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虚此行

　　墨月西眉开眼笑地和独朽击了个掌，下一秒又发起愁来：“虽然我们抓住了幻妖，可要怎么出去啊？”

　　其实她进入幻境纯属意外。当时在东兴客栈，趁着他们离开，她的确是想要跟上独朽。不料那个和尚拦住她，说要出门一趟，让她在客栈照顾姐姐。

　　她当时就想，姐姐？还真有脸说。姐姐哪里需要她照顾？不是一直都跟在他身后么？一个往东另一个就不敢往西，像个小尾巴似的，真讨厌。

　　幸好，姐姐听到和尚的话，坚持要和他一起去，反倒让她出来了。

　　“我走到李府门口，就被一种无形的屏障吸进来了，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出去，找了半天才看见你。”墨月西阴阳怪气道，“我啊，一进来就看见你拿起人家的糕点就吃，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独朽啧了一声反驳：“诶、不是，你啥意思？要不是你遇见我了，就等着被困死吧！”

　　墨月西背着手，满脸不信：“呵呵，怎么？你知道怎样出去？”

　　“那是。”独朽拍拍胸脯，无视她不信任的表情，转头对上幻妖的眼睛。幻妖垂下头，有气无力地问出心中疑惑：“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独朽睨着它，敲了敲下巴。他确实从未接触过幻妖，但在双生林中，鹿神教他们辨认各种法器时，其中就有一件叫镜幻的器。

　　镜幻是一面镜子，却能反射出一个与原世界无异的地方。那是一件危险的法器，如今已经被禁止使用了。被禁止的原因便是，一个人只要在镜幻中待满三个时辰，就会被永远困在里面。当初第一次见到墨月西，小铺子里摆放着各式法器，所以他相信，她不会不清楚镜幻的事。

　　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它早就暴露了身份。

　　当然，他没有告诉幻妖这些，反而别过头对墨月西说闭眼。毕竟这么危险的妖精，该杀。还有一个原因，无论哪种幻术，要想逃脱，就必须找到致幻的本体并且摧毁。

　　幻妖被诛，独朽和墨月西走出幻境，第一个碰见的就是周无亦。没想到对方把他们当成了幻中幻，抽出随身背的桃木剑就刺了过去。

　　当于云间和景幽佳匆匆赶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两人扭打在一起的场面。任凭独朽怎么解释，周无亦都认定他是幻妖变的。

　　而一旁的墨月西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靠在树荫下惬意地眯着眼。见到景幽佳，她甚至挥了挥手。

　　景幽佳指了指他们两个：“这是？”

　　墨月西耸耸肩：“不知。或许是犯病了吧，突然要比试。”

　　于云间绑住两只小老鼠，麻绳在他的手下大幅度甩动，被独朽看在眼里。

　　“停停停！”独朽放下撸起的袖子，指着周无亦说，“臭道士，你好好看看老子到底是不是妖精！”

　　“好了好了，别闹了。”景幽佳拦下执拗的周无亦。独朽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目光又锁定在两只老鼠身上，“你这是什么时候抓的？”

　　于云间晃了晃手里的老鼠：“这个？就刚才啊。说来也怪，咱们四个一起进的李府，可你们两个突然凭空消失了，怎么叫都不出来。索性我们俩就去把这俩小玩意抓了，追了半天呢。”

　　他抬起胳膊，两只老鼠被麻绳绑着，在空中被转得晕头转向。要不是找了它们这么久，也不至于现在才出来。

　　周无亦凝视着他们几个，手中的桃木剑依旧没有收回，看起来像是蓄势待发。眼见周无亦脸色愈发阴沉，景幽佳不禁想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当然，她也这么问了。

　　一提起这个，独朽顿时滔滔不绝，把进入幻境后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是怎么抓住两只会说话的小鼠精，以及什么时候发现进入了幻境。

　　还有……

　　“哦，对了。你要是不问，我差点忘了。”独朽从袖口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珠，景幽佳从圆珠散发的妖气中，立刻认出这是内丹。

　　“我把那幻妖杀了，出了幻境才发现手上多了颗内丹。”他把内丹扔给周无亦，递去一个现在信了吧的眼神。

　　周无亦接过内丹，在阳光下端详片刻，表情忽然变得愧疚起来。他把内丹还给独朽，道了声歉。

　　事出有因，妖精都很生性狡猾，能多警惕一分就不能松懈。

　　独朽仍然带着疑问：“不过……它俩到底会不会说话啊？你俩只抓了它们，没发现大鼠精？”

　　景幽佳无奈摇头：“没有。我们进去之后，它们就一直乱窜，逮了好久才抓住。”

　　“原来如此。”独朽看着幻妖的内丹，含着笑意随手将内丹抛给于云间，“这妖丹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你俩拿去。”

　　于云间盯着掌中内丹，眉头一蹙：“这对我们来说也没用啊。”

　　独朽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没用就没用呗，大不了卖了。”

　　晶莹剔透的内丹被于云间抛向空中，又落在掌心，他好奇问道：“卖？能去哪儿卖？”

　　这人族地界，有多少人会想要妖的内丹？且不说对身子有无害处，单是那怨气直冲的劲儿，真有人会找死？

　　“我倒是知道一处。”周无亦开口道，“曾经我在捉妖的时候路过一座府邸。那时府上小厮问过我有没有妖丹。”

　　独朽扬了扬眉，打趣道：“曾经？你的曾经是多久前？”

　　周无亦却认真回想起来：“约莫半年前。”

　　“……”一旁的墨月西叹了口气，这比她还不可靠。

　　“去问问那和尚呗，反正他也爱捉妖。虽然他捉来的妖不是死了就是死了，但内丹……呃，也不见得只会毁了吧？那万一呢？万一他有固定的……”

　　独朽斜睨她一眼，连忙摆手打断：“得得得，你更不靠谱。”

　　墨月西翻了个白眼：“呵呵，就你靠谱行了吧？”

　　于云间把内丹递给景幽佳，晃了晃手中两只小鼠精：“话说，它们两个要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可以……诶，对了！”

　　他在古籍中见过一个法术口诀，能操控任何生灵，并窃取其记忆，为的就是更好地掌控生灵。

　　“木偶机关术？”独朽和墨月西同时瞠目，反倒是周无亦思索片刻，颔首道，“似乎有所耳闻。”

　　景幽佳迟疑道：“可是这木偶机关术，我们从未用过，甚至只瞥过一眼。”

　　凡是法术皆有口诀手诀不假，但危险的是，一旦出错就可能走火入魔。

　　“怎么？你不信我啊？”于云间胸有成竹，将老鼠抛向空中，顷刻间掐诀念咒。霎时，两只老鼠身上显现出了数根红色丝线，当真如同被操控的木偶。

　　它们被红色丝线支撑着悬浮半空，记忆顺着丝线被窃取——片刻后，他金色的兽眸闪了闪，意识到周无亦在场，又迅速敛去。他诧异地抬头，疑道：“元宵铺？”

　　木偶机关术虽然能窃取记忆，但毕竟名为木偶术，并非专司此道，故而只能看个大概。在两只老鼠的记忆中，他看见了一间元宵小铺。

　　“就这儿？”独朽望着圆圆元宵的匾额，一脸难以置信。鼠妖竟在此地？这与他在幻境中所见全然不符。

　　墨月西从铺子里走出来，疑道：“铺子里别说老板，连个伙计都没有。”话音刚落，铺内传来一阵窸窣声响，一位看似壮硕的男子笑着迎出：“客官久等！我是本店老板，方才去了茅厕一趟，实在是怠慢了几位客人。各位想要什么口味的元宵？我们这儿应有尽有！”

　　景幽佳往铺内看了一圈，顺着他的话问道：“有山楂馅儿的么？”于云间懒散倚在门边，实则目光也在铺内逡巡：“五仁馅儿的呢？”

　　老板面色一喜，拍手低声道：“自然有！我们这儿虽然不是城中的大铺子，但你想要什么馅儿，哪怕没有……哎！我们也能现做。”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独朽踏进元宵铺，老板忙搓着手跟上，边介绍特色，“我们这儿啊，最畅销的就是五仁馅儿，其次是芝麻……”

　　“五仁馅儿的听着不错。”墨月西指着竹筐里的元宵，“把这个给我包些，那个黑芝麻的瞧着也好吃。”

　　独朽不动声色扯了扯她的衣袖：“咳咳。”

　　“娘子想吃，就多买些嘛。”老板拿起袋子就开始装元宵，直到周无亦到来，他的手几不可察地僵了僵。

　　于云间问：“你方才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周无亦掠过他，径直走向元宵铺老板，对方手一抖，“呃……敢问这位道长，来此是？”

　　周无亦拈起一颗元宵，淡然转了两下，说出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元宵是糯米粉裹的，可这内里却是其它馅料。”

　　景幽佳听出周无亦言外之意，猛然看向铺子老板。于云间也往老板脸上看去，想着，难怪他在小鼠的记忆里确确实实看见了大鼠妖，而元宵铺怨气妖气交织横冲，却不见鼠妖踪迹。

　　原来如此。

　　独朽手臂搭在墨月西肩上，制止她挑选元宵的动作，掩饰道：“嗐，元宵不就是吃个馅儿么？”

　　“也是。”周无亦把元宵丢进袋中，抬眼注视老板。对方咽了咽口水，忽而笑道，“几位客官原来相识啊。我瞧这位道长面善，这样吧，这包元宵就送给各位了！”

　　他似乎是在隐藏，匆忙将元宵塞进墨月西怀中，推搡着他们开始赶客，“我近日吃坏了肚子，总要去茅厕，实在没法招待各位了。各位过两日再来，届时想要的口味，我们都能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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