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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雪夜之梦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李悦怒不可遏地骂道。
“我有没有问题，你难道不清楚吗？”陆宇从地上爬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弄乱的衣服，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李悦有一瞬间的怔愣，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会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像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明明刚刚还跟一个小孩子似的跟自己撒娇撒泼，这会儿竟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质出来。
一个人怎么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就改变了自己由内而外的气质？
李悦打量着他，眸中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目光。
陆宇还是长着那张脸，只不过整个人形销骨立，脸颊颧骨凸出，眼眶深凹，嘴唇也没有记忆中那般红润，带着一种病弱的苍白。
难怪刚刚自己没有认出对方出来，如果不是那张脸，即使站在正午的阳光下，她也无法将眼前这个人和记忆中那个豪门公子联系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李悦的脑海中不禁闪现一个疑问，可紧接着又立马打断了自己接下来的联想，无论陆宇变得怎么样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你的司机呢？”她低声问了一句，眼睛向四周看去。
陆宇转过头看向她，似乎笑了一下，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他不在。”
李悦皱起眉头，思忖了几秒，开口道：“虽然星月市治安一向良好，但你一个男人深夜徘徊在街头，总归有安全隐患，让你的司机来接你。”
“如果你真的担心我，不如送我回家吧。”陆宇随口回道，“不管怎么说，也是因为你我才身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什么意思？”李悦愣了一下，无法理解他的话。
陆宇并没有立刻回她的话，顿了好一会才淡淡道：“四十六分钟。”
他目光深远地盯着李悦，几乎一字一顿道：“从星月市体育馆到建安街，我跟在你身后走了整整四十六分钟。”
李悦完全呆住了，张着嘴吃惊地看着他。
陆宇朝前走了一步，颇有种步步紧逼的气势：“你为了那个男人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走了四十六分钟。”
李悦望着陆宇脸上翻滚起的怒意，耳朵嗡嗡的，脑中一片空白。
“李悦，你就那么喜欢那个骗子吗？”陆宇走到她的跟前，用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问道。
忽然而至的鼻息让李悦不得不退后一步，也让她从刚刚的失神中惊醒。
她攥紧手指，紧绷着身体，身体的血管在陆宇突然靠近的一瞬间突然膨胀，体内的血液剧烈循环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和莫嘉致的事情？”她努力压抑着体内的异动和喉间的颤抖。
陆宇笑了笑，眼睛却跟寒冰一样直直的望进李悦的心底：“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你说什么？”李悦眼睛倏地睁大，感到心脏在这一刻停顿了一下。
“你太傻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如果不找人提醒你一下，被人卖了都不知道。”陆宇的口气就像谈论天气一样，带着一种随心和散漫。
怪不得，会在茫茫人海遇到高中时期的朋友，她还在心里感叹命运的凑巧，如果不是遇到萧蔷，自己也许会被莫嘉致一直蒙骗到结婚。
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别人的精心安排。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解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们不是已经成了两条毫不相干的平行线了吗？为什么还要干涉她的生活？
在对她不闻不问的五年后，在她快要忘记他的时候，在她生活踏上正轨以后，在她重新鼓足勇气去喜欢别人的时候……
“很简单，我不想把你让给别人。”陆宇懒散地笑了一下，一副贵公子的派头，“因为你是我的，只要我还想要你，你就得回到我的身边，就跟以前一样，明白吗？”
李悦感觉身体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冲到脑门，脑中只有陆宇那句“只要我还想要你，你就得回到我身边，就跟以前一样。”反复回响。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吵，震的她脑袋发麻，几欲作呕。
她究竟爱上了什么样一个人啊？才会这么糟践她。
“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以后如果你再招惹别的男人……”陆宇语气顿了一下，脸上带着一种残酷的笑意，“相信我，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李悦感觉心口那处已经失去知觉了，她望向陆宇，用一种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语调问道：“凭什么？”
“有些事情我并不想对你做，会舍不得，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不会去做。”陆宇拉起李悦的一只手，摸向自己的脸颊，声音也变得轻柔起来，“只要你愿意重新回到我的身边，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被碰触的地方就像沾上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李悦条件反射地抽出手。
“白日做梦！”她冷硬地吐出四个字，眼神异常阴沉，“陆宇，但凡你还有一丝良知，就不应该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陆宇紧抿了一下嘴唇，凹陷下去的脸颊似乎抽动了一下，声音变得尖利起来，“那我的生活呢？”
“那不是我所能负责的。”李悦撇过脸。
“你不愿意负责？”陆宇睁大双眼，眼底渐渐涌出泪花，“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得吗？”
“与我无关。”李悦闭上眼睛。
空气静默下来，只听到陆宇急促的呼吸声，慢慢地连呼吸声都没有了，只有不知名的鸟虫叫声和树叶被夜风吹动的沙沙声。
“小悦。”陆宇的声音软了下来，竟含着丝丝委屈。
李悦的心再次痛了起来，如果这一次她再心软，那么等着她的将会是再一次的抛弃，再一次的万劫不复。
就这样结束吧，不要再纠缠下去了，就在今夜彻底结束十八岁那个雪夜之梦吧。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希望十八岁下雪的那一夜，从来没有遇到过你。”她缓缓地说道。
陆宇身上的血刷的一下流空了，李悦的话就像一道惊雷在他的体内炸开，将他整个身体炸的四分五裂，炸的七零八落，内脏混合着血液全部流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痛？
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部静止住，陆宇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气浪翻滚，冒着从地狱渗上来的寒气。
“陆宇你放过我吧。”李悦转过身，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这个世界很大，你会遇到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女人，你们会白头到老，然后幸福地过完这一辈子。”
这话既像祝福又像诅咒，陆宇头顶的黑色旋涡越来越大了，通往地狱的大门被彻底打开，恐怖的气浪扑面而来，他的牙齿打着颤，惊惧地望向李悦的背影。
“小悦。”他抖着唇弱弱地叫了一声，身体因为惧怕瑟瑟发抖起来。
李悦并没有发现陆宇的异常，她抿了一下唇，既然做出抉择就应该勇往无前地走下去。
“小悦，我好怕，你别走好不好？”陆宇哭了出来，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跑到李悦的身后，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服下摆。
李悦迈开的步子一顿，又落在了地上，接着又抬起了左脚。
“小悦，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陆宇就像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港湾，依偎在李悦的背后，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李悦的眼眶一下湿润开来。
曾经的她以为陆宇会像现在这样依靠她一辈子。
然而他们终究是不可能了。
同样一个坑，跳一次是傻，跳两次是傻比，跳三次是无可救药的大傻比。
她毫无犹豫地掰着他的手，陆宇挣扎着，手指死死扣着，白皙的皮肤通红一片。
李悦没有回头，加大了力气，不稍几秒，便掰开了陆宇的手。她一言不发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着。
“小悦，”陆宇在她的身后大声地哭着，“不要丢下我。”
李悦的步伐越走越快，身后的哭声像一道锁链勒紧了她的心脏，越勒越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陆宇紧跟在她的身后，却不想被一块凸起的地面砖绊倒。他趴在地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李悦，从胸腔里爆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吼——
“李悦，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李悦拐进街道的一个死角，手死死捂住嘴巴，泣不成声。
良久后，她掏出手机给谈斐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过来接陆宇。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一直靠在墙壁上呆呆地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出神，直到看到一辆红色跑车停在了街边，才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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