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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这是颜玄声回到望山之后的第一个冬天。
在一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不知待了多久,她本以为抗寒的本事增长了不少,没想到再回到望山,还是被冷得恨不得冬眠。
颜玄声哈出的气在睫毛上成了霜,压得眼睛都睁不开。
颜玄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继续在寒冬的街头踟蹰。
她觉得自己是迷了路,又觉得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该是能走到目的地。
但是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她又不是那么地确定。
手臂被轻巧地挽住,颜玄声懵懂地侧了侧头。
“阿声,你是不是又找不到路啦?”
贺之宁很少用啦这个字作为一句话的结尾,她沉静的声音配上这样哄孩子般的语调,带一丝可爱,和一丝嗔怪。
“之宁。”颜玄声喉咙发紧,只挤出来这两个字。
她很想再说四个字,好久不见,却也没觉得有多久没见,便作罢了。
贺之宁带着颜玄声转换了行走的方向,颜玄声亦步亦趋。
“你感觉怎么样?”贺之宁这样问。
颜玄声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所指为何,喉咙也还是涩涩的,只是答了句:“还好。”
贺之宁看向颜玄声,眼角带了点温温柔柔的好笑。
“别跟我装傻。这套房子确实一般,卧室也太小了,你不喜欢我们就再去看别的楼盘。”
颜玄声嗯了一声,仔仔细细地看贺之宁眼角的笑意。
是了,她们今天是在看房,确定她们以后要一起生活的家,到底安在哪里。
“这个露台挺大,之后可以做成景观花园。不过窗要封起来,免得贺卡翻出去。”
“书房要不要做成玻璃墙?这样你在客厅玩,我工作的时候也能看到你。怎么样?”
“咱们把厨房的推拉门换掉吧,怪重的。”
“这个主卧够大,不过其他房间也太多了,不然和客厅打通吧,阿声你不是喜欢很空旷的客厅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贺之宁变成了絮絮叨叨的那一个人,颜玄声应和着,享受着贺之宁字里行间对她们未来生活的描摹。
“都好,之宁,你想怎么样都好。”颜玄声从身后抱住贺之宁,和她在落地窗前站定。
贺之宁微微后仰,耳朵在颜玄声脸上轻轻蹭了蹭。
“阿声,我们就要安定下来了,像梦一样。”贺之宁说。
“是啊,就像梦一样。”
颜玄声抱得更紧了些,把鼻尖埋在贺之宁的颈间,闻着她身上代表幸福的味道,闭上眼睛。
颜玄声睁开眼。怔怔望着满目的花团锦簇,悄悄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涔涔。
宴会厅里人头攒动,各色鲜花延伸向蓝紫色的绚烂背景,肆意地昭示着今日的终成眷属,堂皇地接纳着众人的殷切祝福。
很热闹,很喧哗,很铺天盖地。和颜玄声预想中的婚礼不太一样。
她设想的婚礼,大概会在天涯海角的礁石上,天海一色作幕布,白浪细沙作装点。
宾客寥寥就好,重要的是,有贺之宁就好。
毕竟她不认为,颜玄声和贺之宁的婚礼,两个女人的婚礼,适合在盛大的场景中,被注视,被讨论,被指点。
不过此刻她又认为,如此盛大,才配得上贺之宁。
这样风姿卓绝的贺之宁,这样不可方物的贺之宁,这样无可比拟的贺之宁。
颜玄声在嘈杂中听到一句催促:“快点吧,仪式要开始了。”
颜玄声稳稳心神,又悄悄捏了捏衣角,用依然潮湿的手,托起贺之宁的手。
贺之宁的手是凉的,颜玄声想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体温让她的指尖温热一点。
一步,两步,三步。
在婚礼进行曲中,颜玄声牵着贺之宁走完三十一步,贺之宁的手也没有更热一点。
颜玄声还想再牵久一点,但面前出现另一只手,接过了她手心里,贺之宁的手。
颜玄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没好抬手擦额上的汗。
于是有一滴汗浸透她的眉毛,滴进了她的眼睛。
司仪开始主持婚礼。颜玄声坐在台下,尽力挤弄着双眼,也看不清台上的人。
模糊的两个人影交换戒指,交换亲吻。颜玄声徒劳地眨眼,汗水蚀得她的眼睛又涩又疼。还是看不清。
但她听清了,贺之宁冷静地说出的那一句:我愿意。
眼里的汗被生理性的泪水冲出眼眶,颜玄声看得清一些贺之宁了。
美得让她心痛的贺之宁,遥遥站着,对她身边的男人说:我愿意。
颜玄声松了口气。她目睹了贺之宁盛大的幸福,她便也共情到了这份幸福。
然后再没有下一口气被吸进去,颜玄声的胸腔变成了真空,心脏悬浮起来,耳膜也不再振动。
只有脑海里残存着贺之宁最后缥缈的三个字。我愿意。
贺之宁说她愿意。前缀不是颜玄声。
颜玄声睁开眼。分不清如今是什么季节,也分不清如今是身处何地。
她坐在白喇喇的房间里恍神,四肢都没什么力气。
脑袋有点沉重,像灌了泥浆,脖子有点支撑不了,动一动又扯得生疼。
颜玄声猛烈地呼吸,试图平复肢体的疼痛,也试图填满一些空落落的内心。
意识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开始清明。
颜玄声很早就发现,不论在什么情境,不论有多少人,自己总能一眼就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贺之宁的身影。
细说来贺之宁的身量远算不得高大,倒是纤瘦得容易被别人挤走一般。
但颜玄声就是能对贺之宁过目不忘。
很奇怪,也不奇怪。
因为颜玄声真的是,从头到脚,从外而内,真的喜欢贺之宁。
贺之宁的身影是向远处移动的,于是颜玄声想起身追逐。可腿上积蓄起的力气,被人从肩膀上卸掉。
肩上的力气攀住手臂,又绞入指间。
声音不知从哪里听过:“声声,你别走。”
颜玄声看向身边殷切的脸,她不是贺之宁。
但她是颜玄声的亲密关系,是颜玄声的亲密伴侣。
伴侣更加缠紧颜玄声的手,甜蜜而满是期待地发问:“声声,你爱不爱我?你是不是最爱最爱我?”
颜玄声清楚自己此刻应该说,是。却回光返照般,奋力追了出去。
贺之宁却站在她面前,让她不要追。
“颜玄声,在你放弃我,不,在我们互相放弃的那时候起,我们就该各自往前走了。”贺之宁冷静地说。
“往前走,总好过回头。”贺之宁冷淡地说。
“我们相爱过,这很好。但是颜玄声,你不该再追过来了。”贺之宁冷漠地说。
颜玄声感受不到太多情绪,只隐隐有一点轻微的感觉。怎么形容呢?
就像心里有一只死鸟,扑通坠了地。
颜玄声就像死了一场,然后,颜玄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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