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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
“你刚才去哪了?”朱秀妍刚才换好衣裙回到糖人摊这儿,却发现李端不见了,急得她差点以为李端走丢了。
“孤刚才看见一个带狐狸面具的姑娘,以为是朱大嫂你呢,把人给认错了。”李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行了,”朱秀妍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走,带你去个地方。”
朱秀妍带着李端走到了庙会的尽头,那里有一座桥,桥上此刻有许多的男男女女正在挂红绸。
李端好奇地打量着这热闹又奇特的场景,眼中满是困惑:“朱大嫂,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在桥上挂红布条?”
朱秀妍望着桥上攒动的人影,含笑解释道:“这是同心桥,传说只要诚心诚意地将写有两人名字的红绸挂在这桥上,就能得到月老庇佑,从此情缘长长久久,爱人永不分离。”
“哦?竟是如此!”李端眼中兴趣更浓,他环顾四周,看到桥头有卖红绸和笔墨的小摊,立刻兴致勃勃地拉着朱秀妍的袖子,“走,我们也去写两条挂上去!”
两人写完红绸,李端牵着朱秀妍挤上人潮涌动的同心桥。他个子高,踮起脚在挂满红绸的栏杆间搜寻着,终于找到一处靠近桥中央、位置颇高又结实的栏杆。
“咱们就把红绸挂到这里吧!”他引着朱秀妍小心穿过人群,将两条红绸并排系上栏杆,系好后又各自打了一个漂亮的同心结。
夜风轻拂,那两条鲜亮的红绸依偎在一起,宛如一双深情的恋人,在黑暗中紧紧相拥。
李端望着风中翩跹的红绸,满意地拍了拍手:“好啦!这下月老定然瞧得真切了!”他倏然转头,眼神亮晶晶的,“朱大嫂,你说这样咱们是不是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嗯。”朱秀妍迎着他的目光,轻声应道。
“朱大嫂,孤知道你是在把孤当做小孩子哄,可是就算这样孤也非常开心了。” 他其实看得分明,朱秀妍根本不信那些说辞,她只是寻个法子,想让他这郁郁寡欢的人稍稍展颜罢了。
“不是的,”朱秀妍摇了摇头,目光温柔而坚定,“我是想告诉你,就像那两条系在桥上的红绸,无论风雨晴晦,我总会陪在你的身畔。”她顿了顿,字字清晰,“李端,你永远都不会是孤身一人。”
“朱大嫂,你真好。”李端侧过脸去。凉风掠过,悄然带走了他眼角那滴无声坠下的泪。
“走吧,那边在放烟花!”朱秀妍轻快的声音打破了方才有些伤感的氛围。
“咻—嘭!”
一声尖锐的呼啸撕裂夜空,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炸响,绚烂的金色光团在天幕上轰然绽放,将李端犹带湿意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咱们走近些瞧瞧去!”这次换朱秀妍牵起李端的手。她的掌心温暖而厚实,似乎在一瞬间安抚住了李端所有的不安与彷徨。
他们在一片鼎沸的喧嚣中奔跑起来。
欢呼声、惊叹声、小贩的叫卖声混杂着烟火连绵不断的轰鸣,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紧紧地将他们包裹在其中。
朱秀妍灵巧地拨开挡路的行人,李端紧随其后,她的手腕成了他在这片混乱人海中唯一的锚点。就在这一刻,李端恍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握在了手中。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终于停下脚步。头顶上,方才还绚烂夺目的烟火已然黯淡,零星的余烬悄然沉寂于夜空。
李端大口地喘息着,他的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可心里却感受到酣畅淋漓的痛快。
他转头看向朱秀妍,她的脸颊因奔跑而泛起红晕,几缕发丝被汗水沾湿贴在鬓边,在远处灯笼微弱的光线下,竟比刚才漫天的烟火更让他移不开眼。
“这就跑不动了?”朱秀妍察觉到他的目光,侧过头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烟花结束了。”李端仰头望向那片重归寂寥的墨色苍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惘然,“朱大嫂,你说那些美好的东西,是否都像这烟花般短暂?”
他没有等朱秀妍回答,继续道:“很久以前,那座皇宫里最爱孤的人是母后,可是她的的爱太短暂了,短暂到孤已经快要记不清楚她的脸了。”
周皇后去世的时候,李端还很小,他那时候该有多伤心啊。朱秀妍想到这些,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后来的很多人都说他们爱孤,可是他们的爱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条件。他们要孤勤奋好学,要孤宽厚仁德,要孤去争父皇的那把椅子,可是他们呢?却都不愿意毫无保留的地信任孤,即便是口口声声要做大胤纯臣的公孙尚书,也只不过是送了公孙云一个庶子进宫做孤的伴读。孤知道的,孤什么都知道,所有人都在权衡利弊,都在待价而沽!”
心底积压的话语终于倾泻而出,李端长舒了一口气,他转头望着朱秀妍,目光如沉静的深海:“朱大嫂,因为孤知道那种不被坚定选择的感受,所以孤一定会给你毫无保留的偏爱。”
“李端,你……”朱秀妍呼吸猛地一窒,那些想要说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哽咽着说不出口。
“朱大嫂,你可不要太感动了,”李端一把将朱秀妍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闷闷传来,“其实孤没有什么事,只是钱百媚死了后突然感觉有些迷茫。孤根本就不想做什么太子,这么多年在这个位子上最大的目的就是扳倒钱百媚,替母后报仇雪恨,可现在却突然发现钱百媚不是真正的凶手,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朱秀妍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与颤抖,她用双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身。
“李端,我们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她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有着令人瞬间平静的魔力,一字一字敲进他混乱的心底,“信我,总有一天真正的凶手会被我们揪出来,那些罪恶不会被永远埋葬在地下。”
“好。”李端将她抱得更紧了,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
-
庙会结束后,李端和朱秀妍赶在宫门落锁前回到了皇宫,只是他们没有直接奔向东宫,而是去了舒贵妃住的静澜宫。
如今钱百媚已死,后宫一应事务皆由舒贵妃执掌,她虽然没有皇后的名头,却在权力上位同副后。
“要不是你们两个小祖宗要过来,本宫都打算要就寝了。”舒贵妃让明湖端上茶水,笑着打趣道。
“这不是在庙会上瞧见新做的枣泥糕,想着给舒姨带上一份么。”李端边说着边将手中的点心递了过去。
“难为你们有心了 ,本宫今天正想吃这口呢。”舒贵妃伸出染着蔻丹的纤指,拈起一块枣泥糕放入口中,“这味道当真不错,不过端儿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想要和本宫说?”
李端恭谨地点点头。在这深宫之中,舒贵妃待他如亲生母亲,周皇后的事,他思来想去,觉得必须禀告于她。
“前几日孤在冷宫附近撞见了钱百媚身边的大宫女翠微,”他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她说钱百媚并非杀害母后的真凶,母后之死另有隐情。”
“什么?” 舒贵妃浑身一颤,手中的枣泥糕脱手落地,“杀害周姐姐的竟然不是钱百媚?!”
李端沉重叹息:“孤本打算带着翠微去找父皇对峙,谁知道她竟然自尽殉主了。”
“舒姨,”李端犹豫下还是问道,“您再好好想想,这宫里头除了钱百媚,真的没有其他人对母后怀有敌意么?”
“这……”舒贵妃沉默了下,缓缓道,“若非要说,那可能就是丽妃了。”
“丽妃?”李端皱了皱眉头。
“丽妃以前总跟在钱百媚身边献殷勤,除了钱百媚,最讨厌周姐姐的怕是也只有她了。”舒贵妃解释道。
朱秀妍虽然很少和后宫嫔妃打交道,却也是听过这位娘娘的。丽妃是宝珠公主的生母,平时仗着钱百媚的势有些嚣张跋扈,可她今年年初的时候得了急症,人已经去世了。
难不成周皇后的死真的跟她有关系?朱秀妍有些怀疑。
“这样倒是有些麻烦。”李端虽然沮丧,却并不打算放弃。
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这才意识到已经打扰舒贵妃很久了,连忙告罪:“居然这么晚了,孤和太子妃就不打扰舒姨休息了。”
舒贵妃笑着对他们摆了摆手。
“太子和太子妃相处的越发融洽了。”明湖边收拾桌上的茶具边在舒贵妃身边感慨道。
“是啊,”舒贵妃卸下指间华贵的护甲,声音里透着欣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端儿是个好孩子,如今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本宫也放心了。”她顿了顿,目光悠远,“如今本宫也没有别的心愿,只盼着端儿和轩儿都好好的就行”
见明湖已收拾停当,舒贵妃倦意更深,对她吩咐道:“本宫乏了,你也下去吧。”
待明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舒贵妃缓缓起身,行至内室一隅,她轻轻拨开一道隐秘的暗门。霎时间,沉静的檀香气息混着几缕薄烟氤氲而出,弥漫在微凉的空气中。
等到烟雾渐渐散去,她才走了进去。狭小的空间内,只余一方案几,一只香炉,一块灵牌。
她取了三支细香,就着长明灯引燃,青烟袅袅升起。她将香虔诚地插入香炉,随后缓缓跪坐在蒲团之上,对着灵牌合掌垂眸:“周姐姐,太子已经长大了,他身边也有了可心之人,你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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