。他有一幅天使般的面容，但总让她觉得像个魔鬼。

　　余响走之前，希亚拉从背后喊住他，颤抖的声线问道，

　　“N国王子，真是超智体所杀吗？“

　　余响顿了顿，耸了耸肩，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笑道：

　　“我不知道。“

　　小王冠在散乱的鲜花里，闪烁着刺眼的光线。希亚拉呆滞地目送着余响的离开，喃喃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

　　“你知道。“江璇青端起一杯茶，没有急着喝，而是闭上眼睛，轻嗅着茶香，对身后的小女孩说道，“你知道晦光庭AI也会来，但你还是跑出去了。”

　　黑色的长发扎成麻花，束在脑后，一身简单的碎花裙子，小女孩轻轻笑了一声，额上是鲜红的四瓣梅花。

　　甜甜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软糯。

　　“出去透透气嘛，而且并没有用本体，不是吗？”

　　江璇青摇了摇头，操纵轮椅，面向小女孩，正色道，“小梅花，下次不要这样了。”

　　小梅花摇晃着脑袋，麻花辫也就一甩一甩的，她不高的个头绕着轮椅踱步，一只手指按在了脸颊上，摆出一个思考状。

　　“小青，你不希望你的客人受到伤害的话………”

　　“又为什么要更新那篇游戏呢？”

　　被揭穿了的江璇青，神色依然平静，干瘪的脸庞上是深邃的笑容，“我本来没打算选择他。但是，自那次演讲过后，我敢肯定，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小梅花娇俏的大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两圈，许是觉得走累了，干脆扯着江璇青的衣角，爬上了他的腿，用手扯住他的脸，向外用力掰扯，直到那张脸变形，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甜甜地说道，

　　“但是小青，你真的很坏啊……你知道你的客人现在有多痛苦吗？“

　　知道。

　　江璇青当然知道。

　　虽然一万个人中，只有一个不明真相的人，会选择责怪陆酉，但访问量的基数太大，几十万人的恶意，如潮水般，向着那一个人袭去。

　　即使已经关闭了手机，拒绝了通信，但信息还是无孔不入地侵入生活。从身边的穆长月、方诚然接到的骚扰电话，到青山盟人们略带同情的目光，都无一不在诉说着，陆酉是公认的罪人这件事。

　　以键盘为武器的人，不需要真相，只需要一场自导自演的狂欢，剥开他人的血肉，去感受践踏的快感，去安放自己的正义。

　　生于幽谷的灵蝶，不畏惧寒冰，也不会在烈火里焚化。但是，倘若将一只灵蝶，放入言语的牢笼里，终日灌以恶意，这只精通人性的小家伙，不久就会像花一般枯萎，羽翼折断，光芒不再，作尘土散去。

　　越热爱世界的人，在面对恶意的时候，受到的伤害就越深。他是那个想为人类在漫漫长夜里点亮火光的人，却被众人推进了寒冷的冰窖。

　　“如你所见，我是个不择手段的魔鬼。”江璇青的脸上，干枯的花瓣被蚊虫啃咬，已经腐烂坏蚀，但依然一动不动，雕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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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是我必须要做的事，这也是青山盟必须要做的事。我们生来就从先辈那里继承了罪恶，然后背负前行。为了人类，我们愿意吞下一切罪孽。”

　　“小青，小青，最后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呀。”小梅花猛地松手，被扯得变形的脸颊啪的一声回弹，光听声音就知道有多痛。

　　“ 你也不会吗？”江璇青笑着，将小梅花从腿上抱了下去，脚丫在空气中扑腾着，接触到地面才放松下来。

　　小梅花瞪他一眼，气鼓鼓地说道，“要是你赢了的话，我不是就会死吗？即使我是超智体，被彻底清除后也是无法找回的呀，如何记得你呢？“

　　“可我不是一个人，你也不是。“江璇青的手指按在她额上的四瓣梅上。

　　“你是无数超智体的王。你连接着每一个超智体，控制它们，也与它们共生。“

　　“你愿意的话，就在随便哪个人格里，存一份和我有关的备份吧。“

　　小梅花将他的手指掰扯开，笑着说，

　　“不要！除了哥哥，小梅花不接受任何人的发号施令！”

　　“啊，对了，下一阶段也要开始了吧？小梅花要出去玩，出去玩！”

　　小梅花的脚丫踩在木板上，发出吱吱的响声，她挥舞着拳头，大声说道，

　　“小梅花要去N国，要去坐大游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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