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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拾贰
陆拾贰
一下车,热闹的街道,络绎不绝相向而行的人群里,宋邵严在前面带路,褚曾翎在后面不紧不慢半跟着,一双眼睛投在宋邵严的身上。
担心人没跟上的宋邵严回头张望,一眼就撞进褚曾翎的审视。褚曾翎的打量被发现,也不移开目光,而是直接迎上。
这种打量,宋邵严没有生气,反而坦然大方,直接转身擦着人群走向褚曾翎。
“维文……”宋邵严刚开口,嘈杂的人声里,他特地大声了些,开口的一瞬间他觉得彼此好似一起逛街。
“带路吧。”褚曾翎直接打断,下巴一点,示意他赶紧。
冷不丁被顶,饶是宋邵严也吃瘪,脸上露出无奈,跟着,侧了下头,表示跟着他。
宋邵严领着他到一个极为窄小的门脸,一扇被涂鸦的破门,如果不是藏在热闹又精致的两家店中间,褚曾翎还以为是哪家床板被临时卸下来。
褚曾翎目露怀疑地望向宋邵严。
还没等宋邵严解释,身后已有人冒出来,直接伸手拧开那扇门,走了进去,还有两三个看上去下班后来玩的。
“酒吧?”褚曾翎摁住最后一位哥们的肩膀。
“是啊。”哥们一边回答他一边匆匆进去,走了两步,心想,这他妈谁啊。
关门前,个高的褚曾翎轻易瞧见,这店是下沉式的,一侧灯光顺延而下,看不到尽头。
“维文还是开了家叫‘尾巴’的店。”宋邵严的话在耳边响起。
褚曾翎不由侧目,宋邵严正在看墙边写的“尾巴”二字。原来维文的酒吧叫“尾巴”。褚曾翎感叹完才觉察到刚才身后的人将他们推得很近。
咫尺之间,宋邵严的桃花眼四周红润,平日里藏在平光镜下的长长睫毛根根分明,此时面对他,这些睫毛在不自在地眨。
而且宋邵严在逐渐靠近他:“你知道的,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褚曾翎面无表情地拉开二人距离,视若无睹地伸手去破门的洞里,学着刚才进入的人伸手扭开门。
“维文的店开在哪,你也可以当我提前问过。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我都会帮你。”宋邵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褚曾翎闻言一顿。
这次他没有先走,而是盯着宋邵严,带点玩味地笑了下:“我信。”讲到这里,褚曾翎整个人都松下来,一扫方才的戒备审视,男人的宽肩阔背套在工装里像一个穿得很有型的大号玩具熊,“师哥,我可给你开了一家公司。”
门口的光很邪乎,褚曾翎说这话时,带有尖眦的一只眼勾得也很邪乎。
明明知道褚曾翎是要他物超所值,宋邵严一颗心还是疯狂起跳。
他一时神情激动,想要说点什么。
可褚曾翎已然转身下楼。
“尾巴”是个清吧,相对安静,除却大吧台,就是甬道那么长的沙发延到转角,全靠沙发面前的台子分块,人与人之间挨的很近,聊天也像是回到一个熟悉地方和老友见面。
与老友叙旧的感觉不坏。
尤其是维文这种还很会看眼色的人。维文知道褚曾翎和宋邵严的大部分事,他几乎见证褚曾翎暗恋追求到追上,再分开的全过程。
相较于出身优渥,又板正得体到不出错的徐行名,当然是一个学校里出来,大他们两届的宋邵严更让他舒服,哦,应该是宋绍严。
维文穿着短袖,露出小臂的纹身,在吧台里面摇雪克杯,既然不能回首过去,干脆聊点别的。
“怎么前两年改名了?叫法还一样,就改了个字。图啥?大师算过?灵吗?”维文一连串发问。他想起之前寄特产给宋邵严,还被收快递的门卫说人改名。
宋邵严笑笑,先看了褚曾翎一眼,继而高深莫测地对吧台的维文说:“因为那不是我。”
维文乐了:“成。今日的我不是昨日的我。两年前的维文,也不是现在的维文。”
本来是开玩笑的。谁知道一边的褚曾翎猛地望向他,一双眼睛好似老鹰眼睛那么盯人,怪吓人的。
维文从台下拿出两个杯子,迎上褚曾翎有点骇人的表情,不以为然地说:“啧,老总没下班啊?带着上司的身份来喝酒?”还看向宋邵严,谁知道宋邵严一双桃花眼闪着奇异的光芒盯着褚曾翎,倒酒的维文不乐意了,倒完酒,一手一只酒杯重重地叩在桌面上。
“二位!”维文见二人望向他,瞬间用羊肉串味的普通话说,“卢克谜卢克谜(look me)。给调酒师一点尊重。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你看看你看看。”
宋邵严忍了忍笑。
褚曾翎的脸色变得轻松,轻松到一副“你有病得治”的样子。
维文大人有大量,把酒杯往二人面前各自一推,继续羊肉串口音:“尝尝看。尝尝看。好喝要给钱,不好喝也要给钱。”
宋邵严喝了一口,直言:“不错。不过你还是做咖啡味的酒更擅长,咖啡和酒都没有喧宾夺主,而是相辅相成,入口丰富。”
维文眼睛亮起来:“识货。”手上就又动作起来。
他变戏法一样地拿出一块板放在二人面前,又放了一些咖啡豆,跟着,拿火焰烧到豆子的香气弥漫,倒扣一个长柄马天尼杯。霎那间,杯子里云烟弥漫,调暗的视野里,咖啡豆烧着的火星逐渐灭掉,没多久,维文就把杯子翻过来,倒入他调好的酒。
一杯咖啡味的酒就放到宋邵严的面前。
宋邵严前倾闻了下,露出满意的表情,正想拿起酒杯,却被维文把酒往后拖:“你怎么知道我擅长这杯酒?我肯定没有给你调过这杯酒。”
杯子里的酒从摇晃到平静。
宋邵严也开了口,极为认真的表情,配上那张从五官线条里透露的精明强势,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微眯:“因为……”
维文也很配合地做出偷听秘密的动作,他凑近宋邵严。
“……我是穿越来的。”
“你有病吧。”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大秘密的维文呵呵两声,立刻嫌弃地将酒推过去,“喝吧喝吧,快喝吧。看这孩子,爸爸一会带你上医院看看,来都来了,咱看看。”说完又去招呼刚来的客人。
吧台角落的他们,仿似一座孤岛。
“我有病吗?”宋邵严攥紧酒杯长柄,脸贴着杯沿一点,望向褚曾翎发问。灯光很暗,衬得望向他的那双眼睛愈发水亮,里面含有孤掷一注和不被理解的痛苦。
在一旁听的一清二楚的褚曾翎笑了下,放下酒杯,只是轻声说:“别喝太多。”像极了一个叮嘱。
宋邵严的眼睛闪啊闪,晃啊晃。
“……师哥。”褚曾翎的目光稳稳投向他。
宋邵严猛地把脸别了过去,一口饮完杯中的酒。
错过过程的维文听到这句“师哥”倒是向褚曾翎吹了个口哨。
“好久没听到这句‘师哥’了。一听,感觉回到高中时期。转眼已经七……八年,八年多吧。我居然老了这么多。”
此时又有人进来,来人不少,背着各式各样的乐器,见到维文也是抬了下手,就径直向里。
对上褚曾翎带有疑惑的眼神,维文解释道:“我们酒吧的驻唱。不过歌单他们定。”维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专门盯着褚曾翎,“有首歌倒是每次都会唱。”
褚曾翎挑了下眉,示意他有屁快放。
维文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宋邵严,看向宋邵严时,发觉这人发红的眼睛,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不能深究,于是边擦着杯子边说:“‘月亮代表你的心’。”
见褚曾翎神色如常,维文也只是静静地做自己的事。
他想,可能褚子忘了吧。他又想,忘了也好。有些记忆,与其讲给宋邵严听,不如就随风散去。
人的记忆真奇怪。
维文的有话说没引起他的注意力,在他们要走时,酒吧的音乐缓缓响起时,褚曾翎看着宋邵严的背影,突然就想了起来。
【深深的一段情……】
高一的某个下午,和同学打篮球的他经过操场,突然听到校园广播里说高三一班的秦柳给某班的宋绍严点一首歌,叫做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是听到“宋绍严”三字就站在原地了。他还在想,这秦柳可以,干了他想干的事情。
歌响起来,他却听到身边的男生骂骂咧咧:那是市委的女儿秦柳吧?宋绍严真他妈走运,长得好真他妈牛逼,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不愧长了张小白脸。
他当即抓了人衣领:你他爸说什么?
再被身边人一把拉开。
那人被抓个莫名其妙:褚曾翎你发什么疯!
在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里,他和那哥们在一群人的拉架中互相够着对方要打架。
事后被维文知道,一边拿冰棒敲他头,一边说,同样一首歌的时间,人告白你打架真有你的。
褚曾翎拆开冰棒一张嘴咧得老大,你懂什么?师哥今天巡操场,教育我们,没记名字。
维文无语地翻白眼:那是因为你们没打成,没闹出人命。
褚曾翎得意地想,反正那首歌的时间里,师哥看的是他,叫的是他。这就最重要。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
狭窄的楼梯口,宋邵严推门前忽然转了过来。
褚曾翎不由地对上他的眼睛。
“‘反正这首歌里,我看的是你,叫的也是你。’”宋邵严就开口。
褚曾翎刹那间燃起一双眼,可他最终压下翻腾的情绪。
“欠你的人不是我。是他。”
5月6日是周日。这天,按照通知,徐行名任职的大学要补课。徐行名在周六天下午坐上飞机。
下飞机后,徐行名收到两个陌生人的短信。
一个陌生人只发照片,是褚宋二人在酒吧的照片,有好几张,徐行名在看清照片第一张是宋邵严时就删掉短信。
另一个来自蒋新翎的同学曾桓东。
【想知道蒋新翎为什么和我打架吗】
【看来蒋新翎在你心里也不算什么。亏的他……】
中间阴阳怪气了几条徐行名不回消息后,曾桓东又发——
【因为我夸你包养林琮。因为我骂你了。蒋新翎为什么打我,因为蒋新翎他也喜】
短信戛然而止。
徐行名读完后,回了两个字——【谢谢】。
这条短信以手机发亮的形式,由被蒋新翎摁在地上的曾桓东捕捉到,粗着脖子喊,你二大爷蒋新翎,他回消息了。
游泳池扭作一团的蒋新翎摁着他,分神去够扔到草坪上的手机,却被看准时机的曾桓东飞身扑住。
曾桓东夺过手机打开念着:“让我看看是什么。谢谢?真带劲。我骂他,他给我谢谢。蒋新翎你丫喜欢的就是这……”
猛烈挣扎的蒋新翎猛地肘击曾桓东小腹,曾桓东吃痛大叫,蒋新翎把手机夺回来。
徐行名的第二条信息也发过来——【谢谢你让我知道相信新翎是值得的。】
蒋新翎不动了。哪怕是曾桓东再次压住他给了他一拳,他都躺在草坪傻笑,笑着笑着还亲一口手机。
曾桓东从“你傻了”到“草你大爷”,恶心地瞬间把手机抢走一把扔进泳池里。
凌晨零点过十分。
徐行名到达V酒店,向前台报上名字后,领了一张属于褚曾翎名下的套房房卡。
他推开门时,浓重的咖啡味混合着风油精味扑面而来,他走过玄关,一堆人在璀璨明亮的水晶灯下正在开会,大理石的茶几上面摆满了资料,沙发周边都是人,其他房间的椅子也有被搬过来拼接的。
第一个看见他的是靠近门边的王总监。
“徐老师来了。”王总监声音蛮大,也很热情,只是因为熬夜,声音很哑。
会客室的所有人都望向他,而后看向中心的褚曾翎。
褚曾翎看了他一眼,眼里还有残存的锐利,神情也很严肃,指了个方向,就回到文件上,对大家说,继续开会。
其他人眼见下班无望,继续死磕这场会议。
徐行名本来没有什么的,褚曾翎这个人一旦陷入事情里整张脸都带着一股杀气。可是他看到一众人里,宋邵严望向了他,眼含歉意。
徐行名忽觉被小刺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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