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成香

　　（本作品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看了两百年，还没看够么？”小玉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竟然不由自主地就蹦出了这句话。话一出口，才觉得说的有问题，她与颜墨月相识不过数月，哪来两百年之说。

　　不过，她也是此刻方才想起，自己脱口而出的，竟是折罗在月色下遗世独立吸引了自己目光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不过现在想来已经晚了，还不等她回过神来，颜墨月的瞳孔已经骤然收紧。

　　“你说什么？”颜墨月的语声有些不平稳。

　　总不能把其中典故对他和盘托出吧？小玉想了想，便信口胡邹道：“我是说，你有看月亮的功夫，还不如多看看我……月亮永远都是一个样，有什么好看的？”

　　“两百年是什么意思？”

　　“呀！我竟然都忘了问你多少岁了！方才我说这话时，心里想着自己已经两百岁了，所以便觉得你也是看了两百年的世间美景，这才脱口而出……说到这儿，墨月，你究竟，已经活了几千年了？”她故意神秘兮兮的凑过去，努力使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充满好奇。

　　颜墨月的情绪似乎还是受到一些影响，他的眼神跳了跳，但终究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应该，快两千年了吧……”

　　“什么叫快两千年？难道你连自己的岁数都记不住吗？”小玉这次是真的惊讶。

　　“以前是记得的，但自从两百年前，受了些轻伤，便记得不大清楚了。”颜墨月神色黯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阴暗的记忆。

　　小玉看在眼里，心中也是十分明白的。说实话，她并不相信颜墨月真的能够忘了陌梵，但仍是经不住这片刻美好的诱惑，选择了相信他。也许，自己的内心深处，并不是那么介怀他到底是不是在把自己当作别人的替身，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是此生最大的知足。所以，小玉选择了接受，接受他的坦白，接受自己对他无原则的贪恋，也接受了一切的现实。

　　其实，她虽然不相信颜墨月能忘了陌梵，但也不相信自己在他心中就真的只是个替身。说到底，她还是期待有朝一日，能真正走入他的心中。而她今日的选择，无非说明了她还是有这份自信的。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到底是有过怎样的经历，才能让颜墨月对一个女子爱的这般深沉？

　　“墨月，现在的我们……算是恋人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颜墨月揽着她的肩，神色间痛苦与怜爱相互交织，听到她这句话，似乎又略微有些脸红。过了半晌，他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我……可以了解你的过去吗？”小玉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说到这里时，她明显感觉到颜墨月的身子一颤，但还未等他发声，她已环住了他的腰，柔声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忍心看你每次回忆起过往，都那么难过。我想陪着你，想替你分担所有的喜怒哀乐。”

　　感觉到颜墨月的身子稍微放松了些，她继续道：“有些事情给你留下的伤疤，就像陈年老酒，你将它埋藏的越深，封存的越久，它的味道就会越浓烈，饮一口，对身体的伤害也就越大。直至最后，就连触碰一下也不能够，稍有念及，便劳心伤神，痛苦百倍。倒不如忍着这一时的头痛心伤，将封存的酒坛揭开，让那些沉醉腐朽的味道渐渐随风飘散，日子久了，自然会有散尽的一天。”

　　颜墨月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而迷茫，他一语不发，就那么任由小玉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肩上，用真心温暖着他。

　　告诉她吗？告诉她自己曾经害死了此生最爱之人吗？可是她生性善良，这么害怕被抛弃，如果让她知道了一切，怎么可能会接受一个这样无情的自己？

　　他的内心百般挣扎，仍旧无法做出决定。

　　小玉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的靠着他，口中絮絮而谈：“墨月，你看到那朵浪花了吗？它挣扎翻滚了这许久，终于快要奔到我们脚下的礁石处了。我看了它好半天，有好几次它都险些被其他浪花吞没，但它总是奋力一挣，竟然一次次都被它逃脱了！你瞧，它离它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如果没有旅途中那一次次痛彻心扉的挣扎，它也许一辈子都到不了我们脚下吧……”

　　“墨月，你说，为什么北冥上空没有飞鸟呢？我觉得，也许是因为这里太寂寞了，所以它们才不愿意来吧！不过应该是不敢来才对，飞鸟都是成群结队的，它们肯定也害怕寂寞，就像我一样。如果没有第一只飞来的鸟，那自然也不会有其他的鸟飞来这里。如果今晚，你不跟我表明心迹，我一定会选择就这么把你藏在心底一辈子，也不会主动让你知晓我的心意……”

　　其实，她的苦心，颜墨月又如何能不明白。只不过就算再明白，他又能如何？难道说感受到了她的鼓励，就真的能够做到面色如常的讲述出那段人生中最痛苦的经历吗？

　　“玉儿，如果你的意中人是个冷酷到六亲不认的人，你还会念着他吗？”颜墨月的声音已透出丝丝无奈与痛苦。

　　小玉见他说话，心中已是十分激动，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她故作俏皮道：“再冷酷又能冷到哪里去？我连你这么个……石头脸，都放在心上了，还怕自己接受不了一个六亲不认的家伙吗？”话虽是这么说，但毕竟是姑娘家，说完后小玉的脸不觉有些微微发烫。

　　颜墨月苦笑一声，“我不是有意瞒你，但是……请给我一些时间。相信我，玉儿，我不会对你隐瞒一丝一毫。”说到最后，他更像是在发誓，用无比庄重的声音说完了这句话。

　　小玉本想说“我相信你，”但又不想把气氛搞的太压抑，她便“扑哧”一声笑道：“我又没有逼你现在就说！你这副弱势的模样，要是让你门下那些弟子们见到了，还不得一个个都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那我可要倒大霉了！”

　　颜墨月知道她用心良苦，也回给她一个温柔的笑，轻声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见见你门下的弟子？”

　　“我门下的弟子？”小玉反问道，但立马就明白了颜墨月是什么意思，双颊再次蹿起两片红晕，她轻轻啐了一口道：“早知道你这么油嘴滑舌，就不来安慰你了……”嘴上说着，但心中却是甜蜜的。毕竟，颜墨月说话是顾忌着自己感受的，这让她很得意。

　　“那我跟你说正经的，”颜墨月扳过她的脸，“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什么时候都可以啊，你来决定！”小玉虽然这么说，但又想了想，北冥与海内相距不下数万里，难得来一次，这么快就要回去，竟然还有几分不舍。

　　此处瑰丽绚烂的景象，此生也许都无法再见，回去后，面临的又该是一成不变的肃穆景象了吧？昆吾山不会因为她的回归而发生任何变化，而颜墨月，是不是又会变回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上仙？

　　不过，虽然这么想，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不舍的情绪，只是忍不住又朝那皎洁的月轮忘了几眼。这么圣洁的画面，今生得见一次就已足够，而这般美好的光景，只怕要不了多久，也会立刻湮没在六界大战的滚滚烟尘中。所以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多享受一会儿这份宁静的时光，让此处美好的回忆尽量多的留在心里。

　　两百年来，自己心中对于自由的渴望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但这与她害怕寂寞的性格形成了强烈的冲突。所以，她只能无数次幻想自己能够无拘无束的在风中徜徉，却从来不敢真的一个人去闯荡的太久。以前每次去人间游玩，虽说总是折罗抓她回去，但她心里很清楚，即使折罗不来抓她，日子久了，她也会因为害怕那种一成不变的寂寞而自己去另寻他处。如今面临北冥这片神秘的天地，眼前尽是一望无际的海水，看不见的地方也不知道还会有些什么东西，小玉突然迷茫了，也许自己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自由。这么久以来自以为是的向往，也许根本就是对自己害怕孤单的掩饰。

　　原来，只有面对大海的浩渺，才能认识到自己最真实的内心。没来北冥之前，她竟然被自己的心欺骗了两百年。

　　想到这一点，她更是觉得对北冥产生了万般的眷恋，那种感觉很微妙，她也说不清楚，但她能很清晰的感觉到，仿佛这些翻涌的海水不只是奔腾在眼前，而且还在自己的骨血里流淌。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颜墨月垂眸道：“北冥的经历，很难忘，我会永远记住。”

　　小玉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失落，立即笑着反驳道：“你不是受过伤，脑子记事记得不好吗？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忘记自己是哪一年来的北冥了！”

　　“不会忘，永远不会。”颜墨月回答的很认真。

　　“我逗你的！”小玉心下感动，“我们现在就走吧！就知道你闲不住，昆吾山没有你，此刻也不知又是副什么样子？”

　　“该是什么样，自然还是什么样。”颜墨月答得轻松了不少，“我这个掌门，其实平日里也不怎么管事，都是葶苈在处理。”

　　“那是你在的时候，如今你不在，你那两个师弟，辈分在葶苈之上。若是他们有心发难，只怕葶苈有力也使不出。”小玉不由自主就扯上了仓浪和千影，说完又有些后悔，怕颜墨月猜到什么。

　　不过颜墨月好像并未太惊讶，只是很自然的接道：“我离开的时候倒是也想到过他们会为难葶苈，所以临行前已嘱咐过葶苈凡事多加小心。不过此刻你不说我倒是忘了，的确得赶快回去，以防他二人多生事端。”

　　“那就快些走吧，别再耽搁时间了。”小玉对仓浪和千影是又恨又怕，一想到她们对付自己的手段之毒辣，她就暗暗替颜墨月和葶苈担心，忍不住催促起了颜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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