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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龛清灯女
话说前日一别,便是两月。
做完藕官任务后,王瓒陷入昏睡。
他梦见自己坐在考场上,面前摆着一叠白惨惨的试卷。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咔嚓、咔嚓、咔嚓,他浑身乏力,脑子和卷子一样空白。
当头一道大题,就是《红楼梦》文本分析。
卷子上给了一张图,黑糊糊的,隐约看得出有古庙、有美人,手上捧着卷经书,身旁搁着个木鱼。
“试论四姑娘惜春的人物特点,并默写其判曲:《虚花悟》”
惜春?
好像是个路人甲,陪衬用的。
王瓒挠破头也想不出,只得胡乱涂抹几句,并拿铅笔旁批道:“除《四书》之外,杜撰的太多,偏我是杜撰不成?”
再拿眼睛一扫题目,下一题,“秦钟与秦可卿的关系是( )”
A.母子 B.父女 C.师生 D.姊妹
秦钟是男的,怎么会有“姊妹”这种选项呢?
王瓒首先把最后一项去掉了,脑子里全是糨糊,选哪个都不对。一晃神,好像又回到自家书房里,被老师逼着抄《枉凝眉》几百篇,不交不准上课。
心跳咚咚的,半天也停不下来。
夏天真热啊,好像在热播什么电视剧。《佛龛青灯女》,佛教题材,禁忌之恋,双下山。一遍又一遍地重放着,梵音清唱在耳边回荡。
王瓒不想看,但是每到晚上七点半,所有频道都在放这个。
滚动播放。
父母爱看,爷爷奶奶准时蹲守,他没有掌握遥控器的权力。
他把落满灰尘的音箱搬出来,外放调到最大,想听听新闻联播。国际战事频发,国内经济发展,风景这边独好,为什么要看那种黏黏糊糊的肥皂言情?
一打开声音,不是那首十六秒的片头曲,而是“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王瓒疯了!
他冲出门外,发现街上大变了模样。古装打扮,男子作揖,女子道万福,轿子车马来来往往。南柯黄粱梦而已,却悄然改换天地。
我是个异类。
他悲哀地想,“我是个异类。”
耳边传来一阵清冷的女声,轻柔地叹道:“一切热闹不过幻象,看透了,不愿活;入了迷,便为常人所不容。”
你我皆异类。
世间堪哀只有痴。
王瓒似懂非懂,忙着追问:“什么意思?我该怎么办?”
那女子道:“走俗路,怀痴心,只有你能救她们。振兴祖业并非禄蠹,清净女儿国沦落为风尘地,这才脏。”
王瓒:“姐姐是谁?”
女子微微笑:“交浅言深,我不过是绛珠的旧相识,小小姓名何足挂齿。醒来罢,莫睡了,前世覆辙还要重蹈么!”
一声断喝,眼前豁然开朗。
天亮了。
全忘了。
今儿是几号来着?
一觉醒来,王瓒才发现自己没了头发。
睁开眼,目光所及处,皆是佛庵形容。净室、大殿,经书、木鱼,青灯古佛,还有一些认不出的法器。
王瓒摸着光溜溜的脑袋,真想叹一句——“雪雁是个丫鬟也就算了,多姑娘性解放自不多说,藕官好歹是个艺术家,如今又变成个小尼姑,什么鬼。”
他嘟哝着从床上爬起来,甩着宽袍大袖,趿了鞋跑来跑去。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从未踏足过的清净之地。
说起来,自己和佛还是挺有缘的。
王瓒前世的农历生日是四月初八,浴佛节。
这个节日不像圣诞节那么人人皆知,但是有信佛的大妈问起来,便鼓动他,“小王,这么好的生辰八字,信个佛嘛。佛法精深,保你平安长大、学习进步,拜多了发大财哦。”
这是拜佛?
这恐怕拜的是自己的欲望。
王瓒摇摇头,拿小锤敲了敲桌上的木鱼。
“嗡——”的一声,叩之甚响。脆也不脆,闷也不闷,好古怪的声音。
好像也没有那种能使人静心的功效。
配合佛经食用,更佳?
他从旁边拾起一本经书,念一句,敲一下木鱼。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嗡——”
“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嗡——”
好绕口的句子,不念了。王瓒扔下佛经,专心敲木鱼,嘴里哼歌儿。
“嗡嗡嗡,嗡嗡嗡,我是敲木鱼的小蜜蜂……”
木鱼的穿透力很强,王瓒把小锤使得飞快。左敲右叩,时不时加个花样,嗡——满屋子都是木鱼声。
很快,屋那头便传来一声大叫:“师姊!你有病啊!”
一个圆圆脸的小尼姑冲过来,揉着眼睛,脸上满是愤怒。僧衣松松垮垮,半边袖子垂在地上,显然是随手一披,急急来质问的。
王瓒讪讪地笑,好像打扰到人家睡觉了。
他说:“你慢睡,你慢睡。”
小尼姑叉了会儿腰,见他真不敲了,才悻悻道:“睡个屁咧,师父快回来了。”
王瓒不免皱眉:“出家人,怎么能出口成脏。”
小尼姑嘻的一笑,不客气道:“装你个头,平时说粗话比我还溜,如今又扮什么高僧大德。”
也是。
他放过这一茬,问她:“师妹,咱们现在做什么呀?”
小尼姑很天真,没两句就竹筒倒豆子一样,被王瓒套出话来。
她叫智善,小师妹。
原主叫智能儿,是她的师姐。
庵里还有个庵主,即师太净虚。
好了。该干活了。王瓒跟着智善,先打水,再扫地,听小师妹的意思,今天要把整个尼姑庵打扫一遍。
他自忖是个大男人,该干重活,便拎了水桶去大殿上,哗啦一下子冲地,再用拖把抹了几下。
男生寝室都是这样打扫,细吹细打的,等闲弄不干净。
过来取香烛的智善惊呆了:“师姊——你,你把大殿给淹了!”
王瓒说:“哪有?你看这不挺干净的嘛,等会儿晾晾就好了。”
师姊说得实在理直气壮,智善竟无言以对。
收拾了扫帚,智善端上饭来。
两碗清粥,几色小菜。王瓒已有几天没进食水,饿得心里发慌,捏了筷子就吃。旁边一屉馒头,松软雪白,而且还很大。他拿了一个,掰成两半,抹桂花腐乳吃。
智善却恹恹的,只喝几口粥,馒头动也不动。
等到王瓒去摸最后一个馒头时,智善才制止道:“师父不吃呀?你把它都吃了,她回来又要骂。”
“等会再做嘛。”
“面少了她看得出的!”
王瓒悻悻地丢开手,收拾了碗碟,避到柴房里,“系统君,系统君……”他低声呼唤。
系统君笑道:【恭喜你,解锁新一类穿越对象——小尼姑。宿主,你想发家致富吗?你想修得大道吗?你想获得一份禁.忌爱情吗?】
王瓒无情地说:“我只想早点完成任务。”
系统君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憨憨,还要我说得再明白点!贾府养尼姑干什么吃的?要为他们小主子祈福,给他们念经添寿,那个净虚又是干嘛的?赚钱的!香油火烛,哪个不是钱,你等你师父回来了,把她哄好点,下回带你去贾府吃香喝辣看林妹妹——】
王瓒眼前一亮,“好嘿!系统姐姐,您再把其他两项解释下吧。”他谄媚地凑过去,不住地作揖。
系统君噗嗤地笑,【你简直像个狗腿子。】她也不逗他了,细细把选项解释清楚。
发家致富项:讨好师父净虚,发挥主观能动性,嘴甜加花言巧语,诱使她带自己上贾府讲【恰】经【烂钱】。好处是有钱一起赚,可以见到林妹妹。
修得大道项:继续系统君之前的告诫,读遍馒头庵中的经史子集,潜心修炼……太高深了,看不懂,不知道这个选项有什么用。王瓒没有一丝犹豫,果断弃选。
禁.忌之恋项:完成原主心愿,与小秦相公重续前缘,像白娘子一样苦情地等待着许仙……怎么一点志气也没有啊摔!秦钟明明白白就是个渣男喂!
系统君微笑着等他入觳,等了半天,却见王瓒从柴房窗子里瞅了一眼,哇哈笑了一声,以一种殷勤而迫不及待的姿势奔出去。
“师父你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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