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炮灰的职业素养

　　为了偿还卫斋给他付的那三千块钱，李岁安在放学后围着离学校不远的商业街走了一圈，想要看看有没有哪家店招人。

　　只是问了好一圈儿，他都被拒绝了，理由是不雇佣童工。

　　李岁安站在餐厅门前，看着玻璃窗上倒影的自己的身体——矮小，病态，死气沉沉。

　　其实人家说不雇佣童工都还是委婉了的，人家招临时工不说样貌好看，起码要看得过去。不是说李岁安这幅身体丑，而是太阴沉了，太死寂了，别人客人看见他可能连店门都不会进，他理解。

　　但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原主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学生，没有亲人，没有经济来源，别说还卫斋钱了，他连能不能活下去都还是个问题。

　　他叹了口气，继续沿着街道开始一家一家的问。

　　许是老天见他可怜，最后李岁安还真找到了愿意要他的。那是街尾一家小吃店，平常没什么人，老板是一位和蔼的婆婆，她见李岁安可怜，于是招他做了洗碗工，偶尔打扫一下卫生就行，虽然工资不高，但好歹够他生活，攒一攒也还是能还上卫斋钱的。

　　小吃街还是晚上的时候客人更多一点，李岁安留在店里一直做到晚上十点多才下班，他临走前收拾好了桌椅，然后跟婆婆道别。

　　原主身体太差了，他也就做了那么几个小时，身体就酸痛的不行。李岁安沿着小巷往家走，边走边揉着酸痛的手腕。

　　李岁安这边累的不行，肚子也饿，只想早点儿回家下碗面条吃了就睡，于是没有选择走大路，而是抄小道。

　　这里属于旧城区，小巷四通八达还没有路灯，稍不注意还会踩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但李岁安胃里饿的难受，于是也顾不了那么多。

　　他往前走着，因为没有路灯，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接着天上的月光才勉强走的动路。

　　只是他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贺迟。

　　少年的身形隐于夜色，他垂首安安静静地靠着墙，修长白净的手指夹着一根烟，烟蒂星火明了又暗，他浑身酒气，夹着不言的狼狈。

　　可即使如此，贺迟仍是好看的。

　　即使亲人遇害家道中落，他看起来也仍然矜贵，从小刻在骨子里头的贵气不会因为一些挫折而改变。所以即使他站在没有光亮、脏臭无比的巷子里，也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他唯一与夜色融合的，只有漆黑如夜的眼珠，以及浑身的戾气。

　　贺迟听到动静，他撩起眼皮，随意看了过来，随后目光顿住。

　　李岁安看见贺迟那一双慵懒的眼睛顷刻充满了恨意与暴戾，他看向李岁安，随后缓缓站直身体。

　　李岁安没忍住后退了一步，接着想也不想转身回头拔腿就跑。

　　试想一下间接害死你父母的罪魁祸首站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样？

　　当然是折磨他，弄死他。

　　尽管李岁安反应快先跑一步，但他比不上贺迟身高腿长，还没跑两步，他就感觉后腰一疼，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就往前栽去。

　　落地的一瞬李岁安伸手撑住了地面，地上的沙石划破他的手心，火辣辣的疼，却也疼不过后腰那一下。

　　脚步声慢条斯理地由远及近，李岁安爬不起来，但能感觉的到有人在他身边停下。

　　贺迟蹲下身，他轻声说:“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冰凉的手指慢慢覆上李岁安的后颈，察觉到李岁安的害怕，他又有些愉悦地轻笑了一声，指腹甚至轻轻摩擦了一下李岁安后颈上的皮肤，这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的，像是温柔轻抚着即将接吻的情人。

　　然而下一瞬，手指收紧，用力到指节泛白，贺迟好以整暇地低头看着不断挣扎地李岁安，眼皮上的那一颗红痣又露了出来。

　　他下手没有余力，李岁安觉得，如果他再不做点儿什么，他真的就会死在这儿。

　　被贺迟掐死。

　　他想解释什么，可喉咙被人掐着，李岁安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于是他伸手胡乱抓住了贺迟的裤脚，努力张嘴，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我只是、路……路过。”

　　贺迟没理他，只是下手更重了。

　　李岁安被掐的白眼直翻，他张嘴艰难呼吸却徒劳无功，他看的出来，贺迟是真想杀了他。

　　李岁安拼命地喊系统:“在？有外挂吗？给我整点儿啊你再不管管我我就要被主角攻给掐死了！你怎么一点儿事都不管，你救救我啊！”

　　许是系统也觉得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太不好搞，于是在李岁安脑海里回道:“我给您开痛觉屏蔽吧，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对原主恨意值太高的确不好继续剧情，您再忍忍等他掐死您了我再将您传送至下个世界。”

　　神他妈等他掐死我。

　　李岁安无语了，但系统开了痛觉屏蔽之后他也的确好受了许多，连带着意识也清明了不少，本想着这个世界就要这么结束了，等死的过程又有些难熬，于是李岁安干脆躺在地上看起了贺迟的脸。

　　这是一张很好看的脸，是上帝精心雕琢过的脸。

　　李岁安经历过两个世界，见过许多令人让人惊艳的脸，贺迟作为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当然也不例外。只是他眉宇精致到过分冷漠，像是商店里没有活气的娃娃。

　　剧情里曾经介绍过，在突发巨变之前贺迟其实一个开朗外向的大男孩儿，他很温柔，很聪明，是天之骄子，是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存在。

　　可原主的病毁了他，毁了他一家。

　　李岁安看着这个被戾气与恨意侵蚀到面目全非的人，不知为什么，突然想通了原主为什么喜欢他。

　　他不知道只用文字叙述过得人曾经到底有多优秀，但他也明白，眼前这个人现在有多腐朽，从前就是多么生机盎然。

　　是不同于原主的活气。

　　原主是个从小就不被关爱的孩子，因为他的病导致父母早年离异，原主只能被父亲独自带大。老婆的背叛与生活的压力一下子压垮了这个本就不善言辞的男人，他虽然很爱原主，但对待原主的态度却是漠不关心，并且相处时都是非打即骂。

　　偏偏原主还是病秧子，他的心脏损伤不可逆，甚至有医生和算命先生断言这孩子以后肯定活不过二十岁，是个短命的。家庭因素和身体原因让他从小就性格阴郁不爱说话，从小到大都没有小朋友愿意跟他玩儿，也自然没什么朋友。

　　原主往年活的就像是在阴沟里苟延残喘的老鼠。

　　而这个世界本身就注定了，有人躺在深沟，就有人住在高楼。

　　步入高中的那一年，十六岁的原主，在校园里的油柏路上，枝丫疯长的梧桐下，对与于万丈光芒于一身的天之骄子贺迟一见钟情。

　　可李岁安其实觉得，原主对于主角攻的感情，其实是没有多少所谓的喜欢在里头的。更多的，应该是那种仰望的，含着不可言说的羡慕与嫉妒的那种意味。

　　对的，羡慕与嫉妒。

　　因为自己人生的残缺，所以羡慕与他仿佛被上帝娇宠的人生，嫉妒他拥有健全健康的身体，羡慕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所有人的关爱。所以控制不住的用目光去追逐与仰望，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于是定义在了喜欢里头。

　　可是贺迟呢，贺迟又是什么人？

　　他生来就是教堂上的白鸽，顶楼的弄权者。

　　所以在得知自己的父亲为了钱而撞死了贺迟一家时，他心里悲恸父亲离开，但对于贺迟，他其实是痛快的。

　　——痛快于白鸽终于沾了污泥，痛快于你的人生终于和我一样不完美。
　　——痛快于你终于可以看到我了，就算你厌恶我。

　　所以原主才不顾所有人的歧视与恶意，仍然一意孤行地来上学，任自己被殴打辱骂也要不停地缠着主角攻，甚至做出了尾随那种那人恶心的变态事儿，再到结局最后被弄死。

　　简单来说就是个心理有点儿毛病的孩子罢了，也怪不得后来主角攻那么恨他。

　　贺迟在看见李岁安突然放弃了抵抗，还睁着眼睛目光不错的看着他，于是他低低笑了一声，少年人的声线是清冷的，可里面含了浓重的血气，连带着手上的力气也重了许多，掐的李岁安连半点儿空气都呼吸不上。

　　他面色平静的看着李岁安因为极度缺乏氧气而越来越涨红的脸，眼睛里头陡然生出了几分畅快来。

　　他忽然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弄死你。”

　　像是要印证这句话一样，他手上的力气突然加重，就见面前的仇人像濒死的牲畜一样挣扎起来，李岁安的手不断地想要掰开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想要掐死自己的指节，却徒劳无功，只在那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红的抓痕。

　　偏偏原主又是个心脏有问题的，极度缺氧的情况下心脏也开始跟着出毛病，与快要炸开的肺一起叫嚣。

　　李岁安虽然开了痛觉屏蔽，但身体上的反馈他仍然知道，身体本能地张嘴想要呼吸，倒是嘴里的涎水像是要印证他的狼狈，从嘴里溢出，划过下巴，最后低落在了贺迟手背上。

　　眼中的生理泪水蒙上眼眶，迷迷蒙蒙，透过泪光却见着贺迟万分冷漠的脸。

　　意识开始涣散，李岁安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在意识昏沉的最后一刻，贺迟却缓缓松了手，接着站起身，看着手指上李岁安留下来的晶亮的唾液，嫌恶的皱起了好看的眉头，随后掏出一包纸巾打开，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背上的晶亮。

　　他冷眼看着仍然躺在地上还有些蒙神的李岁安，紧紧闭上了眼又睁开，才勉强压下了心里还在不断崩腾咆哮的杀意。

　　没掐死他倒不是可怜他，妹妹还在医院里吊着命，如果他出了事，那他妹妹也算是彻底完了。

　　贺迟倒是想要报仇让眼前这个垃圾死了一了百了，但唯一的亲人现在还在医院生死未卜，为了一个李岁安着实不划算。

　　不过没事，反正时间还很长，可以慢慢玩，他不急，他耗得起。

　　劫后余生的李岁安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的脖子上还有无法忽略的青紫掐痕，只是他现在也顾不上了，在贺迟松手的那一刹那，痛觉屏蔽也跟着失效。身体上的疼痛如潮水一般将他吞没，毫不留情。

　　比起喉咙的灼痛，肺里和心脏的钝痛更加猛烈，刺激的他根本直不起腰，只得趴在地上不停喘气，强压着喉间一波翻过一波的铁锈味儿。

　　而贺迟就站在一边冷眼看着，黑的不进光的眼睛里头倒映着他的狼狈，满是恨意与嘲弄。

　　李岁安单手撑着地，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拼命的喘气，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心里狂骂系统不作为，奶奶的着实没想到贺迟居然在最后一瞬松了手，这特么就算了你痛觉屏蔽失效又是个什么鬼！

　　好容易才缓过了胸口强烈的心悸，李岁安也没忘了自己的人设，他一手捂着心口，极为缓慢的朝着贺迟那儿爬过去，而贺迟也没动，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李岁安向自己靠近，又伸出手拉住自己的裤腿，慢慢抬头，露出了那双通红的眼睛，含着一汪眼泪，瞧上去委屈极了。

　　委屈？贺迟冷笑了一声。

　　他有什么资格委屈。

　　毕竟以后他也是要缠着贺迟两年的，要是以后贺迟每次见到他都恨不得掐死他，那还拿什么走剧情？

　　李岁安沉思片刻，决定还是打算缓和一下了系，“你听我说，我也不想这样的，我......”

　　“闭嘴。”

　　“不是，那个车祸我也不......”不想这样的。

　　“闭嘴！”

　　李岁安老实闭上了嘴，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刚才跟个傻得一样。人命堆起来的仇，又不是小打小闹，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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