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公瑾误终身

　　“太子遇刺了？”许从渊从南公瑾口中听闻了这个消息，亦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平日里只有郑若虚欺压别人的份儿，谁敢对他行刺？

　　“没错，是长宁大长公主亲口告诉我的。”

　　“又是她……”许从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着南公瑾。

　　南公瑾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便道：“是她自己说漏嘴的。”

　　长宁公主刘楚嫣的确是少不经事了些，和她那满腹城府算计的兄长比起来，简直不像是一个母亲生下的亲兄妹。

　　单纯也好，蠢笨也罢，她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南公瑾，他自是无比侥幸的。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许从渊问，“纵你再想救人，总不能闯到端本宫去搜吧。”

　　“太子遇刺，搜一搜寝宫不正常么？”南公瑾道，“只不过这个搜查的人需要身份合理些。”

　　许从渊沉吟片刻，道：“原本这种事情是羽林军该负责的。可是羽林也听郑若虚的，纵使他们进去搜，也不过做做样子罢了。这对救贺兰小兄弟有什么助益？”

　　“羽林军进端本宫搜查刺客是为了履行职责，可若是太子的兄弟派人进去搜呢？”南公瑾话锋一转，“那便是对长兄的拳拳关切了。”

　　“三皇子？”许从渊会意，“我记得沃瑜你说过，三皇子与贺兰小兄弟也有些交情。”

　　“正是。”南公瑾欣然，“还有一件事，需要悔之兄相助。”

　　“但说无妨。”

　　“太子遇刺的消息，郑若虚越是压着，咱们就越是要散播出去，不然便没有出师之名了。悔之兄的朋友多，请务必将这个消息在私下广而告之，三司的人知道的越多越好。”

　　“没问题。”许从渊拍着胸脯保证。他已完全领会了南公瑾的深意——大理寺、刑部、督察院这三法司充当着圣上的耳目与触角。若是什么事能让三司人人皆知，那便几乎相当于秉明了圣听。

　　“万事俱备，就差去三殿下那里借个东风了。”南公瑾负着手道。

　　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三皇子刘廷钊和少年得志、自命清高的谋臣南公瑾，在诸多朝臣眼中，这两个名字似乎永远都不可能有什么关联。南公瑾是个谨慎性子，自然会有所顾虑。因而他没有选择在这个要紧的当口直接去敲刘廷钊的门，而是选择了托顾影怜在百花楼为他们准备了间安静又无人打扰的雅间，邀刘廷钊乔装出席，商谈救人之事，以免落人话柄。

　　刘廷钊自打被夏审言当街“教训”了一顿便痛定思痛。可是贺兰雪的人间蒸发亦令他倍感忧心。

　　他从南公瑾的人口中听闻贺兰雪还活着，心中感到无比庆幸，好似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答应夏审言不再沉迷于她，可现在人命关天，说什么也要出手相救才是。

　　夏审言心软便答应了，但非要跟着刘廷钊才肯放心。

　　来百花楼赴约时，刘、南二人皆穿着得十分朴素，夏审言倒成了他们之中衣着最为光鲜的了。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夏审言是少爷，而刘廷钊是个模样气派的小童。

　　夏审言是第一回进出翠红乡，心中尚有些忐忑，颜色也透露出几分羞赧。

　　“呦，几位客官这是要找谁呀？”鸨母招呼道。

　　“赴顾影怜姑娘约。”刘廷钊道。

　　“影怜的客啊，随奴家来吧……”那鸨母笑道，引着他们向前去。

　　南公瑾早已等候他们多时了。

　　对于救出贺兰雪这件事情，南公瑾和刘廷钊都不曾掉以轻心过。

　　“殿下和南大人有要事相商，微臣先不打搅了。”夏审言拱了拱手，将空间留给今天的两位主角。顾影怜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夏审言从外面闭上雅间的门，用余光瞧了瞧顾影怜。这姑娘确实是极为俏丽的，而且身材高挑，浑然不似其他庸脂俗粉，而是一种大气的美，便像是那名门闺秀。

　　“随我来吧。”顾影怜冲他笑道。

　　夏审言整日待在太医院与一堆药材大眼瞪小眼，很少亲近女色，如今得美人一顾，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顾影怜带他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是个不认生的主儿，邀他坐下之后便有一句没一句地攀谈了起来。

　　“赵先生，你与南公瑾是熟识？”顾影怜的双眸满怀期待地望向他。

　　“咳，我姓夏。”

　　“噢噢，对不住，夏先生……”她抱歉地笑了笑。在他看来，简直媚眼如丝。

　　夏审言假借喝水掩饰自己的尴尬，心中默叹：这姑娘美则美矣，怎么好似缺心眼儿一般？我同南公瑾若真是“熟识”，又何至于在他面前每每以“微臣”自称，规行矩步，不曾逾越？

　　但看着顾影怜那殷切的目光，夏审言又不好意思同她直说，只好道：“算……算是吧。”

　　“那你可知他身边，有没有什么交好的女子？”

　　夏审言差点没把喝下去的水喷出来。

　　他倒是从一些小说话本上看到过，自古名妓大多风流。可是顾影怜这般直白好爽的做派，与他先前对“女子”这两个字的认知简直有着云泥之别。

　　同南公瑾交好的女子么？贺兰雪呗。但怎么能直接告诉你？

　　“没，没有吧……我看顾姑娘你同南公瑾就挺交好……”夏审言就是夏审言，一紧张便说话带喘，言语不利索。

　　“当真？”她猛地又凑近了好些。夏审言只闻到一股脂粉的香气扑鼻而来，这是他未曾有过的体验。

　　“当真，当真……”他紧张得不假思索便连连点头。

　　“可是……阿瑾他喜欢肚子里有墨水的女子，我这样的恐怕是入不了他的眼。”顾影怜的眼珠子转了转，“对了，夏先生，你一看便是个读书人。这样，反正现在也闲来无事，不如你教我填词可好？”

　　“呃？”夏审言想了想，也确实——论倚声填词的本领，若他南公瑾称二，京城便再无其他人敢称一了。看样子这姑娘真的是对南公瑾用了心思，不然也不可能对他了解如此之深。蓦地，他对顾影怜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你莫不是……瞧不上我这笨学生吧？”顾影怜的眼波悠悠流转，透出几分不自信来。

　　在群芳之中她敢当魁首，嬉笑怒骂，从未怕过。可一谈及学问这种风雅事儿，便像是戳中了她的“死穴”。

　　“没有没有……”夏审言见她有些失望，忙哄劝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那便开始吧！”

　　“好。”夏审言捋一捋思路，想想该从哪儿开始讲起：“词这种文体，比起诗来，最优越的地方莫过于吟唱时更有节奏感。想必这便是南大人为什么喜欢倚声填词的缘故了。”

　　顾影怜极为认真，重重地点了点头。

　　“举个例子——‘宝髻宜宫样，莲脸体红香。眉黛不需画，天教入鬓长’，这就是一首简单的诗。可是填进去几个词儿让句子不一样长短，便能读出词一样的节奏，这就叫做‘散声’。你听：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需张敞画，天教入鬓长。是不是顺耳了很多，很像你们平日里吟唱的曲子词？”

　　“是哎！”顾影怜欣喜地望着他，“你没说之前我还真没发现，句子果真是一长一短唱起来顺口……”

　　夏审言有些得意，但还是浑身不自在，不敢直视顾影怜的双眼。

　　“借，借你的珠钗一用……”

　　“拿去。”顾影怜笑着摘下了头上的钗递给了他。

　　夏审言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有些字数不大规整的诗念起来也别有韵味，就和词一样。”

　　说着，他以珠钗敲打着瓷杯，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采莲归，绿水芙蓉衣，秋风起浪凫雁飞……”

　　顾影怜吃吃笑出了声，笑声便和那银铃一样。

　　“你笑什么？”夏审言一下红了脸。

　　“你脸红什么？”顾影怜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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