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与幽灵先生约法三章

　　终于，霍格沃茨特快停靠在国王十字车站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全部走下列车。

　　孩子们嬉笑着回到父母身边，开始兴高采烈地计划起漫长的假期。穿过魔法屏障，艾斯梅也看到了她的亲人，就在十号站台边——年幼的艾斯梅飞扑进亚历克斯怀里，被他轻快地抱起来转了个圈。

　　“哥哥，这学期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呀？”她嗲声嗲气地问。

　　这一年艾斯梅拉达·古德温才刚刚八岁。赤褐色长卷发被扎成双麻花辫垂在胸前，头上还戴着一顶夸张的遮阳帽。但她看起来可爱极了，圆圆的眼睛里闪着新奇的光，笑容灿烂。

　　“艾斯梅见过比人还高的蜘蛛吗？”亚历克斯蹲在她身前，用塞德里克在迷宫里的经历哄她，“足足有八只眼睛呢，钳子比你的脑袋还大，可有趣了！”

　　“我们回家再说吧，亚历。”父亲出声提醒道，“我的车还在外面，如果我们不想它被拖走……”

　　艾斯梅望向父亲，再也抑制不住泪水，眼眶通红。父亲比去世时年轻许多，头发还没变得花白，衣着也十分考究。为了不让孩子们因为他是麻瓜而被歧视，他向来格外重视每一次来国王十字车站的机会。

　　他们一左一右牵着年幼的艾斯梅，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她——但现在，艾斯梅清楚地知道，她已经永远失去他们了。

　　“收到我寄给你的生日礼物了吗？”
　　“是支永远用不完的红色蜡笔！我很喜欢。”
　　“其实它还能变成其他颜色，只是需要一点点魔法。”
　　“艾斯梅也要学习魔法……”
　　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从一群红头发身边走过。

　　艾斯梅抹去眼泪，收敛住悲伤的表情，默默跟随他们继续向前。可快走近韦斯莱一家时，她却忽然惊讶地发现双胞胎中的一个正盯着蹦蹦跳跳的小艾斯梅，脸上挂着极其微妙的笑容——欣慰？宠溺？疼爱？很难说清他到底是出于哪一种心情。

　　好吧，艾斯梅承认自己小时候那股活泼耿直的劲儿确实挺招人喜欢。但梅林能不能来管管这个韦斯莱！那表情简直就像他才是小艾斯梅的爸爸。

　　“咳咳——”艾斯梅假咳两声，从那家伙身边挤过去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很快就加快脚步追着古德温们继续向前去了。

　　“她干嘛要瞪你啊，弗雷德？”乔治皱起鼻子，疑惑地挠挠头，完全摸不着头脑。
　　弗雷德抬手按住胳膊上那片刚才被艾斯梅撞过的地方，不气反笑，“可能她在怪我没祝她生日快乐吧。”

　　“你知道她生日在什么时候？”乔治仍满腹狐疑地打量着他。
　　弗雷德摇摇头，干脆地说：“不知道。”

　　“我看他是真傻了！”罗恩摊开双手，恨铁不成钢似地长舒一口气，“要么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

　　人群在车站外的街道上四散开来。艾斯梅一直把家人们送到车边，才转头走进另一条空旷冷清的小巷。她的身体在小巷尽头一瞬间融入空气，下一秒就凭空出现在科茨沃尔镇那幢别墅前。

　　幻影移形简直是巫师们最伟大的发明！

　　这里十年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花园始终保持着梅蒂亚去世前的布置，小喷泉涓涓的水流在日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艾斯梅朝自己施了个幻身咒，悄悄潜入院子。为了不在草坪上留下脚印，她必须格外小心。绕过正焦急等待雇主的莫德小姐，她紧贴着房屋外墙缓慢移动，一点点靠近母亲的墓碑——山茶花开得那么好。

　　“好久不见，妈妈。”艾斯梅从地上拾起一朵小花放在那块冰冷的石头上面，轻声说：“我回来了。”

　　过去未完成的猜想到今天似乎已经有了更合理的解释：艾斯梅曾经坚信高斯特是个鬼魂，但她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这种想法的。等她真正了解幽灵这种生物时，这个概念早就像已经被证实的真理，在她的认知里根深蒂固了。

　　那时她还不知道时间转换器的存在。现在想来，或许弗雷德是对的：梅蒂亚可能在临死前回到过过去，回到过心爱的孩子们身边。

　　“如果时间回溯公式是确定的，我会在三年前待多久？”艾斯梅掏出那枚怀表式的时间转换器。她知道自己还能回到这里——在有求必应屋时，她已经偷偷试过很多次，“不到三个月，然后再回到这里，回到他们身边。妈妈，我真的很想你，也想知道答案……”

　　那个她翻遍霍格沃茨图书馆也没能找到的答案到底是不是母亲的爱？

　　“就试一次，我保证。既然我已经来到这里，既然历史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动，既然我终将会消失……”她紧张得攥紧拳头，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动着，呼吸逐渐沉重，“我爱你，妈妈。”

　　指针逆时针旋转，周围的景物开始快速变动，四季交替轮回。艾斯梅眼看山茶花树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慢慢回到幼苗的形态，变回一粒种子，最后和那块墓碑一起彻底消失不见。

　　她回到了1992年，梅蒂亚·罗齐尔还未离世的那个秋天。

　　“梅，我亲爱的，你有一位客人突然到访。”伊恩·古德温轻轻叩响妻子半敞的房门。艾斯梅站在他身后，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那时候的父亲年轻帅气，但眉宇间却带着愁容。

　　“请进。”梅蒂亚勉强支撑起上身。虚弱的声音刚刚传进艾斯梅耳朵里，就足以让她眼眶发热。

　　艾斯梅缓缓走进去，看见母亲躺在床上，凹陷的面颊和不太健康的肤色都在预示着她的死亡。她还没开口，梅蒂亚已经露出诧异的神情，遗憾地摇摇头，显然是认出她了。

　　“你好，梅蒂亚。”艾斯梅来到床边，主动握住她的手，自我介绍说：“我是罗齐尔。”

　　“你好，我亲爱的。”梅蒂亚难以置信地抿紧嘴唇，落下一大颗晶莹的眼泪。她抬起手，抚了抚艾斯梅的脸颊，温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事实上，我刚才已经向伊恩解释过一次了。”艾斯梅强忍着情绪，回头看了一眼还不明所以的父亲，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我正在进行一次长途旅行，刚好路过这里，就决定来看看你。”

　　“伊恩，这是我的堂妹。”梅蒂亚胡乱抹去泪水，绽开一个欣慰的笑容，向丈夫介绍，“真失礼，我太激动了。我们已经有好多年没见面了，有多少年了？”她转而询问艾斯梅。

　　“十三年。”艾斯梅回答说，“上次见你的时候，毫无疑问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古德温夫妇都呵呵地笑起来，十分欢迎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你能在这儿待多久？”梅蒂亚又紧紧握住她的手。

　　艾斯梅拿出那块表，她还没来及确认。可是当她看清表盘上的指针，却和母亲同时皱起眉头。“不到……一个月。”她也没想到时间竟然会这么短。

　　“看来我们要好好珍惜这段日子了。”梅蒂亚沉重地长舒了一口气。

　　秋天是一年之中艾斯梅最不喜欢的季节，因为到处都是一片衰败的景象。更重要的是，她永远不会忘记母亲就是在秋天结束时离开他们的。

　　回到母亲身边后，艾斯梅才逐渐想明白一件事：这次冒险的尝试是有必要的，不仅是为了找到答案——关于时间回溯，母亲显然要比她了解更多。

　　好在小艾斯梅已经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亚历克斯也正在霍格沃茨度过他愉快而新奇的一年级生活。这让艾斯梅每天能有更多的时间陪在母亲身边，虽然大多时候待在房间里，但偶尔也会去楼下的花园走走。

　　“准确地说，是23天。”梅蒂亚举起魔杖，用院子里枯黄的落叶在空气中书写出一个公式，“你的实验数据太少了，亲爱的，还不足以让你推导出那个衰变常数。”

　　“你到底进行过多少次时间回溯？”艾斯梅关切地问。

　　“大概是你目前尝试过的十倍那么多。”梅蒂亚不受控制地咳了几声，“你知道的，最初谁都会有点抗拒这种事，甚至是害怕。可一旦在一次次尝试中迷失自我，以为能掌控时间法则的时候，就已经太迟了。等你回到最初的起点，过去的所有记忆和感受全都一股脑钻进你的身体里，那种痛苦能把人折磨疯。”

　　“我不需要考虑那些事了。”艾斯梅扶住她，笑得十分苦涩，“改变成功就会消失不是吗？我做过的那些尝试一定已经改变了一些事。”所以她注定回不去了。

　　但梅蒂亚只是摇摇头，解释道：“改变历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最开始我也以为我成功了，但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决定是不够的。就像有股强大到无法对抗的力量，总会把事情拉回原本的轨道。”

　　艾斯梅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到目前为止，塞德里克·迪戈里仍然有死亡的风险。

　　“最可怕的是，当你体验到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梅蒂亚抚摸过她耳边的头发，“你会发疯似地想要修正过去的失误，不停尝试。所以答应我，亲爱的，你只能来见我这一次，好吗？”

　　她心神不宁地点点头。

　　“这很重要，艾斯梅。”梅蒂亚的语气近乎恳求，“答应我。”

　　“我答应你，妈妈。”艾斯梅郑重地点点头，重新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抿起笑脸不想再让母亲担心，“我还有件事想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或是试过回到我和亚历克斯小时候？”

　　“为什么这么问，我的孩子？”梅蒂亚眼里满是疑惑，看起来对这个问题毫无头绪。

　　难道她和弗雷德都猜错了？艾斯梅有些没底气地说：“因为我怀疑我小时候看到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动静，是你回到过去……”她还没说完，就看见母亲勾起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吧，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那是个幽灵，还给他取名叫高斯特。”艾斯梅立刻改口，补充说明道。

　　“那确实是个幽灵，艾斯梅。”梅蒂亚欣喜地说，“真高兴你记得他。‘高斯特’？梅林的胡子，他要是知道你给他取了个这么有趣的名字，一定会很高兴的。”

　　所以她的猜想就这么被推翻了？不是因为母亲的爱，也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原因？

　　“可是……”艾斯梅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他去哪儿了？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他了？”

　　“他是你的‘守护神’，打引号的那种。”梅蒂亚弯了弯手指。回忆起那个鬼魂时，她还是会露出淡淡的笑容。

　　按照梅蒂亚的描述，高斯特是在她怀上艾斯梅那年突然出现的，只能被她一个人看见的鬼魂，并且毫无疑问是位男性。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年轻而有活力，却始终不肯向梅蒂亚说明自己的死因。

　　等到艾斯梅出生后，高斯特便把所有精力全都放在陪伴她成长上。他见证了艾斯梅童年里许多珍贵的瞬间：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爬上花园的小喷泉——最后还是高斯特用魔力把她捞起来的……

　　但就和弗雷德一样，随着艾斯梅不断长大，高斯特的状态也越来越差。他的颜色越变越浅，在变成学院幽灵那样的乳白色之后，没过多久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大概就在亚历克斯收到霍格沃茨入学通知书的那段时间。”梅蒂亚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看见高斯特，她也十分担心这位老朋友的处境，“也可能是他知道我快不行了……”

　　“又或者是……”艾斯梅想起消失的弗雷德，心头不禁感到一阵酸涩，“他已经勇敢地拥抱死亡了。”

　　“高斯特是个非常有趣而乐观的男孩，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变成幽灵。”梅蒂亚把失落的艾斯梅拥进怀里，替她梳理有些凌乱的发尾，安抚式地轻拍着她的后背，“但他非常爱你，真的非常爱你，艾斯梅。很高兴你还记得他。”

　　“妈妈……”艾斯梅哽咽起来，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母亲温暖的怀抱了，“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怎么办？”

　　“如果爱一个人还要计算对错得失，那就不是爱了，我的宝贝。”梅蒂亚温柔的声音像一股暖流，流进艾斯梅心房里，给她带来巨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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