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明月染尘埃

　　谢明朗带着秋水回营，虽然一路低调，但毕竟还是有些人看见了。于是，事情就在营里传开了，都说太子殿下回了趟城，就带了个小姑娘回营，两人还共骑一乘，姿态亲昵。
　　厨房掌事老张才搞完后厨的事情，回到小容将军营帐里，就偷偷跟医护妹妹小秦说着刚刚听到的八卦。
　　老张：“刚听说，太子殿下下午带人出去了，晚上回来，竟然还带了个女子回来了。”
　　小秦：“真的？太子殿下不是一向十分洁身自好么？营里那些姐姐为了接近他，逮着机会就跑去请教他，他也没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啊。”
　　老张：“你不懂，营里这些个粗糙的女兵哪有外面那些柔柔弱弱的女子好？太子殿下对他们不感兴趣，不代表对别人也不感兴趣。”
　　小秦：“可是，殿下不是有太子妃了么？怎么还去招惹外面的女子？”
　　老张：“嘘！这话可千万不能让咱将军听见，否则两人该打起来了。”

　　小容将军掀帘走进来，就听见他们的谈话。她走到桌边放下长枪，一边倒了杯水喝，一边问：“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见？谁跟谁打起来了？”
　　老张见她回来，立刻挤出笑容：“将军回来了？没什么，我们就是聊下八卦。”
　　小容将军看着老张：你笑得那么假，肯定有鬼。
　　她又转头看向小秦，小秦匆忙避开她的视线，低着头扣着手指。
　　小容将军放下茶杯说：“小秦，你说。”
　　小秦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说：“我，我……我不敢说。”
　　小容将军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挽着她的手腕，和颜悦色地说：“咱小秦可不会撒谎，什么八卦，你跟我说说呗。”
　　小秦向老张投去求救的目光，老张立刻转过头，假装没看见，转身收拾她的床铺去了。
　　小秦：……

　　小容将军晃了晃她：“说说呗。”
　　小秦：“听说，我也是听说的哈。就是，那个，太子殿下下午出去了一趟，晚上回来，还，还带了个姑娘回来……”
　　“什么？！”小容将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火冒三丈地说，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他还敢做对不起秋水的事？！”
　　她转身提起枪，掀开营帐帘子就朝主帐去了。老张和小秦见状，赶紧跟了出去。
　　老张：“一会儿该打起来了，你赶紧去叫人，多叫些人！否则拉不住他俩。”
　　老张吩咐完，就赶紧去追小容将军了。
　　“好，好。”小秦应着，就慌慌张张地喊人去了。
　　一会儿，后面就浩浩荡荡跟上来一大群士兵。

　　小容将军远远看见谢明朗站在营帐门口，大声喊着：“我听说你出去一趟就带了个女子回来？你要是受不了军营清苦，想吃喝玩乐，就回你的京都去！只要你跟秋水退了婚，你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
　　谢明朗莫名其妙：“我凭什么要退婚？”
　　小容将军听了这话，气得提起枪指着他说：“就凭你今日的行径，整个西北军都知道了，这婚你不想退也得退！”
　　“我什么行径我……”谢明朗刚想争论，突然反应过来：她估计是把秋水当成别的什么人了。
　　他刚想开口解释，就看见小容将军身后不远处，跟上来一大群士兵，意识到现在不是解释的时机。

　　士兵们见两人又要掐架了，赶紧跑过来拉开小容将军，生怕他俩真打起来。
　　士兵们围着小容将军七嘴八舌地劝着：
　　“太子殿下也不是那等荒淫之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对呀，说不定是殿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英雄救美，这女子一时无处可去，殿下才将人带了回来。”
　　“咱也稍微体谅下。殿下从前在京都，受万千女子追捧，要什么没有？自从来了这西北，整日跟我们这群粗人待在一处，眼见着也糙了不少，他又正值火气旺盛的年纪……”
　　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谢明朗赶紧制止话题漫延：“可闭嘴吧你们，瞎说什么呢！”

　　离得这么近，他们说的浑话，秋水估计都听见了，说不定回头该误会自己花名在外了。
　　谢明朗赶紧大声澄清：“天地可鉴，我对秋水一心一意。你们不要抹黑我。”
　　小容将军听了他这话，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指着营帐问：“那里面那女子是谁？你跟她什么关系？你不说我就自己进去问了。”
　　谢明朗赶紧拦着她：“等一下，现在不方便。”
　　小容将军：“怎么不方便了？”
　　谢明朗解释：“……她在沐浴，你稍等一下。”
　　小容将军瞪大了眼睛：他竟然让一个女子在自己的营帐里沐浴？！还说什么对秋水一心一意，骗鬼呢！
　　她气得拿枪指着他，说：“都让人登堂入室了还狡辩？今天我就让你尝尝拈花惹草的下场！我不帮秋水教训你一下你还以为将军府没人了！”
　　她拿起枪就要开打。劝架的士兵们见状，立刻拉手臂的拉手臂，抱腿的抱腿，夺枪的夺枪。剩下的士兵们把她团团围住，阻断她与太子殿下之间的接触。
　　小容将军看着身上挂着的“沙包”们，生气说：“起开！”
　　“沙包”们死不松手，七嘴八舌地劝架：
　　“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咱力气得留着上阵杀敌，不能内部消耗啊。”
　　“是啊，主帅内讧，军心会乱，千万不能打呀。”
　　“……”

　　小容将军忍了又忍，才放下枪说：“好，好，你……今日之事，我会立刻修书回京，告知大将军。你等着退婚吧！”
　　她说完看了营帐一眼，几下踹开身上的“沙包”们，气的转身就走。
　　劝架的士兵们见人走了，便也跟着散了。
　　谢明朗看惊蛰在旁边，吩咐说：“你赶紧去拦着她，别让她真的写信回京胡乱编排我。还有，那个，让她晚点过来一趟，跟秋水说说话。”
　　“是。”惊蛰领命，立刻转身追小容将军去了。

　　秋水在屏风后，本来快洗完了，听见门口吵闹起来，真怕他们冲进来，吓得赶紧三下五除二一通擦洗完，就拿起旁边放着的衣服套上了。
　　她系好腰带才走出来，用帕子拢着头发走到营帐门口，隔着帘子小声问：“他们走了么？”
　　谢明朗听见声音，偏着头对里面说：“都走了。你洗完了么？”
　　秋水听了才放下心，转身继续拢着头发往回走，边走边说：“嗯，我洗完了。你进来吧。”
　　谢明朗闻言，才撩开帘子进了帐内，就看秋水坐在桌边擦头发。他走过去接过帕子帮她擦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一回生二回熟，秋水任由他帮自己擦着头发，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谢明朗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我刚让惊蛰去传信了，让小容将军等会儿过来。你们俩好久没见，估计有很多话说。”
　　“嗯。”秋水应着，一圈一圈地卷着袖口说，“这是你的衣服么？我穿着大好多呀。”
　　谢明朗：“这里暂时没有适合的衣服可替换，这套中衣是新的，我还没穿过的。明日我让惊蛰去城里给你买几套换洗的，你需要些什么，或者喜欢什么样的，都可以跟他说。”
　　秋水：“嗯，我知道了。”

　　惊蛰才去小容将军营帐传了话，她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一进营帐，就看到桌边坐着的秋水，以及她身后帮她擦头发的谢明朗。
　　小容将军站在门口，一时怔愣。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相熟了？明明之前还逃过婚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这幅老夫老妻的模样了？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秋水看见她进来，一高兴站了起来，一边朝门口走着一边喊着：“容哥儿！”
　　谢明朗感觉手里一空，头发已经划过帕子溜走了。他赶紧转身跟上一步，说：“头发还没擦干呢”。
　　秋水跟小容将军两人已经激动地抱在一起了。
　　“秋水！”
　　“容哥儿！”
　　“秋水！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

　　小容将军捏了把自己的脸，疼得一眨眼说：“啊~我没做梦，真的是你！你怎么过来了？是来看我的么？将军在京都还好么？”
　　秋水：“父亲还好，身体已经恢复很多了，都能在院子里练五禽戏了，连骂起我来都中气十足！”
　　小容将军：“那真的太好了！我之前还一直担心，他信里说的都是安慰我的话。夫人还好么？将军受伤，还有你，你的婚事，肯定让她操碎了心。”
　　秋水：“嗯，母亲因为我的事伤心了很久。从前是我太顽劣太不懂事了。”
　　小容将军：“你还知道你顽劣！天大的事情都有我们给你顶着，怕什么？你竟然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不敢想。你知道我多担心么？我说回京都去找你的，将军不让，他说已经派人去找了，可是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你知道我们多害怕你出事么？你个小没良心的……”
　　“嗯嗯嗯，”秋水抱着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了。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让你们担心了。”

　　小容将军抱了一会儿，才抹抹眼泪放开她，看着谢明朗说：“只要你不想嫁，就算是皇家也不能逼迫！”
　　谢明朗知道她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赶紧澄清：“我这次可没逼迫她。”
　　小容将军问：“他说的是真的么？你真的是自愿成为太子妃的么？”
　　秋水一脸纠结：个中情况该怎么解释呢？
　　小容将军见她这样，怒上心头，转头对谢明朗说：“果然是被你逼迫的！你就是看她单纯心软好欺负！这婚绝对要退！我这就修书回京……”
　　秋水赶紧承认：“是我自己答应的，真的。”
　　小容将军：“你之前不是逃婚了么，怎么又……”
　　秋水满头黑线：“这个说来话长。”
　　谢明朗赶紧上前拉开秋水，对小容将军说：“时间也不早了，她一路舟车劳顿，先让她休息吧，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小容将军：“也是，那你收拾收拾东西，待会儿跟我过去吧。”

　　犹豫了一会儿，谢明朗还是说：“你营帐里不是还有别人么？你确定让秋水与他们挤一块儿？”
　　“有人怎么了……”小容将军刚想反驳，就想起来老张那闻名军营的鼾声。
　　这……秋水肯定适应不了。
　　谢明朗补刀：“你难道还能把人家都赶出去？”
　　秋水听了这话，也劝说：“既然她们都跟你一起住了那么久，不能因为我来就把人赶出去，不合适。”
　　小容将军：“让她俩暂时去别的帐里挤一挤，她们不会介意的。”
　　秋水：“不，我介意，传出去又该叫人说我嚣张跋扈不容人了。我就住这儿也挺好的。反正我也住不了多久，你们没有必要为了安排我而变动什么。”
　　小容将军吃惊：“你，你住这儿？你们俩……”
　　“没，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单纯的，单纯的……”秋水脸红着，越说越解释不下去了。
　　谢明朗保证：“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小容将军：“最好是这样……不行，我还是觉得不妥。要不你还是过去跟我住吧。你们毕竟还没成婚，到底不方便。”
　　谢明朗：“怎么不方便了，再没有比我这儿更方便的地儿了。你还是赶紧回去，让她早点休息吧。”
　　他转头对惊蛰说：“还不赶紧送将军回去休息。”
　　惊蛰得令，立刻上前拉着小容将军说：“将军，咱先回去吧，让太子妃早点休息。你们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秋水：“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去找你。”
　　小容将军被半推半拉着，才妥协说：“那好吧，我明天过来看你。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他要敢动你，我绝对手起刀落，让他永绝后患！”
　　秋水：“知道了知道了，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小容将军才恋恋不舍地被惊蛰拉走了。

　　送走小容将军，秋水一转身就看到谢明朗勾起的嘴角，一副想努力想克制又克制不住的高兴样儿。
　　她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帕子说：“头发也快干了，我自己擦吧。很晚了，你也早点去洗漱休息吧。”
　　“好。”谢明朗应着，就喜滋滋地转身去吩咐人来换水了。
　　待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秋水趴在桌案前睡着了，手里还松松地捏着一卷兵书。
　　他接过兵书放回桌上，弯腰把秋水抱了起来，放到了里面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
　　看着她睡着的样子，白嫩的皮肤吹弹可破，睫毛纤长，小鼻子小嘴越看越觉得可爱，他没忍住，还是低头偷偷亲了一口。
　　亲亲这种事，果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等脚步声离开了，秋水才睁开眼。
　　其实刚才就醒了，但既然已经被抱起来了，也不好意思睁眼，想着索性装睡到底。却没想到他会偷袭！
　　个大尾巴狼，还说不会趁人之危！
　　她摸了摸刚刚被亲的嘴角，觉得还是应该早点搬出去，回城内住酒楼都好。
　　老跟他待在一起，太容易被攻陷了，总有种城门失守，节节败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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