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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出地下车库，汇入城市的夜色洪流。
车窗外，霓虹闪烁，光怪陆离的灯影一晃而过，在叶薇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她双手紧紧地交握着放在膝上，掌心却沁出了细密的汗。
她不知道夏洋要带她去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却鬼使神差地上了他的车，这本身就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车厢里安静得过分，只有引擎平稳的嗡鸣和空调系统送出的微风声。
夏洋没有开音乐，也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开着车。他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他。
他会怎么想自己？一个收到消息就毫不犹豫地跑来赴约的女人……是不是显得太轻浮，太急不可待了？
无数的念头在叶薇的脑子里翻江倒海，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车辆渐渐驶离了繁华的市中心，路边的灯光变得稀疏，道路也开始盘旋向上。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变成了影影绰绰的山林轮廓。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车子终于在一处开阔的平台停了下来。
夏洋熄了火，车厢里瞬间陷入了极致的安静。
叶薇这才抬起头，透过挡风玻璃向外望去。
他们竟是在一座山顶上。脚下是整个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一直铺展到遥远的地平线。夜风从微开的车窗缝隙里溜进来，带着山林清冽的草木气息，吹散了她心头的一丝燥热。
“下来走走吗？”夏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低沉而平静。
叶薇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封闭而狭小的空间，更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她小声说：“不了，这里就挺好的。”
夏洋“嗯”了一声，没有强求。他解开安全带，将座椅靠背向后调了调，换了个更放松的姿态，目光同样投向了窗外那片璀璨的灯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时间仿佛凝固了。
夜风夹杂着山间的凉意扑面而来，即使在车内，这里也要比山下温度要低不少。
夏洋转身从后座抓起一件外套，递给她：“穿上吧，晚上山里冷。”
叶薇接过外套，轻声说了句“谢谢”。
外套上带着淡淡的古龙水味，很好闻。
车内又恢复了有点暧昧的沉默。叶薇心里那根弦，却在这样的宁静中，慢慢地松懈了下来。
“那天，”夏洋终于开口了，声音被夜色浸染得有些沙哑，他没有看她，视线依旧落在远方，“星光大典结束之后，我看到你去找袁海祈了。”
叶薇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人当面揭开了伤疤一样，有些难堪。
“我……我不是……”她的声音干涩，有些语无伦次，“我只是想去跟他说清楚，把这段关系作个了断……”
“我知道。”
夏洋打断了她，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转向了她。
他的眼神很深，像山顶的夜空，沉静而辽远。在仪表盘幽微的蓝光映照下，叶薇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嘲讽或急切，只有一种……平静的了然。
“我知道你们已经没关系了。”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因为你走后，我也到了暮色酒吧。”
“……什么？”叶薇惊讶地看着他，大脑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无法处理这句信息量巨大的话。
夏洋……他那晚也去了？为什么？
夏洋的目光没有闪躲，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你那天晚上接了个电话，然后就魂不守舍的。我猜你可能会去找他，也猜到……你一定会不好受。”
他的声音很平淡，没有多余的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可就是这样平铺直叙的话语，却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叶薇冰冷的心房。
原来……原来他都知道。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或追问，或安慰，他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确认了她的安全，见证了她的了结。
叶薇的眼眶有些湿润。她迅速地低下头，眨了眨眼睛，试图将那层水雾逼回去。
她不想在他面前失态。
“其实，你不用为袁海祈太过难过。”夏洋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似乎看穿了她的伪装，却体贴地没有戳破，而是转移了话题。
“他也并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才华，还有那些死心塌地的歌迷。只要他自己愿意从那个自怨自艾的壳里爬出来，重新振作起来，总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番话出奇的冷静。没有同情，没有指责，只是最客观的分析。
叶薇发现，夏洋看问题的方式，和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周榕榕会陪着她一起骂袁海祈，田密会从利弊的角度劝她快刀斩乱麻，而夏洋，他像是站在一个更高的地方，俯瞰着整件事。
夏洋的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但在幽暗的光线下，叶薇几乎看不清他全部的神情。
“袁海祈的人生还有很多可能。那你呢，叶薇？”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钟声一般，在叶薇的心里回荡不休。
“你愿意向前看，开始新的生活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插进了她一直紧锁的心门。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拼命工作，接新的剧本，参加各种活动，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可她心里清楚，和袁海祈这段感情的阴影，像附骨之疽，从未真正离去。
她把自己包裹在坚强的外壳里，假装百毒不侵。
开始新的生活。
这六个字，听起来那么简单，却又那么沉重。
车窗外的城市灯火，在她的眼底模糊成了一片摇曳的光晕。
叶薇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车窗外那片人间星河，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夏洋也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他给她沉默的权利。这份尊重，比任何花言巧语的安慰都更让叶薇感到安心。
“嘭——”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声响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紧接着，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在他们正前方的夜幕中轰然绽放。金色的光点如同蒲公英的种子，洋洋洒洒，拖着长长的尾巴，缓缓坠落。
叶薇被这突如其来的盛景惊得呆住了。
她下意识地朝山下望去，只见远处山脚下的主题乐园灯火通明，俨然一座梦幻的不夜城。而那烟花，正是从乐园的中心区域升起的。
“咻——砰！”
一朵，两朵，无数朵。
红的、绿的、紫的、蓝的……各种颜色的烟花接二连三地冲上云霄，在黑丝绒般的夜幕上炸开，绽放出形态各异的绚烂花火。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片璀璨的光与震耳的声。
叶薇微微张着嘴，眼眸里倒映着漫天的流光溢彩，先前心底那些沉重的、灰暗的情绪，仿佛被这盛大而热烈的烟火一瞬间冲刷得干干净净。
太美了。
这是一种不由分说呈现在你眼前的美丽。蛮横地占据着所有的感官，让你来不及思考，也无法思考，只能被动地承受，被动地被震撼。
她侧过头，想和身边的夏洋分享这份惊艳，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看窗外，而是一直在看着她。
他的侧脸在忽明忽暗的烟火光芒下，轮廓分明。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和冷淡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温柔的笑意，比窗外任何一朵烟花都要璀璨，都要动人。
“这就是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在烟花的轰鸣声中。夏洋的声音依然清晰。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他知道这里的乐园今晚有烟火表演，他算好了时间，掐准了地点。
他带她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让她回答那个沉重的问题，而是为了让她看这一场盛世的烟花。
烟火的光芒映在她的泪光里，折射出细碎而迷离的光。
生日……烟花……
为什么明明是这么浪漫的时刻，她的脑海里却闯入了似曾相识的另外一张脸……
她闭了闭眼睛，要求自己尽量抹去那些虚无缥缈的联想。
“不对……”叶薇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猛地坐直了身体，转头看着他，“今天……明明是你的生日……”
叶薇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哪有寿星公自己准备惊喜，来哄别人的道理？这不合规矩！”
她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忙忙地在自己随身带着的包里翻找起来。
夏洋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宠溺得像在看一只翻找藏好的坚果的松鼠。
“找到了！”叶薇终于从包包的夹层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包装精致的方盒子。
她献宝似的将盒子递到夏洋面前，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些急，呼吸还有些微喘。
在烟火明明灭灭的光线下，她的脸颊泛着一层动人的红晕。
“生日快乐，夏洋。”她认真地说，“这个……本来在庆功宴上就想给你的。但是人太多，后来又……反正，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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