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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
谢旻宁和萧景珩并肩走在通往城郊师父小院的林荫道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远处隐约传来城市的车流声,却更衬得此处安宁。
萧景珩的声音平和,讲述着谢旻宁未曾知晓的另一段过往。
“我的那缕残魂被你牵引着,穿过世界屏障,落到了那处宅子。”
他指了指大概的方向,目光悠远。
“那时候,那边还是一片荒郊野岭,我的意识只剩一点求存的本能,下意识地依附在一处地脉阴气汇聚的节点,开始漫长的自我修复。”
“等我逐渐能感知到外界时,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萧景珩苦笑了一下,继续道。
“我栖身的那片荒地,不知何时被规划,盖起了高楼大厦,成了居民区,我所在的那个节点,正好在一处院子的地下。因为我逐渐‘苏醒’,无意识散逸出的阴煞之气影响了那处院落,导致那里时常发生一些的怪事,‘闹鬼’的传闻不胫而走,那栋房子也渐渐成了附近有名的‘凶宅’。”
“我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记忆也开始缓慢恢复碎片,可不知为何,总是无法真正‘醒来’,无法脱离那种似存非存的状态,仿佛还缺了最后一把钥匙。”
他停下脚步,看向谢旻宁,目光温柔。
“然后,那一天,你来了。”
“你踏入那座宅院时,我几乎一下就感受到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最熟悉的悸动,只是在意识觉醒之前先觉醒的是本能,于是,我伤了你。”
萧景珩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后怕与愧疚。
“当我看到你倒在血泊里,那张脸与记忆中最后的面容重合,我才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事,幸好,当时你师父来得及时。”
“他先是急忙将你送医,确认你性命无虞后,他又立刻折返那座宅院,用秘法帮我祛除了那些最后残存的怨气。”
“但我的魂体依旧脆弱,无法长久独立存在,你师父就想办法找到了一个将死之人,让我寄居到他身上了。”
“过程并不轻松。”
萧景珩简略地带过,但谢旻宁能想象那其中的凶险与痛苦。
“但总算成功了,我就这样顶着这个人的身份和样貌活了下来,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孤儿,在这个世界社交简单,也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说话间,已走到了师父那座位于山脚下、带着小院的古朴木屋前。
院门敞开着,谢毓正躺在一张老旧的藤编摇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慢悠悠地摇着一把大蒲扇,看起来悠闲得不像个世外高人。
听到脚步声,他眼皮都没完全睁开,只是瞟了一眼走进来的谢旻宁,懒洋洋地开口。
“哟,醒得还挺快。脑子没磕坏吧,我还以为起码得躺上一个月呢。”
谢旻宁一听这语气,再想起之前经历的种种,心头火起。
没好气地几步上前,一把抽走他手里的蒲扇,不轻不重地敲在他肩膀上。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早知道死一回就能‘回来’,我何必在那个鬼地方兜兜转转一圈,连魂都没了。”
谢毓挨了一下,也不恼,只是慢悠悠地坐直身体,拂了拂并没什么灰尘的衣襟。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那是‘去了一结因果’懂吗,因果没有了结,你怎么可能回得来,真当世界屏障是公交车,想上就上想下就下?”
“因果?”
谢旻宁简直要气笑了,又举起蒲扇。
“什么因果,我看是给你擦屁股还差不多,你在那边惹下的烂摊子,最后还得我来收拾!”
见谢旻宁柳眉倒竖,眼看又要动手,谢毓这回反应快了一下从摇椅上跳起来,敏捷地躲到了刚进院子的萧景珩身后,扯着嗓子嚷嚷。
“哎哎哎,萧景珩,管管你媳妇儿,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敢对师长动手了,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像什么话!”
他故意把“你媳妇儿”几个字咬得特别重,还朝着萧景珩挤眉弄眼。
萧景珩被谢毓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你媳妇儿”说得耳根一热,但心里却像是喝了蜜一样,嘴角压了又压,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连忙上前,虚虚拦住作势要绕过他继续“追打”师父的谢旻宁,温声劝说。
“旻宁,师父他也是为我们好,先消消气……”
“谁跟你是我们。”
谢旻宁正在气头上,连带着对劝架的萧景珩也没好脸色,美目一瞪。
“还有你,给我躲开,今天谁的面子也不给,我非得跟这老狐狸算算账!”
说着,竟真的挥着蒲扇,连萧景珩一起招呼上了。
萧景珩猝不及防,也挨了几下,脸上却笑意更深,只是配合地躲闪着。
谢毓更是躲在萧景珩背后大呼小叫,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起来。
闹了好一会儿,谢旻宁才跑累了,把蒲扇往旁边石桌上一扔,自己一屁股坐回刚才谢毓的摇椅上,兀自喘着气。
谢毓这才捂着被打疼的肩膀,从萧景珩背后探出头,嘴里骂骂咧咧起来。
“没良心的小丫头片子,白养你这么大了,就知道欺负老人家……”
萧景珩也挨了不少下,但他丝毫不在意。
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摇椅上那个鲜活生动的谢旻宁,看着她气鼓鼓又带着释然的侧脸,感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真实地洒在皮肤上的温度。
这一切,如此平凡,却又如此珍贵。
活着。真好。
能和她一起,活在阳光下,真好。
他的心里,被一种失而复得和岁月静好的满足感填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自那以后,生活仿佛真的归于平静。
那本谢旻宁一开始误以为穿进去的龙傲天书最终因为作者抄袭被下架了。
谢旻宁一开始问谢毓,那个世界跟那本书有什么关联,为何书里人的名字和出身。都和那个世界如出一辙。
谢毓告诉她,那个世界是那本书的书中世界不断循环了无数次而产生了异世界,只是被自己改变了背景,带连着人物也有了一些出入,但主要的人物剧情并无改变。
谢旻宁后来又追问,既然他能改变那个世界的秩序,为什么没改变这个世界的秩序。
谢毓却在摇椅上翻了个身,敲了敲她的头,告诉她这个世界跟那个世界不一没有循环,而是单向的时间流通,而且改造秩序很累,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还不如现在躺平来得自在。
谢旻宁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见谢毓不想多说,她也压下心中问题,不再多说。
萧景珩适应能力很快,没多久,就用这副身体适应了这里的规则。
他魂魄毕竟曾受重创,又经历跨界附身,时有不稳。
为此,谢毓就教他一些温和的固魂安神咒法,帮助他更好地稳定魂魄与身体的融合。
萧景珩学得很认真,他知道这样才能长久地陪伴在她身边。
而谢旻宁也回归了她抓妖师的日常,偶尔接些不大不小的委托,赚点零花钱,大部分时间则和萧景珩待在一起。
他们的生活,平淡却充满细碎的温暖。
萧景珩会笨拙地学着用智能手机,给外出办事的谢旻宁发一些傻气的问候信息,或者拍下路边遇到的有趣小猫。
谢旻宁会嘲笑他跟不上网络流行语,却又耐心地解释每一个新梗。
两人会一起去超市采购,萧景珩推着购物车,谢旻宁在前面挑挑拣拣,为晚上吃火锅还是炒菜而争论。
会在周末的午后,并排坐在师父小院的屋檐下,一个看书,一个望着远山发呆。
偶尔目光相触,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会在深夜的街头,分享一副耳机,听着舒缓的音乐,慢悠悠地走回家,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不时交叠在一起。
萧景珩逐渐熟悉了这个身体,也开始尝试做一些事情。
他找了一份尚且过活的工作,用自己赚的第一笔工资给谢旻宁买了一条样式别致的银链子。
谢旻宁嘴上嫌弃直男审美,却一直戴着,再没取下过。
感情在日常的点点滴滴中,无声滋长,水到渠成。
他们都经历过生死劫难,跨越了世界阻隔,见识过人性最极致的黑暗与算计,也体会过牺牲与别离的彻骨之痛。
正因为如此,眼前这份触手可及的平淡相守,才显得如此珍贵,如此令人安心。
谢毓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常常一边摇头晃脑地感叹“女大不中留”,一边又偷偷给萧景珩塞一些“恋爱秘籍”或“求婚指南”之类的书籍,弄得萧景珩哭笑不得。
终于,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结束工作的萧景珩约了谢旻宁在城市中心公园的湖边见面。
谢旻宁到时,看到他站在一盏路灯下,身姿挺拔,手里似乎拿着什么,神情有些难得的紧张。
“大晚上的,叫我来这儿喂蚊子?”
谢旻宁走近,故意调侃。
萧景珩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走近,然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两枚款式古朴的银戒指,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我用这段时间攒的钱,自己学着打的。”
萧景珩的声音有点干,眼神却亮得惊人。
“样子可能不太好看,手艺也粗糙……”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所有勇气,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地说了起来。
“谢旻宁,我萧景珩,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孤魂,曾以为失去一切,是你把我拉回人间,给了我第二次活着的意义。”
“我在这里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惊人的财富,甚至这具身体和身份都不完全属于我自己,我只有一份想要永远守护在你身边的决心。”
他单膝跪了下来,这个曾经睥睨天下的王爷,此刻以一个最虔诚的姿态来举着那枚小小的戒指,仰头望着她。
“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让我以萧景珩之名,以此身此生,与你缔结连理,祸福与共,生死不离。”
夜风拂过湖面,带来湿润的气息。
远处城市的霓虹模糊成一片光晕。
世界很安静,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谢旻宁低头看着他,看着这个穿越了生死和世界,最终来到她面前的男人。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但她笑了,笑得眉眼弯弯,比任何星光都要璀璨。
她没有立刻去接戒指,而是弯下腰,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捧住了萧景珩的脸。
“傻子。”她声音带着哽咽,却满是笑意,“跪着不累吗?”
然后,她凑近他,在路灯朦胧的光晕下,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戒指我收了。”
她直起身,将自己的左手伸到他面前,傲娇地扬了扬下巴。
“不过,以后赚了钱,得给我换个大的,这个就当订婚戒指了!”
见谢旻宁答应了,他手忙脚乱地将那枚稍小一点的戒指,套在了谢旻宁左手的无名指上。
谢旻宁也拿起另一枚,拉过他同样有些颤抖的手为他戴上。
两枚简单的银戒,在路灯下相依相偎,闪烁着朴素却永恒的光辉。
萧景珩站起身,将谢旻宁紧紧拥入怀中,谢旻宁也回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听着那有力而急促的心跳声。
“对了,”谢旻宁忽然从他怀里抬起头,眨了眨眼,“师父那边你说了吗?”
萧景珩身体一僵,随即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还没,我打算明天再去正式禀告。”
想到谢毓可能出现的调侃反应,萧景珩觉得有些懊恼。
谢旻宁看着他瞬间变换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重新靠回他怀里。
“不管他。”
她小声说,带着前所未有的娇憨与依赖。
“反正我答应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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