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次日一早，天光未亮，夏无虞便带着方准和季新约离开了村子，开始准备清理通往连府方向的路径。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村外更加浓重的阴影和雾气中。

　　江南成的小屋里，则开始了另一种忙碌，他从角落里拖出一个沾满灰尘的木箱，打开后，里面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以及材料，还有几本用不知名皮革鞣制而成，且字迹模糊的笔记。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调试几个巴掌大小，刻瞒符文的金属圆盘，以及几个用特殊丝线缠绕着的水晶柱。

　　“这是我这两年里捣鼓出来的规则共鸣器，还有能量轨迹显像仪。”江南成一边调试，一边对着坐在床边闭目养神的余醒解释道，“原理是利用特殊符文的频率波动，去共振和捕捉目标区域散逸的规则碎片和能量流动，再通过水晶柱转化为人眼勉强能识别的光影。虽然粗糙，但或许有用。”

　　余醒睁开眼，看了看江南成正在捣鼓的那些东西，点了点头。

　　江南成能在这里搞出这些，已经超乎他的预料了。

　　“你的任务……”江南成起身上前，递过来一块温润的玉佩，中间嵌着暗色晶石，“将你的规则之力温和的注入这块引魂玉。它能放大感知，并与仪器共鸣，帮我们更清晰的看到连府外围的场景。”

　　停顿两秒，江南成再次提醒道：“记住了，一定要温和，任何剧烈波动都有可能被连府的某种存在察觉。”

　　余醒接过玉佩，依言注入一丝温和的规则之力，玉佩微亮后恢复平静。

　　-

　　午后，江南成布下了隐匿的符文，随后启动了仪器。

　　余醒则通过玉佩，将感知小心翼翼地朝着连府的方向蔓延。

　　混乱的规则噪音逐渐被分辨，越是接近连府，压力越大，规则层面的排斥与扭曲如同坚韧混乱的膜。

　　江南成的仪器开始嗡鸣，水晶柱上迷蒙光晕开始凝聚、形成——模糊晃动的影像陆陆续续地浮现。

　　连府高耸，拼合风格的暗沉围墙，墙头浓重的灰黑雾气终归缓缓蠕动的巨大鬼影，散发出心悸的压迫感。

　　墙下则是暗红色沥青般的地面，冒着腐朽的气泡。

　　两扇禁闭的暗红色巨门，悬挂着沉重的“连府”匾额。

　　影像模糊，但足矣令人胆寒。

　　余醒操纵感知绕行外围，江南成记录着守卫的活动轨迹，与能量波动。

　　时间流逝。

　　忽然，连府的深处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规则律动。

　　咚……咚……

　　如同心跳。

　　随之，影像开始剧烈晃动，雾气翻涌，守卫影子无声咆哮，活动加剧。

　　而地面暗红色的沥青如同被煮沸般剧烈的翻烫！

　　“它在……‘呼吸’，似乎……已经被惊动了！”江南成的声音发紧，手指飞快地调整着金属圆盘上的符文，他在试图稳住即将崩溃的印象。

　　余醒咬紧牙关，同时维持着感知的稳定，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水晶柱上那动荡的画面，忽然，那如同心跳的律动骤然加速。

　　咚！咚！咚！

　　每一次的律动，都如同无形的重锤砸在规则层面上。

　　小屋周围的隐匿符文开始明灭不定，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滋滋”声，江南成的几个金属圆盘“咔嚓”一声，同时裂开数道缝隙，符文的光芒瞬间暗淡大半。

　　察觉到不对，余醒刚要撤回感知，猛地瞥见了迷雾深处，那似乎是核心的方向，亮起一点及其微弱的光芒，一闪而逝。

　　就在那光芒亮起的一刹那，余醒体内的规则之力，与共生面具竟然同时产生了奇怪的共鸣与悸动！

　　同源吗？似乎又截然不同。

　　还未来得及细想，更强的，带着愤怒驱逐意味的规则震荡爆发。

　　“快撤……噗——”江南成厉声呵斥，强行关闭了仪器，猛地喷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圆盘的符文也开裂了。

　　水晶字也“砰”地一声炸裂。

　　余醒感知到被强行斩断，脑海剧痛，闷哼一声，嘴角也渗出鲜血，他强忍着不适，伸手扶住欲言又止的江南成：“老江，你怎么样？没事吧？”

　　“快通知……夏先生……计划……提前。”江南成气息奄奄，话还未说完就因伤势过重晕了过去。

　　余醒心里一咯噔，明白事情大条了，他检查了一下江南成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并无性命之忧。

　　但不敢再耽搁，抬手抹去嘴角渗出的鲜血，背起了江南成，一脚踹开木门。

　　而此刻，门外的景象大变。

　　原本只是压抑昏黄的村子，此刻被一层更加暗淡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灰雾笼罩。

　　空气中飘荡着比平时浓郁数倍的血腥和腐朽的气息。

　　而远处，传来密集的鬼哭狼嚎，以及隐约的打斗和惨叫声。

　　地面传来持续不断轻微震荡，一些本就破败的房屋簌簌落下灰尘，甚至开始歪斜。

　　空间的脆弱感扑面而来，仿佛整个村子下一刻就要破碎。

　　难以想象外界病院的空间节点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醒辩识了一个方向，朝着夏无虞他们清理东侧路径的位置冲去。

　　必须尽快汇合才行。

　　沿途的景色更是触目惊心。

　　一些幽魂和怨灵仿佛失去了束缚，在村子里疯狂游荡攻击，几个来不及躲避的村民瞬间被撕碎。

　　更多的人则惊慌失措地躲藏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写满了绝望。

　　“夏先生，方先生，季哥！”余醒边跑边喊，他的声音在混乱的村子里显得格外微弱。

　　忽然，前方拐角处传来一阵剧烈的打斗声和鬼魂的嘶吼。

　　余醒听到动静心中一紧，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只见，夏无虞手持长剑，剑光凛冽，正与三只气息强大的怨鬼缠斗，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但眉宇间带着凝重。

　　方准和季新约则在一旁背靠着背，应对着五六只从阴影处不断涌出的幽魂。

　　两人身上都带着伤，气息急促。

　　“夏先生！”余醒喊了声，背着江南成冲了过来。

　　夏无虞瞥见他们，眼神一凝，剑势陡然爆发，将一只怨灵斩杀，给他们清出了一条路：“过来。”

　　余醒来到了他们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将江南成放下，开口说：“江先生受伤了，连府有异样，我们侦查失败了，这里的整个空间都在加数不稳定！”

　　夏无虞一剑逼退了另一只怨鬼，快速扫了一眼昏迷的江南成和脸色苍白的余醒，沉声问：“你还能战斗吗？”

　　“当然。”余醒点了下头，虽说现在一阵阵抽痛，感知也受损了，但并没有丧失战斗能力，所以不影响。

　　“好。”夏无虞当机立断地又说，“方准、［纸鸢］，收缩防线！以我为中心！［规则师］，你负责干扰和预警，我们得先冲出村子，这里不能再呆了。”

　　四人加上昏迷的江南成，立刻结成了阵型，夏无虞开路，方准和季新约则护着两翼和后方，余醒居中，一边用规则之力干扰着靠近的鬼魂，一边警惕着四周空间的异常波动，他们此刻如同逆流而上的小船，在越发狂暴的鬼潮和隐约开始出现的空间裂缝中艰难前行着。

　　“夏哥！前面的路堵死了，全是鬼！”方准急声道。

　　只见通往村外的路口，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种鬼魂，其中甚至有几只格外凶戾的影子，恐怕已经到达了厉鬼级别，甚至往上。

　　“转向，我们去北边！”夏无虞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改变方向。

　　然而西边的情况同样不妙，房屋已经倒塌，地面开裂，各种鬼魂从黑暗中钻出。

　　“村子已经被封锁了！”季新约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们似乎在把我们往中心赶。”

　　夏无虞的脸色阴沉，他看向村子中心——连府的方向。

　　那里的灰雾最为浓重，仿佛是一切混乱的源头。

　　“是连府……它似乎在主动吸引，或者说吞噬这一切。外界病院的空间节点的情况怕是很糟糕……”余醒强忍着头疼，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能感觉到，混乱的规则和暴走的鬼魂，其流向最终都指向连府。

　　“我们没有选择了。”夏无虞手剑，目光决绝地望向连府，“要么在这里被鬼魂淹没，活活耗死……要么主动进入风暴眼，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进入连府？在这个它最活跃，且最危险的时候？

　　方准和季新约闻言都变了脸色。

　　“［规则师］，你怎么看？”夏无虞忽然把目光投向余醒。

　　余醒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陷入昏迷的江南成，以及周围越来越绝望地境地，脸色有些难看：“走呗！留在这里十死无生！”

　　“好！”夏无虞不再废话，“调整方向，目标——连府！我们冲进去！”

　　绝经之中，他们做出了最疯狂，也可能是唯一的选择——冲向那一切混乱、恐怖的源头，冲向那扇可能通往毁灭，也可能隐藏着唯一生路的连府大门。

　　夏无虞话音未落，剑锋已经转向连府，没有时间犹豫了，也没有退路可言。

　　余醒将规则之力注入江南成怀中的那块引魂玉中，形成了一层微弱的防御，随即紧跟着夏无虞对步伐。

　　方准和季新约咬牙跟上，护住两翼。

　　越是靠近村子中心，空气的扭曲感觉是强烈。

　　脚下的地面变得粘稠，暗红色的纹路从脚底下渗透出来，如同人体的血管般搏动。

　　周围的房屋此刻如同即将融化蜡烛一般，歪斜，流淌，发出木头断裂和砖石摩擦的声音。

　　鬼魂的数量反而减少了。

　　但剩下的，每一只都散发着更加凝实，更加凶戾的气息，他们不像其他鬼魂般盲目攻击，而是用空洞或者猩红的目光锁定移动的活物，远远缀着，仿佛在等待着指令。

　　“他们是……在驱赶我们吗？”季新约声音干涩，忍不住开口询问。

　　“不是驱赶。”余醒忍着脑内持续的抽痛，努力分辨着此处规则层面的流动，思索怎么形容，“是……‘收束’，连府正在吸收周围所有的异常力量和存在，而我们，只是其中一部分的流向。”

　　这意味着，他们主动靠近连府，某种程度上正合其意。

　　但停下就是立刻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厉鬼分食，他们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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