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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四月初的时候，沈之瑾赤着脚走在沙滩边，海水泛在脚趾上，又没过脚背，在脚腕打了个转，又退下去。
她转过身，开始往回走，在落日黄昏中屈膝坐在沙滩上，仿佛感受不到冷，拿出手机拨通了周少靳的电话。
张口第一句就是，“如你所愿，我们分了”。
周少靳很快就来南城见她了，按照她给的地址，坐在沙滩边的露天饮品店，甚至还带了一束花，庆祝她恢复单身。
他们恋爱的最后那两年，别说一束花了，连打电话多说了两分钟都有些不耐烦。
她垂眼看着那束粉过头的花，摆在桌边后，面无表情看向对面心情很好的人。
“他做的事，你早就知道？”
周少靳挑眉，静静看了她一会：“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不一定对得上，毕竟他做的事，应该不会就一桩两桩。”
沈之瑾不做声，大抵是默认了他的话。
“对对账吧，毕竟是我们共同的七年，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听到这句，她眼神冷了点，忽然扯出一丝荒唐的笑：“你是不是也不太确定他到底做了什么，所以那天抢走我的戒指后故意说那些意义不明的话，让我对他起疑心，盼着有一天我挖出真相，然后把答案直接交给你？”
周少靳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我知道你现在很受打击，对谁都疑心病很重，但我那天单纯在气头上，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他胳膊趴在桌沿上，凑过来一点，语气透着森寒。
“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我确实很期待你知道真相的这一天。”
沈之瑾面不改色，但他知道，她只是强撑罢了。
被人欺骗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爱的越深的人。
他坐直回去，对面的人又道：“按照电话里说好的，你把戒指还给我，我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
“分都分了，还在乎那东西做什么？”
“那是我的东西，要怎么处理也是我的事，轮不到你。”
周少靳直勾勾盯着她：“可是你忘了，我的条件是复合。”
露天小店挨在海边很近，海风带来的咸湿覆在皮肤上，冰丝丝的凉。
沈之瑾许久忘了眨眼，再眨下去，涌上的干涩激起了几条红血丝。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再也找不到一丝熟悉：“周少靳，你根本不喜欢我。”
“你要我跟你结婚，只是因为不希望迟潜得到幸福，以报复为初衷的婚姻，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无所谓地笑：“那至少他也没有好结果。”
老板过来送饮料，两人同时安静，直到对方离开。
沈之瑾感觉，她跟这个人已经无法沟通了。他现在的观念是病态的，说再多他也听不进去。
周少靳道：“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我要说清楚，我在分手前最后那天的酒局，真的只是哥们聚会。文梦歆，还有那几个女的，都是江显他们私自喊来的，我当时喝醉了，文梦歆她又对我有意思，才造成那种情况。”
“江显？”
沈之瑾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件事里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诧异。
“对，江显，李家双胞胎，还有那个楚惊飞，他们跟迟潜关系好，我一直都被骗了。”
沈之瑾沉默了，良久才道：“所以你怀疑是迟潜指使他们做的。”
“不是怀疑，就是他。”周少靳按着额头，“信不信由你，反正这件事我亲身经历，他心虚得很，那天还在巷子里揍了我。”
“哪天？”
周少靳记恨这件事很久了，不需要回忆，直接脱口而出：“元旦。”
“……”
玻璃杯蒙上一层水雾，随着冰块消融，凝结成珠，在杯底化作一圈湿痕。
周少靳看着她不见喜怒的双眼，道：“这是我能确定的事，其他的该你告诉我了。”
同一片海滩，第二次落日，沈之瑾口干舌燥，简短结束最后的陈述。
周少靳低着头，用手遮住了额头。
对于这个结果，他似乎并没有多意外，他之前就有猜测到，只是在沈之瑾这里才得到确定。
那个人在她面前亲口承认的事，才是最值得相信的。
苦笑了下，他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原来是真的。”
沈之瑾没听懂，问了句“什么”？他才看过来，字字清晰道：“那个人可能不是毕业的时候才喜欢你，是高一入学，军训的时候，我就感觉他对你有意思。”
沈之瑾靠在椅背上，双目怔怔，感觉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可我高一和他并没有交集，最多高三的时候……”
“之瑾啊。”他牵起唇，打断她的沉思，“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需要交集的，一眼，一笑，足够了。”
他就是在操场上撞见这个女孩的笑容，才心甘情愿陷入了七年。
如果没有迟潜，如果他早点发现这个人的伪装，坚持自己的想法和沈之瑾一起去南城上学，或许结果会不会有所改变？
他想，应该也不会了。
七年的纠葛虽然有他人增加的考验，但他们也见到彼此最不堪的一面。他对沈之瑾的确生出了厌倦，那一笑，是一时的惊艳，但支撑不了一辈子的爱，甚至连几年的异地也支撑不了，他开始恶语相向，开始冷处理一切问题。
如果没有迟潜，或许他们会步入婚姻，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再然后呢？两看相厌，拖到青春逝去，拖到凑活度日，把七年延长到十年，或者是二十年，再一起办理离婚手续，在孩子面前假装和睦。
有些错误，早点发现了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忽然想通了，起身从口袋里拿出那枚戒指，放在桌上。
“他确实挺喜欢你的。”男人的指尖在戒指边轻点，似乎别有深意。
她捡起来，借着黄昏的灿光眯起眼，看到内圈还真的有刻字，是一排西语，自己戴了那么长时间，竟然一直没有注意。
“我看不懂。”她诚实道。
周少靳沉默须臾，才翻译给她听：“珍宝。”
看到姑娘敛下去的眼睫，他又道：“之瑾啊，知道我最初为什么会接近你吗？”
除了笑容以外，比笑容更早的原因。
她抬起头，眼神有点懵，对上周少靳微冷的双眼。
“因为那个人太欠揍了，我感觉他喜欢你，可后来他又表现得兴致缺缺，甚至跟我交朋友，搞到最后，竟然还是喜欢你。”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无语笑了，分不清谁报复谁，只觉得烦躁不已。
“这件事到此为止，无论是那四年在北城念书，还是在国内发展三年，对我来说都是正确的道路。输家只有他自己，为了感情付出这么多，到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
他最后深深看了沈之瑾一眼，道：“无论如何，祝你幸福。”
-
酒会内场，周少靳听完文梦歆说的话，无动于衷，甚至耸了下肩。
“那又如何？”
文梦歆脸色变了：“你不在乎？”
“是你太在乎吧？还特意观察他们在不在同一个酒店。”
周少靳凑近了点，盯着她震惊的侧脸，“文梦歆，我们好聚好散吧，我不喜欢趁人之危接近我的女人，我对你好脸色，已经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了，你也不希望我们两家到时候闹得太难看吧？”
他说完，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又回到人群中，笑着打起招呼。
文梦歆瞪着他的背影，低低骂了句：“伪君子。”
现场来的基本都是业界知名人士，再就是与迟家有关联的富豪偕同家眷前来捧场。
不远处，迟潜刚一位长辈结束交谈。何逍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他脸色微变，跟对方示意完之后快步离场。
走出大门，他坐进车里跟何逍说：“订最快的机票回国，问问那些专家要什么时候到？”
“大概明天早上。”
“让张庆接手后面的工作，你跟我回去。”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来问：“张庆那边今天状况如何？”
何逍打着方向盘汇入车流：“一切顺利，中午就回去了，在酒店等我们。”
下午三点，酒店里三人正在整理行李，张庆听说迟潜外公出了情况，急着回国，也很积极地在帮他们处理一些事务。
忙得最头昏脑涨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三个人对视一眼，迟潜跟何逍两个立马往浴室里躲。
张庆见他们门关好了，整理下发型，甚至还清了清嗓，才过去拉开门，露出标准的笑容。
“沈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沈之瑾提着一个袋子，眼神不经意往他身后瞟，落在地上三只黑色行李箱上，淡淡收回，说：“我前两天饼干买多了，懒得背，你替我吃了。”
她今天跟张庆交谈了许多，相处也随和得像老朋友。对方接过去，像是急着要关门，笑着说：“那谢谢了。”
沈之瑾也在微笑，却没打算走，随口问：“在收拾行李吗？不是说还要在这边多待几天？”
“啊……对。”张庆回过头，略显尴尬，“东西太多太乱了，我想着现在有时间，就提前整理一下。”
沈之瑾点点头，又不在意了：“那你忙，我就是过来跟你打声招呼，明天早上我就走了，有机会国内再见。”
“不需要我送吗？你可以告诉我时间。”
“不了。”沈之瑾笑道，“我联系上我朋友了，她明天早上过来接我。”
张庆松口气，眼看着人转身离开了，身后浴室的门也悄悄推开，结果她又杀了个回马枪。
“哦对了！”
“什么？！”
张庆心脏砰砰跳，音量拔高不少，把沈之瑾吓一跳，也把浴室里的人吓半死。
结果她笑眯眯道：“没什么，就是忘记存你的手机号了，不然到时候回国怎么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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