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不朽

作者:情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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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0 章


      玄都观建在祁凤阁名声最盛时,周帝为了表示礼遇,此观无论选址还是装饰,都尽量效仿本宗。

      尤其是从山门到玉虚阁这段距离,更是一比一还原了玄都山的本来面貌,就连两山间索桥上的刻文,皆雕的分毫不差。

      郁蔼一步一步走下阶梯,剑尖在地上擦出点点火星,他对前方传来的喊杀声充耳不闻,只死死盯着远处的一道人影,目露冷芒,面若寒霜,周身气势如凶兽一般,急欲择人而噬。

      谭元春察觉有人瞪着他,顺着感应看去,见来人不是沈峤,大失所望,又见郁蔼那副杀气腾腾,苦大仇深的样子,一股恶念直窜脑海,他倒要看看那人还能兄弟怡怡到何时?

      只见,谭元春对郁蔼挑衅一笑,转身向外飞去,一副引战之态,好像已稳操胜券,笃定郁蔼杀不了他。

      “想死,我成全你。”郁蔼冷哼一声,凌空跃起,视下方战场无物,跳过索桥,紧追而去。

      连善与昆邪打得如火如荼,瞧见郁蔼的背影没好气的骂道:“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也不下来帮我一把,谭元春应该留给掌教清理门户,你去凑什么热闹,枉我对你寄予厚望。”

      “和本王打,竟然还敢分心,死道士,你瞧不起谁呢。”昆邪趁连善分心之际,直接来了一击回旋刀斩,砍得连善一个趔趄,再也不敢分神他顾。

      谭元春引着郁蔼出了山门,越过王掌门和广陵散二人,直接入了小树林。

      郁蔼见谭元春站在原地不动,也停下了脚步,他举起手中佩剑,指着谭元春怒声骂道:“谭元春,你这卑鄙小人,居然有脸来玄都观撒野,今日我定要清理门户,洗涮本门污名,以慰师尊在天之灵。”

      “呵呵呵…咳咳…哈哈哈哈哈……咳咳,”谭元春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姿态放肆,狂声大笑,最后笑得自己咳喘不止。

      笑过之后他嚷声道:“沈峤怎么不敢出来见我,莫不是生机散尽,无力回天了?清理门户,哈哈哈,别笑死人了,郁蔼,你算个什么东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郁蔼打小脾气就不好,此刻被人指着鼻子骂,骂的还是晏无师同款,霎时间,让他想起在自家门口被打脸的经历,他直接怼了回去:“你又算什么玩应,也配阿峤亲自出手。”

      “你当沈峤有多高贵、多了不起呢,若非祁凤阁偏心,哪有他今日风光。郁蔼你就是个傻的,替他打理庶务,坐镇长安,事事以他马首是瞻,他不会做、不愿做的,你都替他做了,可天下人都知道玄都山掌教是沈峤,谁还记得你郁蔼。”

      此刻的谭元春,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沉默寡言,简直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了,刀刀见血入人肠,直要钻进人心里去:“这些年来所有事务都是我们在替他打理,他除了练武还会什么,整天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给谁看,也就祁凤阁当他是块宝,郁师弟,你真就甘心一辈子给沈峤当牛做马,被他压得抬不起头来吗?”

      郁蔼刚得到前世记忆,正是对沈峤最歉疚的时候,哪里容得他人再说沈峤半个不字。

      他仰起头,望了望空中圆月,深深呼出一口气,上辈子他就是信了这些鬼话,才会一错再错,玄都山、阿峤,他一个也没有留住,今生他又怎能重蹈覆辙。

      郁蔼哼笑了一声:“师尊偏心?没错,师尊就是偏心怎么了,阿峤他值得最好的,我郁蔼就是愿意给沈峤当牛做马,我高兴,我乐意,若非你从中作梗,阿峤怎会跌下山崖,进入红尘,就凭这一点,你万死难辞其咎。”

      郁蔼也不知是在骂谭元春,还是连同前世的自己一块骂进去了,总之,他这句话让谭元春惊怒交加,脸上的表情像吃了一坨翔一样扭曲,那些在暗处围观看好戏的人群,也都目瞪口呆,广陵散的一道琴声更是弹破了音。

      王掌门更是手一抖,捻下了一缕他的宝贝胡须,心疼的直咧嘴。这是何等奇葩的三观,怎么,听郁蔼这话,他不怪谭元春下毒,也不怪他背叛师门,投敌北牧,反倒是怪他让沈峤踏足红尘,难不成你要把你家掌教圈起来、供上不成。

      谭元春被噎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来来回回骂道:“自甘下贱,郁蔼你就是自甘下贱。”

      他怒视郁蔼手中的君子不器剑,神态癫狂,口不择言:“不愧是祁凤阁的得意弟子,沈峤下了什么蛊,让你们神魂颠倒,言听计从,我才是他的大弟子,我才是该当玄都山掌教的人。”

      他用手指着郁蔼,厉声嘶喊:“君子不器、山河同悲,都该是我的,是我谭元春的!你、沈峤、还有顾横波,你们都去死,都去死啊,你们就不该活着,不该出生,任何人都不能和我抢!”

      谭元春长了一副忠厚老实的脸,印象里,他从来都是一个善于和稀泥的老好人,能力一般不出彩,不像道士,倒像个朴实无华的农村汉子,他这般咄咄逼人,状如疯魔的样子,郁蔼还是第一次看到。

      想起前世自己被人偷袭落崖,凭着一口执念爬回了玄都山,见到的却是一地尸首,满门尽灭的惨状。

      郁蔼嘴里的牙被咬的咯咯作响,当时他还不明白,玄都山七位长老,为何独独少了谭元春的尸体?

      现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玄都山与北牧合作,他只是一个明面上的靶子,真正得利之人,是这个平时不被任何人看在眼里的谭元春。

      “没想到啊没想到……”偌大的玄都山,千年传承,数百弟子,竟毁在这么个只会无能狂怒的小人手里。

      郁蔼横剑在胸,此乃“沧浪剑诀”的起手式,道:“不该让你接近阿峤的,是我给了你机会,今日我便要矫正这个错误。”

      激动过后,谭元春喘着粗气,驴唇不对马嘴的回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与你何干,郁蔼你少望自己脸上贴金。”

      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瞬间打成了一团,他们交手可不像旁边两人留有余地,都是往彼此致命处招呼,招招致命,剑剑带血,不死不休,那架势,像是自家祖坟被掘了。

      广陵散手捻琴弦,发出铮的一声:“这岂非显得咱们二人很不庄重?”

      王掌门理了理自己的胡子:“咱们是客,怎好夺了主人家的风头。”

      都是老江湖了,一来一往间默契自生,手中招式不停,注意力却都放在了谭元春和郁蔼的战场上。

      十年前,郁蔼剑意初成,在试剑大会上大放异彩,这十年里有沈峤那句“不会让我久等,一起去看新的风景。”在前面吊着,尽管郁蔼坐镇长安事务繁忙,但在武道上从不敢有半分懈怠,时至今日,他早已到达剑意巅峰境界。

      郁蔼用剑喜欢繁复华丽的招式,沧浪剑诀取水之意,配上“天阔虹影”这门绝顶轻功,郁蔼像乘着一条水龙在海中遨游,每一击都如巨龙吐息,倾天巨浪当头浇下,威力万钧、势不可挡。

      令人不住赞叹,无愧于天下十大之名。

      就在众人以为谭元春对上如此攻势会不堪一击时,青绿色的剑光之中突然升起了一道不祥的暗红色,殷红如血,灼热非常,所过之处如岩浆流地,寸草不生。

      二人极招相撞,剑气横飞,暗处围观之人一会感到自己被水淹,一会感到自己被火烤,总之是被两种意境所感,身陷水深火热之中。

      广陵散和王掌门的战场也受到波及,两人纷纷罢手,退到远处观望起来。

      王掌门随口问道:“奇怪,谭元春怎会有此实力,能和郁长老斗得旗鼓相当?”

      损人不利己的事广陵散干多了,他也没义务为谭元春保密,当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听说他在叛离玄都山时带走了一件宝物,后来在北牧得了一卷朱阳策残本,悟出了新的剑法,实力大增,连我也不愿同他对上。”

      别看谭元春对上沈峤,一招就败北,其实,他武功早在昆邪之上,一手“赤阳剑诀”更是诡谲难防,祁凤阁的弟子就没有一个是庸人,哪怕是武力垫底的谭元春,放在江湖里也是一顶一的好手。

      “天阔虹影”本是飘逸灵动的轻身功法,却是被他练的形如鬼魅,阴气森森,自从他叛离玄都山,不再遮掩自己的本性,可谓是完全放飞了自我,无论是剑法还是轻功都往奇诡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也许是之前压抑太过,剥下这层皮后,他的武功进境一日千里,只见场中人影忽左忽右,忽隐忽现,剑路刁钻,总能在绵密剑网中觑得一丝空隙,如毒蛇一般,探头就是一口,在郁蔼身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伤痕。

      但谭元春自己也并不好受,郁蔼今日铁了心要取他狗命,完全不在乎这零星伤痕,有形剑意如同七月暴雨,接连天地,荡开的水汽让周围的树叶更显绿意,谭元春被包围其中如遭凌迟,不时有剑光割在身上,让他惨叫出声。

      二人打得血肉横飞,让观战之人热血沸腾直呼过瘾。

      就在此时,夜空中忽然升起一道金色火光,照得整个山头亮如白昼,紧接着就是三声钟响,响彻云霄,方圆十里都能听见。

      除了谭元春和郁蔼,其他人都向玄都观张望,广陵散更是起身欲走,却被王掌门给拦了下来。

      “又不是自家事,广宗主何必如此尽心尽力?陪老道继续观战如何?”

      “王掌门美意,广某心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掌门若是有意,可与广某人同行。”说着他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王掌门看看广陵散,又看看郁蔼,还是决定留下来,郁蔼情绪激荡,状况不对,把他一人留在这里,王掌门不放心,就算玄都观里出了变故,也只能先放广陵散离开。

      正如王掌门所料,观内的战局果然发生了变化,就算崔不去能算到战场上的每一步,但打了半宿,很多弟子都已经筋疲力尽,全靠意志力在苦撑,而北牧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单人武力他们比不上玄都弟子,只能靠人命来填。

      百十来个勇士,如今只剩五十人不到,段文鸯终于坐不住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需要他再来指挥什么,全靠场上之人自己发挥,能活下来多少但看天意了。

      他悄悄抽出了自己新制的武器十丈软红,在谁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入了场,直奔连善而去,他轻功奇诡,身法迅速,突然出现在连善身后,赤红色的马鞭当头套下,眼瞅着就要给连善长老来个绞刑。

      “师尊小心!”宇文质惊呼出声,向战场中心全力奔去,恨不得以身相待。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色气劲从后方直袭而来,周围的水汽仿佛都渲染上了一层紫意,跨越数里,一击,就让十丈软红寸寸化灰,好好的一条鞭子,出场不过片刻间就化消于无。

      “春水指法!”段文鸯嘴里惊呼出声,手却因为惯性继续向下砸去,正中目标后腰处,只听“卡巴”一声,落在连善长老的耳中,只有“骨裂”两个字在刷屏。

      此时宇文质终于跑到自己师尊身边,拦下了昆邪的正面一击,带着连善急速后退,周围弟子纷纷上前掩护,不顾自身伤势,以身为盾拦住了昆邪和段文鸯。

      段文鸯扫了眼手中飞灰,道:“这是春水指法,晏无师杀桑景行时我见过,不会错。”

      “范耘不是说晏无师在南陈吗,那里面的是谁?”昆邪惊疑不定的看向玉虚阁,若晏无师真在这里,那还打什么打,他一人就能把在场所有人给全灭了。

      段文鸯本能的不愿去考虑晏无师是否在这里,推测道:“晏无师的大弟子边沿梅一直在长安,先前击钟之人就是他的侍从,想来是边沿梅在给沈峤护法。”

      昆邪不信:“边沿梅竟有此等功力?”

      崔不去趁二人迟疑之际,放出鸣金收兵的信号,众位弟子见状纷纷撤到了玉虚殿前,之后崔不去下令,让人斩断了连接两峰的索桥,直接断了北牧士兵的通路,当场就有十几个北牧勇士掉下了山涧。

      崔不去带弟子向后山退去,临走时启动了围绕玉虚阁的防护大阵,当二人再向对面望去时,山上已经空无一人,一眼看不到,就走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此时北牧这边除了顶尖高手只剩下三十余人,付出了这么大代价,今天必须要看到成果,正好这时广陵散回来了。

      段文鸯低声对昆邪道:“不管里面是晏无师还是边沿梅,到了这一步,玉虚阁今日是非闯不可。正好广陵散也在,和咱们三人之力,见势不对走还是没问题的。”

      “好。”昆邪点点头,也同意了段文鸯的想法,今日死了这么多人,若是见不到沈峤,他没法和尔伏可汗交代。

      三人定计齐齐向主峰飞去,崔不去砍断了索桥,却只能截住一些轻功不济者,如昆邪、广陵散这般的顶尖高手,是决计拦不下的。

      身形未落地,悬在半空时昆邪就劈出了九重刀气,直袭中央建筑,他之前就注意到了,郁蔼就是从此地出来的。

      一层白雾如轻纱般把玉虚阁罩在其中,九重刀气撞在白雾上,犹如石头落在了水面,荡起了层层涟漪,转眼不见。

      昆邪从未过此等景象,惊疑不定的去看广陵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些道士会使妖法?”

      广陵散见多识广,解释道:“此乃道家阵法,就像强者的护体真气,都是有极限的,只需不断的攻击,不断的摧毁,这阵法坚持不了多久。”

      只见他信手拨弦,寥寥几音就让护罩泛起层层波纹,昆邪和段文鸯见状也不停的轰击波纹中心,一时间刀气、掌势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崔不去和连善长老带着弟子在后山修整,听到这些响动回头眺望。

      连善瞅着阵法护罩摇摇欲坠,忧心忡忡,道:“这大阵,是不是快撑不住了?”

      崔不去气定神闲的回道:“还能坚持半刻钟吧。”脸上一点急色都看不出来。

      他不急,连善可要坐不住了,忙起身想要回去拦住敌人,然而,只听“卡巴”一声,他就定在了半空中,动也不敢动了。

      崔不去连忙扶他坐下,安抚道:“无妨,先前救你的是‘春水指法,’这说明晏宗主已经醒了,真想看看,昆邪破阵开门,一眼看见魔君的场景。”

      他身边围了不少弟子,听他这么说,脑海里都能想象出昆邪那绝望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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