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过境

　　这次事情的发展迅速程度比钟絮预想得要更快，也就不过两天时间，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受害者的采访。

　　“我被关在会所的地下室，地下室还关了很多跟我差不多大的男男女女，我们被要求给会所的客人提供特殊服务，不听话就会挨打挨饿。会所的戴小姐指示人给我们被强行注射了违禁品，让我们在她面前表演。如果人死了，就会被他们拉到焚化炉，尸骨都不留下。”

　　冯凯安关掉视频，一双厉眸看向钟絮：“戴小姐不解释一下吗？”

　　钟絮不紧不慢地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对上冯凯安的眼睛：“冯先生希望我解释什么？”

　　冯凯安来之前听说戴娜虽然是年轻女人，但背景深厚，行事乖张跋扈。

　　今日一见，确实如此，他好歹是李军督的手下，谁见了不客气几分。

　　冯凯安眉头微蹙，声音中带着不悦：“戴小姐，如今受害者亲口指认，会所存在非法拘禁、强迫□□、注射违禁品以及杀人毁尸等严重犯罪行为，而这些事都与你有关，你难道还想置身事外？”

　　钟絮轻轻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眼神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冯先生，仅凭一个受害者的片面之词，就给我定这么大的罪，似乎不太合适吧。况且，你也看到了，我这会所就这么大，警察局的人里外都查了多少次了，也没查出什么来不是。”

　　冯凯安冷哼一声：“是真的没什么，还是戴小姐让我查不出什么？”

　　“冯先生这话可是给我扣帽子了，难道我配合调查也是错了？我知道冯先生代表李军督，不过不知道冯先生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李军督若是求财，要多少开个价即可，何必来这么一处，这不是伤了大家之间的关系。和气生财嘛！”

　　冯凯安眼神变得犀利：“戴小姐的意思是，李军督还要看你身后那位的脸色？”

　　钟絮没正面回答，只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只是很讨厌别人威胁我，你说呢？冯先生。”

　　冯凯安看着她，心中暗自不悦。

　　他猛地站起来：“戴小姐，好自为之。”

　　梁万仞从外面办完事，迎面碰上冯凯安。他来的路上便听说今天有李军督的人来见戴娜，他猜这生面孔为首的便是李军督的代表。

　　他刚准备抬手打招呼，然而冯凯安却看起来气呼呼的，轻瞥他一眼，冷哼一声。

　　梁万仞进了会所，赶忙拉过钟絮的秘书细细询问，得知钟絮跟冯凯安说的话，心里一突，转身出了会所，电话打到邝穆那里。

　　邝穆接到电话，听到梁万仞语气急促，他却不紧不慢：“知道了。她说就说了，无妨。”

　　梁万仞在电话那头急得直跺脚：“邝先生，我看李军督的人脸色极其难看，我们能在东南如此长久，还是要跟这些军督打好关系。”

　　邝穆沉默片刻：“我来处理。”

　　梁万仞听着他模棱两可的态度，直摇头，觉得邝穆这两年跟以前大不相同。

　　人变得优柔寡断了，对戴娜有些过于纵容了。

　　“邝先生，你以前跟我说过，不听话的人不能用。”

　　挂了电话，邝穆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梁万仞说的话有道理，可这个人是钟絮。

　　他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

　　钟絮难得在十二点前回到别墅。

　　她推开房间门，邝穆坐在沙发上，见她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回来了？”

　　钟絮见到邝穆有些惊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卧室里这样清醒的见面了，邝穆仿佛是在刻意等她。

　　“嗯。”钟絮应了声。

　　邝穆起身从钟絮后面抱住她，将她圈进自己的怀里：“今天跟李军督的人聊得怎么样？”

　　钟絮停下手里卸耳环的动作，心里知道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不怎么样？他威胁我。”

　　“我听说了。”邝穆淡淡地说道，下巴垫在她的肩窝里，在她脖子里蹭了蹭，“絮絮，我们离开这里吧。”

　　“离开？去哪儿？”钟絮警觉起来。

　　邝穆说：“我在枫叶国准备了房子，国际账户里的钱足够我们俩下半辈子无忧无虑了。”

　　“那头也同意了吗？”

　　虽然邝穆从来没跟她说过，但是钟絮在他身边这几年，已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邝穆干得那些买卖总有个源头，这些年洗出洗近的那些钱最终流向的也就那几个地方。

　　他现在说不干，想全身而退，不用钟絮不同意，那头的人也不会同意。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邝穆松开手，打开八角柜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两本枫叶国的护照递给钟絮：“早就准备好的。”

　　钟絮打开护照，一本照片是她，另一本是邝穆，只是照片对得上，人名和信息却对不上。

　　钟絮心中大惊，一方面是不知道邝穆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这些，另一方面是她在这个房间住了三年，都不知道这个八角柜里的还有个暗格。

　　她心中警铃大作，抬眸看向邝穆，他已经坐在单人沙发上，双手交叠，如同初见那日的云淡风轻。

　　她心想：若是自己不答应，今天恐怕走不出这个房间。

　　钟絮合上护照，缓缓走到他身边，侧坐在扶手上，手搭在他的肩上：“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邝穆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手指细细摩挲着她的手掌：“你在当几天戴娜，等时机成熟我们就走。”

　　比邝穆口中时机先到的，是冯凯安带人闯进会所强行搜查。钟絮接到消息为时已晚，军督的人把会所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不仅坐实了举报人嘴里那些事实，还顺带搜出了许多金银细软和珠宝首饰。

　　钟絮的车没到现场，半路便被人拦截下来。

　　冯凯安从黑车上下来，走到钟絮的车子旁边敲敲车窗。他看着车窗缓缓降下，钟絮带着墨镜的那张脸露出来，斜眼扫了他一眼。

　　即便是被团团围住的时刻，她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戴小姐，军督签得逮捕令，请您配合。”

　　钟絮心里咯噔了一下，镇定神色。她打开车门，不慌不忙的下了车。冯凯安见她下车，立刻给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

　　几个壮汉三两步上前将钟絮按在车玻璃上，戴上手铐。

　　钟絮被李军督的人带走，邝穆是办完事回来，才从梁万仞那里听说。

　　彼时，梁万仞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见他回来，仿佛有了主心骨：“邝先生，戴娜被李军督的人带走半个多小时了。”

　　邝穆脸色微变：“有什么消息没有？”

　　梁万仞不停地用纸巾擦着汗：“就是没有消息才让人着急，凌晨李军督的人突袭了会所，搜出了不少东西，后来就听说戴小姐在半路被带走了。”

　　“带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已经派人去打听了，还没有确切消息。”

　　邝穆摩挲着手腕上的珠串，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一刻如同此刻一般手足无措。所有不好的念头，一瞬间涌进他的脑海，顿时心乱如麻。

　　他拿下眼镜，闭眼捏了捏鼻梁，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失去了支撑。

　　“邝先生。”梁万仞在一旁扶住他。

　　邝穆平稳身体，压着嗓子：“去找，用所有力量去找，十分钟之内，我要知道她被带到哪里去了。”

　　钟絮以为冯凯安应该会带她去见李军督，或者将她关进某所监狱等待提审，可他却直接把她带进了一间酒店看管起来。

　　她站在狭小的房间门口，目光打量了一圈房间里的陈设，又扫了眼负责看管她的女人。最后转向冯凯安问道：“有烟吗？”

　　“戴小姐，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冯凯安不悦，回了一句话转身离开。

　　他走后不久，便有人送了两包烟到钟絮的房间。

　　她点了一根，站在窗口边抽边思考。

　　李军督虽然让冯凯安把她带走，可只是关着她，不提审也不见她，态度倒是一下子暧昧了起来。

　　他似乎在等一个机会，或是等邝穆的一个态度。

　　想到这里，钟絮突然就释怀了，至少这几天她是安全的。

　　钟絮不哭不闹地在酒店里待了两天，倒是每天都来冯凯安见她像在自己家一样悠闲，愤愤不安。

　　“她倒是自在得很。”冯凯安看着监视器里的钟絮，气不打一处来，“军督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军督说让在等两天，他跟华国那边还在谈。”

　　冯凯安抿着嘴，心里憋着一口气。

　　他抓戴娜之前，军督特意警告过他，这个女人以及她背后的势力是他和华国谈判的筹码，在她踏上华国飞机之前，必须保证她健康的完整的活着。

　　想到这里，冯凯安抬手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邝穆那边，前几次梁万仞带着礼物登了几次李军督的门都吃了闭门羹。

　　这次邝穆亲自登门，依旧是连门都没进去。

　　“要先回去吗？”梁万仞问道。

　　邝穆叹了口气，他第一次有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异常难熬：“在等一会儿。”

　　话音刚落，只见李军督的别墅门缓缓打开，开出来一辆本地牌照的车。

　　邝穆原先是没注意的，但他只看了一眼，便在慢慢升起的车窗背后瞧见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心头一紧，拍拍驾驶座的位置：“回去。”

　　“不等了吗？”梁万仞问道。

　　“不等了，回去得想其他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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