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之星

　　“卡！”

　　随着最后一个声音落下，所有的戏份到此结束。这一场盛大的梦到了尾声，戛然而止，然后要求戏中人统统醒来。

　　洛羽眼前朦胧一片，有导演开心的笑脸，有工作人员激动的欢呼，也有面前易枫重新退回的身影。

　　“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

　　洛羽轻轻呢喃，声音被淹没在激动的尖叫声里，眼前的一切逐渐一点一点消失。

　　时光推移，白天被夜晚替代，明亮被黑暗取缔。

　　晚上的杀青宴，气氛火热，像是要把白天的美梦继续延续。可是没有白鸽，也没有鲜花，只有吃喝玩乐，洛羽看着眼前种种，意兴阑珊。

　　她想，原来这场梦早就结束，而她早已不该奢求，不该留恋。

　　时间很晚了，洛羽跟众人告辞，然后先行离开。

　　走出店外，无边寂寥的天空中月亮高悬，皎洁无比，旁边没有星星，整个夜空只有一个月亮也不显得单调。

　　清冷的月光洒下，清风吹过只觉一片凉意，夏天的热风被吹散，这个夏天也不会等待任何人终将要过去。

　　洛羽发现远处静静等待的林夕，他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月亮下面容看不清，像是隐藏在月亮里的一个小王子。

　　不知他是何时来的，也不知他等了多久。

　　洛羽靠在门外，也没动弹，静静等待。

　　果然不多一会儿，易枫从店里同样出来，喝的酒有些多，被风一吹，空气中都是醉人的气息，头脑稍稍清醒。

　　两人目光对视，一时间只觉无话。

　　约定好了，戏拍完之后会告知的真相，此刻揣在心里无法直言。迫不及待的结局来临，原来并没有想象中波涛汹涌的喜悦。

　　“你没事吧？”洛羽担心问道。

　　易枫看到洛羽上前一步想扶他的动作，急忙后退，大声斥道：“别过来，也别说话。”

　　易枫捂着难受的头，等待这波醉意和疼痛过去。洛羽落在空中的手收回，心中如打翻了所有的情绪瓶子，五味杂陈，难堪至极。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最后的话咽在喉咙里，洛羽只觉心中凄凉一片。最终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别说了，不要说出口。”易枫痛苦地背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我承受不住的。可你呢，你是怎么过来的，这些年你是怎么独自一个人扛过来的？”

　　所有的真相揭开，留给两人的只有血迹淋淋的伤口。不会好了，这个伤在两人中间，只会结痂，不会消散。

　　片刻后，易枫似乎缓了过来，转过身看着洛羽，眼睛垂下，声音里都是痛惜：“我不要答案了，也会像你一开始所希望的那样，等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我会退圈，永远地离开这里。”

　　“以后的日子我会好好过，像光一样发亮，照亮那些黑暗的人，实现我一开始热血的梦想。”

　　易枫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哽咽，他不想造成洛羽心里的压力，想出言缓和甚至调侃想说自己以后要充满朝气奋斗要为民请命，可这些笑话堵在心里，根本无法说出口。

　　最后，易枫咽下所有的情绪，伸出手在洛羽头顶拍了两下，然后揉了揉，又是怅然又是决绝地说道：“走啦！”

　　“这次是真的告别了！”易枫背过身，先走一步，边走边招了招手。

　　待再也看不到易枫的影子，洛羽终于矮下身子，弯腰痛哭。

　　远处的林夕直直看着两人，虽听不到声音，心中已了然两人谈论的内容。这一天来的不早不晚，终于还是来了。

　　所有的记忆打开，时间回到三年多前。

　　大三临近寒假，雪又下过了新的一轮，银装素裹，很是美丽。

　　“易枫易枫，今年寒假的支教名额，我拿到手啦。”洛羽兴奋地跟易枫炫耀，满含朝气地说道，“一想到又可以到山区里去教导那些对知识充满渴望的小朋友，我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你学的是语言，现阶段的山区小朋友会需要这个吗？”易枫微微疑惑。

　　“当然，这可以打开他们的眼界，让他们至少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可以增加对外界的新鲜感和渴望，这样他们才会更有动力想要走出大山啊。”洛羽有力地进行反驳，振振有词，“而且，我很有经验啦。我不光可以教我的专业课，我也可以交他们简单的语文数学或者画画呀。”

　　闻言，易枫还是皱着眉头。

　　“小朋友多可怜啊，我们不应该尽全力帮他们吗？”洛羽换了一个策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且这一趟的经历对我后面的教学实习也是很有帮助的。”

　　易枫还是没出声。

　　洛羽看易枫不支持她，显然不理解质问道：“你是不是不支持我做这一件天大的，有很多好处，没有坏处的大大好事。”

　　被洛羽的自吹自擂逗到，易枫一下子绷不住表情笑了出来：“好了，我不是不支持，只是你的生日快到了，我舍不得你这个时候去大山里。”

　　没有想到易枫竟是因为这个理由，洛羽心里一瞬间只觉满得要涨出来，热热的，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甜蜜袭来。

　　“没关系了，这一趟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洛羽笑着安慰，转而脸上又带着羞涩声音小小的，“虽然今年没有一起过，但我们还有往后很多很多日子。”说着，洛羽用手拢了一个大大的圈，表示是这么多的很多很多。

　　“好。”易枫笑着看着洛羽。

　　离别那天，火车站，易枫去送洛羽。

　　“我有时间会去看你的。”易枫满含不舍的将洛羽抱到怀里。

　　“不用了”，洛羽在易枫怀里笑着拒绝，“都是山路很难走的。我们这次是许多人一起结伴去，路上彼此也有个照应。你如果自己去，迷路了我可就找不到你了。”

　　刚说完，意识到马上真的要分别了，未来的一个月可能都见不到一面。大山里信号也不好，视频通话的机会微乎其微。洛羽心中酸涩难耐，只觉万分不舍，可无奈一会儿就要发车了，眼下只能通过用力的拥抱才能缓解心中的焦躁和留恋。

　　“易枫，好舍不得你。”

　　听到洛羽在怀里嗡嗡的声音，易枫心里酥麻一片，用手挖出洛羽的头来，注视着她的眼睛，珍重地吻了她一下。

　　“走吧，早去早回。”

　　“恩恩。”

　　洛羽拖着行李箱跟随着人流离去，远远地洛羽又回头看了易枫一眼，他还站在原地，发现洛羽看他，笑着冲她招了招手。

　　洛羽回过头来，继续向前走去，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彼时，他们还不知道，命运即将给他们开一场天大的玩笑。

　　到了目的地，洛羽一部分心思被许久不见的小朋友占据。小朋友各个友善，两坨脸蛋上还带着高原红，见到他们这些支教老师却笑得比任何人都甜、都亮。

　　洛羽一见他们就欢喜，忙着给他们分发带来的礼物。

　　之后支教的日子有序不紊的进行，偶尔洛羽也会被思念压垮，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看着天上的星星，洛羽就会格外想念易枫。

　　白天山上到处都是植被，呼吸间都是草木的清香，深深吸一口仿佛空气可以将肺部净化，山里的泉水也给外清甜；夜晚的天空格外的大，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沉静寂寥，夜幕低垂，仿佛离人如此之近；天上繁星点点，每一颗都格外闪亮，伸出手来仿佛可以碰触到天际，然后摘下那么一颗。

　　越是这么漂亮，越是希望易枫可以在身边，分享给他。

　　可信号也是真的不好，不要说视频通话了，连语音都是断断续续。经常洛羽给易枫发一个消息，她以为发出去了，回头掏出手机再次打开界面一看一个小小的叹号。

　　思念是真的折磨人，接下来的日子洛羽只能尽可能让自己更忙一点，忙碌起来脑子就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去想念。

　　这样的方法果然起了作用。课上洛羽教小朋友们知识，课下洛羽带着他们一起唱歌、一起画画，甚至跟着他们一起去捉鱼，一起下田。

　　每天异常劳碌，晚上回到休息的地方躺下就可以睡着。

　　日子不知不觉的过去，转眼快到了洛羽生日那天。

　　接连几日的好天气太阳很足，阳光很烈，冬日里也将众人晒的暖洋洋的。之后天气急转直下，仿佛前几天的好天气是最后一个幻梦。

　　天空中开始飘下雪花，起初是零星落下，之后是鹅毛般的大雪扑簌而来，天气昏沉沉的，异常阴冷，偶尔刮过风，真比刀子还烈。

　　路上很快被厚厚的积雪掩埋，无法行走。教学工作缩短了时长，看到小朋友们冒雪赶来也想上课，洛羽心里一片动容，课上的也更加卖力。

　　雪下了一天然后停了，第二天中间的积雪被来往的脚印踩踏压实，胆大的小朋友们陆续从雪上滑过，飞快地打溜前进。

　　雪停了，天气却没有放晴，风呼呼吹过，比前几天还要猛烈。天空的颜色越染越黑越染越黑，像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蓄势待发，待到时机成熟就猛地张口吞下这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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