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万里

　　乐思蜀向姜冶请教过和万里杖心意相合的方法后，本想尽快回到熙远庐中尝试一番，抬头时却见宇明婋和夏犹清相对而立，又在轻声争论着什么。

　　“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找虞师姨。”

　　夏犹清向前几步，目光灼灼地看向宇明婋。

　　“你就放心到台上去论剑，我和乐少侠一起去找虞前辈就好了。”

　　宇明婋朗声说着，抬手打个欢快的响指：

　　“你昨天已经和万前辈比过剑了，总要给别人点论道的机会嘛。”

　　“一剑归一剑，虞师姨和我师尊的剑意大为不同，多和她们比试，对我的剑道进益大有好处。”

　　夏犹清摊摊手，嘴角和眉梢都微微向上挑起。

　　“两个小丫头叽里呱啦吵什么呢。”

　　姜冶大摇大摆地插到宇明婋和夏犹清之间，伸手将两人向不同方向推得后退了几步。

　　“在争夺试探虞前辈的机会呢。”

　　宇明婋哈哈一笑，将二人争执的缘由不加掩饰地道出：

　　“她今天有十几场比试。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去参与论剑大会，我和乐少侠去忘言楼找虞前辈论道，等她比试结束，我们的试探也刚好结束。”

　　“赞同。”

　　乐思蜀听到此处快步走到宇明婋身边，点头附和道。

　　“你们两个是一伙的，这种赞同不算数。”

　　夏犹清冷哼一声，面上随即露出那得意到有些倨傲的笑容：

　　“我论起剑来很快的，不用半日就能结束所有比试。你们等我回来一起去忘言楼，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你们说的都不是最好的办法。”

　　宇明婋和夏犹清还在争辩，姜冶突然大手一挥，说出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甚满意的话来。乐思蜀侧头看向她，却见这位前辈呵呵一笑，从万鹤仪所赠的锦囊中取出几种珍贵炼材来。

　　“我这办法绝对公平。”

　　姜冶寻了张桌案将炼材一枚枚仔细摆好，回过身看向三位晚辈。

　　“你们面前各有六枚炼材，谁能把它们分成均等的十二份，谁就去忘言楼找还素论道，怎么样？”

　　没想到姜前辈也是个会打算盘的高手。乐思蜀抿嘴将笑容憋了回去，和宇明婋、夏犹清一起走到桌案之前。

　　“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夏犹清目光如电，将面前的炼材扫视一遍，傲然说道。

　　“我来吧。”

　　乐思蜀快行一步，竟抢在宇明婋开口前先抵达桌案之前。她自己也有些意外地一顿，随后冲着宇明婋微微一笑。

　　“那就拜托乐少侠了。”

　　宇明婋收起掌心的烈火，向乐思蜀和夏犹清做了个请的动作。乐思蜀笑意未衰，但觉身边掠过一道凛然剑意，她急急侧首，却见夏犹清已自空中抽出一道剑气，此时正好整以暇地望向自己：

　　“可以开始了吗？”

　　“夏少侠请。”

　　乐思蜀张开五指，几条藤蔓自她掌心钻出，逐渐舒展到炼材的上空。

　　“好，开始吧！”

　　姜冶大步来到桌案侧面，发出一声壮阔的喝声。乐思蜀顾不上其它，当即令藤蔓迅速向下席卷而去。与此同时，她听到耳边响起剑气行过的锐利铮鸣。听着剑吟声，乐思蜀忽觉心跳有些加速，在深吸几口气后，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世界陷入黑暗，但乐思蜀清晰地感觉到藤蔓与炼材相交的触感。她宁心静气，将炼材小心翼翼地从中分开，每份都保持均等的大小。

　　“好了。”

　　当乐思蜀操纵着藤蔓稳健地向着第三枚炼材逼近时，夏犹清已扬声说道。姜冶和宇明婋都未做声，想来是打算等乐思蜀结束动作后再来决定胜负。

　　“姜前辈说的是‘分成均等的十二份’，而不是分得更快，我还是有机会的。”

　　乐思蜀默默给自己鼓了下劲，继续沉下心分割起炼材。漫长的光阴逝去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也好了。”

　　她收起藤蔓，轻声说道。

　　“好嘛，让老，我瞅瞅吧。”

　　姜冶把一句老娘生生咽了回去，笑着搓手走上前来。

　　“不错，不错。”

　　她连声赞许，将乐思蜀和夏犹清分好的炼材一粒粒捻起观察。

　　“我宣布了哈。”

　　她看完后又将炼材们细细归拢好，这才煞有介事地说道。

　　“姜前辈快请讲吧。”

　　没能参与比试的宇明婋也跟着姜冶一起看过炼材，此时带着些催促的意思笑道。

　　“这个丫头获胜，你们两个可以一起结伴去忘言楼了。”

　　姜冶伸出宽大的手掌，在乐思蜀肩头重重一拍。

　　“用剑的丫头忽略了一点，就是要将炼材分成均等的几份。你的剑很快，快到根本没有时间留意炼材被分割后的样子。”

　　姜冶将两枚从中断开，大小不一的炼材举到夏犹清面前，后者眸光一闪，随即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犹清，我们在忘言楼等你。”

　　在帮助姜冶将炼材仔细放回锦囊中后，宇明婋笑望着夏犹清道。

　　“夏少侠，祝你武运亨通。”

　　乐思蜀向着夏犹清拱一拱手，开口祝愿道。

　　“多谢。”

　　夏犹清似乎很快就将方才的胜负抛在脑后，她微微笑着向乐思蜀还了一礼，随后转身走出天地炉：

　　“待会儿在忘言楼中见。”

　　她负剑向擂台行去，抬手向后随意晃了几晃。乐思蜀望着夏犹清潇洒率意的背影，愈发希望可以改变她堕入魔界，被人设局诛杀的最终结局。

　　“乐少侠，我们也动身吧。”

　　乐思蜀还在望着夏犹清的背影思索，宇明婋已出声邀请道。她应声点头，随后在心里默默想道：

　　“我会想办法的。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忘言楼和天地炉的距离不远，乐思蜀和宇明婋与姜冶道过别，便快步向忘言楼的方向行去。街道上行人很少，想来大多数的人都去广场上观摩剑士们论剑斗艺了。

　　“也不知道虞前辈‘论道’的方式是什么样的。”

　　乐思蜀轻快地向前，侧首对着宇明婋说道。

　　“我也很好奇。听犹清的意思，或许也要与她论一论剑。”

　　宇明婋昂首向前望去，笑着回应了一句。

　　半盏茶的功夫后，乐思蜀和宇明婋顺着姜冶的指引来到一座吵吵嚷嚷的酒楼前。随醇厚的酒香一并传来的，是众多乐器齐鸣的喧腾之声。

　　“言归正传！”

　　鼓乐暂息。乐思蜀和宇明婋并肩走入楼中，却见阁楼之上端坐着一位灰发说书老者，大小乐器悬浮在她身旁，随她号令随响随停。

　　“锤落鬼神惊，剑走龙蛇鸣。你上前来我退后，你猛攻来我徘徊。胜负未分安危难料，端的是好一场……”

　　灰发老者轻轻敲了敲手边的扬琴，开口解说道。她的声音随情绪越涨越高，二者即将同时到达顶峰时，却被一声慵懒的叫声打断：

　　“小二——烦请再上几壶酒。”

　　乐思蜀只觉这道懒散的声音有些耳熟。她和宇明婋循声向前，穿过有些拥挤的人群，在一楼角落中看到几道正在交锋的人影。
　　乐思蜀凝神向前看时，心头不由一惊。三名人高马大的女子高举起巨锤，同时向着不远处的一位持剑的中年女子头顶砸落。那女子大难临头不惊反笑，她仰起头来直视巨锤，凌乱的头发被巨锤挥起的劲风吹散，露出脸上一道醒目的伤疤。

　　“是虞前辈。”

　　乐思蜀心中想道。她正暗暗为虞还素捏一把冷汗，却见她反手持剑向上一抹，身子在巨锤之下轻盈地一转。挥舞巨锤的几人此时气力已衰，巨锤被剑锋一挑当即荡开，她们站立不稳，眼看便要重重跌倒在地。

　　“小心。砸坏了地板也是要赔钱的。”

　　虞还素探出手去，将几个魁梧高大、脸上涂抹着彩色纹饰的女子接连拽住。

　　“多谢前辈指点。”

　　半晌过后，一名女子向前一步，向着虞还素施了颇为隆重的一礼：

　　“和前辈论道让我们姊妹获益匪浅。”

　　“好说，好说。”

　　虞还素收剑归鞘，随后举起酒壶痛饮了几口。

　　“前辈。”

　　宇明婋迈步上前，向着虞还素躬身抱拳。

　　“我和朋友也想与您论道。”

　　“可以呀。”

　　虞还素随意地放落酒壶，笑眯眯地答应着。她的目光在乐思蜀和宇明婋身上扫了几轮，随后笑道：

　　“先说好，一个人要出三壶酒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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