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我有一件事，要对全世界说
两个月后，我陪苏忱去复诊时，已经肚大如箩了，苏忱坚持让我坐在汽车的后排座椅上，不许我再坐副驾驶了。徐医生一如既往的精神焕发，他神采奕奕的坐在诊室里面，笑意盈盈的接待我们。
我坐的时间长了，坐骨神经受不了了，左腿直发麻，只能在楼道里来来回回的溜达。这次苏忱和他谈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了，我一见他就跳过去大发脾气：“哎呦你要疯啦，怎么又跑出来，给我滚回去，不是答应我这次会好好看医生的嘛，什么情况啊你！”
“小陆啊，你可冤枉你先生了，是我结束问诊后让他出来的。”徐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衣口袋里，慢悠悠踱到我们面前。
苏忱揽着我的肩膀，洋洋得意的说：“徐大夫让您见笑了，其实平时我们家里我是老大的，但她这会儿怀孕了，我让着她呢，你看，她要造反了，跟我大吼大叫的。”
我颇有些不好意思，吐吐舌头，笑嘻嘻的说：“是的，我这算母凭子贵吧？”
徐医生这次没给处方开药，说苏忱的情况挺有好转，让暂时观察，药物可以停用了，定期来复查就行了。我们两个表面上很淡定，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牵着手去吃了一顿大餐。我很久没吃这么饱了，胃口撑太大会顶着宝宝，所以我都是克制着空着半个肚子，今天就破例了，从餐厅到家，一路都打着饱嗝儿。
睡前我整理给宝宝准备的东西，还有六周我就到预产期了，宝宝的衣服和用品正在囤积当中。“老婆，进来进来，快点儿！”苏忱急赤白脸的站在卧室门口叫我。
我瞥了他一眼：“干啥子，我可是特殊时期哦，你不能不管你儿子的死活吧？”
苏忱反应了几秒钟，随即哈哈大笑：“你有病吧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小心迫害到我儿子！快进来，赶紧的！”
我不明就里，慢吞吞的往里走，狐疑的向屋里张望。苏忱押着我的肩膀把我摁在床边的懒人椅上坐下，我虚张声势的跟他抵抗，跟他嚷着：“嘿，苏忱，到底什么情况啊，你搞那么神秘干嘛？”
我这里刚一坐稳，苏忱就从卫生间端出一盆水，放在地上，又小心翼翼的把我的脚抱在怀里，剥去袜子，很温柔的泡在水里。我都惊呆了，看着他有模有样的给我洗脚，苏忱弹了弹我的脚背：“怎么了，傻掉了？对你太好不适应了是吧？”
“苏，苏，苏，苏先生，你给我实话实说，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啊？你等会儿，我得捋下思路，”我歪着头，眯着眼睛，掰着手指头说，“难不成是背着我搞小动作了？你容我算算啊，难不成是咱俩分开期间你找了个相好的，这会儿人家找你麻烦了，你就向我坦白来了？我靠，难不成是她肚子也大了，这会儿遮不住了找你算账来了？我靠，那孩子几个月了，比我这个大还是小啊？”
苏忱啼笑皆非：“老婆，你的智力水平什么时候能跟上想象力的步伐就好了，连孩子都让你编排出来了，还问我几个月了，你那么着急跟人家争宠啊？放心吧，就是真有那么一位也算庶出的，你肚子里的这个我提前给他封太子了。”
我差点儿一脚把水盆踢翻了：“苏忱你个王八蛋，安排得还井井有条的哈，你看我怎么收拾你的！”
“哈哈，要命了，你一个我都应付不来呢，坐下吧，姑奶奶。”苏忱在我脚心上搔痒逗我，我绷不住弯着腰狂笑，连肚里的孩子都跟着扑腾。
苏忱基本康复了，他重新变得和善积极，魏怡跟我说，夏夏姐，你给忱哥吃的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啊，我有没有必要给柯奇柯大侠买一些有备无患啊？我对她说你有所不知的，这个药你得和老鼠药配合着用，一旦那个无效了，老鼠药马上跟进，免得病治不好留在身边烦你嘛，得永绝后患。
柯奇眼睛都瞪圆了：“好么，忱儿活到今天真真是不容易了。”
“你才知道啊，九死一生，如履薄冰啊！”苏忱感慨道。
我扒拉一下他脑袋：“甭废话，麻溜儿的，起驾回家。”
因为生病期间工作堆积了不少，苏忱开始忙碌起来，有时早饭也顾不上在家里吃，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的原因，身子沉了，喜欢睡懒觉了。苏忱在家的时间明显减少，起初我还没觉得什么，渐渐的就有些孤单无聊。一个人吃饭都了无生趣，偶尔也约大朵，她在申报课题，忙的要死，没空理我。
我只好自己打发时间，去逛逛超市，去听听育儿讲座，反正瑜伽是不去了，我当时也就是为了帮助苏忱修身养性，这玩意儿，耗时费力还高消费，他病情一见好转，我当即就把剩余课时转让给另一个准妈妈了。
说起来姑奶奶也是正经的博士研究生，不过英雄无用武之地，临近毕业时怀孕了，连个找工作的机会都不给我，导致我现在去做产检，填职业那一栏，总是无业人员。苏忱为此嘲笑过我好几次，说我是学历最高的家庭主妇，还说这样挺好，他有安全感，他老婆指着他吃饭过日子呢。
午饭懒得做了，我从冰箱里翻出来半个生菜，撕巴撕巴拌着糖和醋给吃了。饭后我习惯性的去遛弯，顺便买晚上煮饭的材料。走到半路，一小撮人吵吵闹闹的声音把我引过去，我以前可不是这种爱凑热闹的人，最近实在是太闲了，所以门外有小孩儿打架我也能津津有味的看半天。
我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是一群人围着一个中年妇女，那女人边哭边说：“豆豆不敢跑这么远的，去哪儿了呢，你们谁看见了，就这么高的，圆脸，衣服是黄色的……”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打听细节，我基本上明白了个大概，这女的是路边做小买卖的，两口子忙着生意呢，就没顾上孩子。孩子大约平时是听话的，所以父母都大意了，等不忙了才发现，孩子早就不见踪影。
我挺着肚子挤进去，把手一挥：“都别闹了，当务之急是找孩子，咱们围观的这些人假如这会儿家里恰好没事，麻烦大家给帮个忙。丢孩子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我先替这位大姐谢谢大伙儿了。”
先是一阵窃窃私语，接着零散的有几个响应的声音，我急了，扯着脖子又喊：“大伙儿都别犹豫了，这都火上房了，我再把孩子特征说一遍，这么高个子，圆脸小胖子，短头发，穿一身黄色运动服，大伙儿听我说，这是个三岔路口，咱们分开找，每拨三四人，往前走再遇到岔口咱们再分散。一个四五岁的小毛孩子，我想跑不了太远的，咱们一个小时以后都回这里来，再找不到也算咱们尽力了。行不行？”
“求求大家了，救救我儿子吧，求求你们了……”孩子的爸妈哭着都快跪下了。
“孩子叫豆豆是吧？行了，谢不谢的不重要，大伙儿赶紧的吧！”我把留在原地的人群大致分了分，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妈，年轻的也就那么三四个，我们几个岁数小的打头阵，各领自己的队伍，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开了。
说实话怀孕以来，我脑子都浆糊了，也不知今天是怎么开窍的，忽然就一切统筹安排了然于心。幸亏出门时我穿了运动鞋，软底打网球那种，是结婚后不久，苏忱从加拿大给我买回来的。自从肚子大了身体笨重了，我好久没跑这么快了，脚下生风，后背长翼，点个火就蹿起来直奔云霄了。
一开始我还是斗志昂扬，十五分钟之后，脚下就有些拖沓了，再十五分钟，气喘吁吁了，又过了十分钟，彻底歇菜了。我夯吃夯吃的往回赶，既然找不到孩子，就不要给人家添累赘了，还是回去看看有没有孩子的消息，如果有的话正好万事大吉，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也束手无策了。我们出发之前已经报了警，想必这会儿他们也该到现场了，那对父母急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我过去也许还能出点儿力。
豆豆妈妈在家里留守，等着孩子能不能自己走回来，我刚到门口，就看到两个警察在跟她采集信息。豆豆妈妈早就六神无主，头发散乱着，眼神也很涣散，泪水鼻涕满脸都是。我扶着腰跟警察描述前因后果，等交待的差不多了，警察叔叔问我：“您是孩子什么人？”
“我啊？内什么，我是路过的，隔着两条街的……邻居，这算邻居吗？哎呀，就这么个意思吧，您受累给费心吧，小孩儿是家庭的命脉，天就快黑了，再找起来就更难了。”我啰里啰嗦的说个不停。
拢共来了两个警察，听我讲完，交头接耳的嘀咕着什么，豆豆妈妈全程都在一旁放声大哭，情绪激动。我舔着嘴唇急切地说：“您二位还有什么顾虑啊，抓紧的啊，再不行动黄花菜都凉了，你们官方到底有什么措施啊，不能使跟我们一样扯着脖子喊吧？”
“你一个看热闹的就别跟着捣乱了，何况还大着肚子呢，我们有我们的办事流程。”年纪略大的那个警察十分不屑的对我说。
“嘿！你怎么说话呢！算了算了，你们先找孩子吧，我不跟你们计较了。”我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呼哧呼哧的喘。
我们这里一片混乱着，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肩头扛着个小朋友朝我们跑过来。豆豆妈妈扑上去，把孩子搂在怀里，大声哭叫：“你跑哪去啦，吓死我啦，这个倒霉孩子，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好了好了，皆大欢喜了，去找孩子的人陆续的回来了，大家都是嘴上数落着孩子乱跑父母疏忽，但却发自内心的替他们一家人高兴。我想站起身回家，菜也不买了，干脆晚上跟苏忱去吃顿大餐，替豆豆他们家庆祝庆祝。哪知道还没站稳，腿一软又坐回去，屁股硌得生疼，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肚皮紧了紧，失禁一样涌出一大股液体，裤子和鞋子全湿了。
“警察叔叔，麻烦您先别走了，我羊水破了，能不能帮我联系下120啊？”我很后悔刚才对人家二位不敬。
这下子有意思了，散开的人流又在我身边聚拢起来，豆豆妈妈从家里拿了一条毯子，帮我盖在腿上。我打电话给大朵，告诉她我临产了，车子随后把我送到她那里，让她做好准备。本来我想立刻打给苏忱的，又想到他要是知道我这会儿在大马路上坐着，还不得当即崩溃喽，就没敢打，还是上了急救车再通知他吧，他还能放心些。
急救车来的真快，我被手忙脚乱的搀上车，大概开始宫缩了，疼痛的感觉一波波袭来，凭我残存的那一丁点儿产科知识，我认为至少还得三到四个小时我才能把孩子生出来，也许更长呢。心里有底，我就不那么慌张了，但热心的大爷大娘们不干啊，一个人一个主意。有的说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这姑娘走路了，回头孩子再生在路上；有的说小心小心，必须注意保暖，要不然姑娘以后非得落病不可。
我硬撑着朝外面的人群招招手，勉强笑着说：“我替孩子谢谢大伙儿吧！”
途中大朵的电话就没断，后来我都没力气接听了，拜托救护车上的护士跟她说让她消停的在医院门口等着就得了。那护士小妹妹算是被我害惨了，举着手机被大朵问这问那，人家很快就没耐心了，挂断后恨恨的对我说：“你这朋友怎么回事啊，打算在电话里就直接给你接生了是吗？”
大朵把我从急诊入口接到检查室，路上问我孩子他爹呢，我说我还没告诉他呢，大朵立马蹦脚了：“什么情况！还没告诉苏忱呢？你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啊？”
“是他的，是他的，哎呦您别着急行吗，听我说啊，”我把手机递给大朵，“你现在给他打过去告诉他，我这不看刚才那么混乱嘛，苏忱要是知道我羊水破了，登时心脏病就得犯了，我这不怕他出事儿嘛。”
“行了行了，你别跟我废话了，老实躺那儿吧。”大朵满脸愠怒，恶狠狠的说。
“诶，诶，你别告诉他我马上就要生啊，就说不着急让他慢慢开车过来啊！”我对着大朵的背影喊道。
大朵回头瞪我一眼：“待着吧你，少操点儿心留着力气生孩子时用吧！”
另一个医生进来给我做检查，说宫口已经开了一半了，随时准备进产房。我忽然就紧张了，不是紧张孩子的降生，也不是紧张过程的艰辛，我是紧张苏忱，假如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和自作主张，让苏忱失去见证孩子出生瞬间的机会，我想，他心脏病犯得更快。这下子，我由担心苏忱会不会发生意外变成了，担心他是否会因遗憾和失落而责怪我，也责怪自己。
我被推进产房了，苏忱还没来，我几次扭头张望，盼着他出现，结果没有。产房里也不能带手机，我彻底断了跟苏忱的联络，大朵陪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你看别的产妇哪有这待遇，医生跟孙子似的伺候着您，怎么还那么不高兴呢？”
“你再帮我出去看看苏忱来了没，要是来了的话，告诉他一声，我还没生呢，他能赶上第一眼看见孩子 。”我觉得我都快哭了，连宫缩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宫口开全了，我已经分不清大朵和另一个助产士呢，眼前模模糊糊的，除了憋得慌就是疼得要命，都说生孩子是个苦差事，我还不以为然呢，终于感受到了，妈的，各种传说确实没有半句虚言。
旁边的床上有另一个产妇，比我进展的快一些，已经到了大呼小叫的阶段。我被她吵得愈加烦躁不安，突然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太太在里面呢，我为什么不能进去？我要求见我太太，立刻！老婆，老婆……”
大朵和我都知道是苏忱来了，我仰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大朵：“能走个后门吗？苏忱不见到我非得疯了不可。”
“老大，这是产房好不，你别瞎琢磨了，我去跟苏忱说。”大朵捏捏我的脸当做安抚，转身出去了。
“大朵，我老婆呢？是不是在里面呢？你起开，让我进去看看，我老婆究竟怎么样了？”苏忱嗓子都哑了。
接着是大朵的怒吼，分贝超过苏忱一倍不止：“苏忱你要干嘛啊，你当这是你们公司呢！我警告你啊，你再扰乱医院秩序，我把你老婆原封不动给送回你家里去，你就自己给她接生吧啊！”
这下子苏忱老实了，他的音调也变得平缓了，半是恳求的对大朵说：“大朵啊，你千万帮我看好我老婆啊，千万的啊，我老婆一定不能有事啊，大朵，大朵……”
“行了行了，都是你这样的家属我们就别干了，一切有我在呢，我认识夏夏都多少年啦，她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比你先晕倒你信不信啊！”
“我靠，你别吓我啊，真能有什么三长两短吗？老婆，老婆，你在里面没事吧？”苏忱又嚷上了。
大朵半个身子已经进来了，脸还对着门外的苏忱：“歇着吧你，等着抱儿子吧！”
哈哈，其实也没有让苏忱等太久，我很争气，一个小时后，孩子降生了，是个女孩儿，七斤六两，大朵把她抱到我眼前，开心的说：“小丫头来了，快瞧瞧，我看还是像爸爸。”
我摸了摸孩子的小脚丫：“没关系，至少还有一样随我。”
“啥啊？”大朵问我。
我挤眉弄眼的回答：“性别呗。”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