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风曲

作者:聆海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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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战止戈


      第五十九章息战止戈

      “哼,逃了,废物果然是废物。金司,你识人的眼光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差。”
      苍夔握了握拳头,凝聚在其间的流风正从指缝逐渐消散,悄无声息地遁入林间山头。
      他讥诮地望着倚坐在灰土之中的白夜澜,施施迤迤地走上前去,慷慨地伸出手按在她的头顶。
      “罢了,从今往后你眼中有我一人便可。晨钟暮鼓,阴阳交割,你只需遵从你的与生俱来的宿命,同我荣辱与共,至死方休。”
      “可...笑...”
      似笑非笑的眼神透过披乱的碎发尽收苍夔眼底,白夜澜牵牵嘴角,凝结发黑的血污也跟着一道裂了裂,森冷的教人心颤。
      她突现的释然与解脱让苍夔甚为介怀,他揪着衣襟把她从碎石的掩埋中拎出来,几个起落跃到桑赫身边,冷声道:“去把那刀找出来,今夜便行蚀刻之礼。”
      “是。”
      桑赫应了,从口袋里抓了磷粉捏在手中聚目凝神,一簇幽蓝火焰就这般粲然跃动与掌心之上,颇为灵动夺目。旋即,他运气振臂,荧蓝的火星蹿上半空绽放开来,光华铺陈霎那间铺陈在夜空一角,沙沙的脚步声渐次传来。
      “主上有令,即刻寻止危下落,布施法台,行蚀刻大礼。”
      “谨奉主命。”
      先前埋伏在四处的白鬼族人如朝凤之鸟急聚复散,桑赫虽未将每人的任务仔细安排,但他们却默契无间地行动着,秩序井然的模样俨然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主上,您的伤势...”
      借着着片刻的闲暇,桑赫走到苍夔近前单膝而跪,毕恭毕敬的将手中的药匣呈在他面前。适才白夜澜一刀伤他不清,眼下顾风聆又被救走,纵他能随意调用在场所有白鬼族人的灵力来修补伤口,但比起四司祭,这些族人全部的灵力也只是九牛一毛也已,效果自然也不尽人意。
      “不必,待金司礼成,我自会取她灵力疗伤,权且算作对她的嘉奖。”
      说话间,苍夔的视线已游移到倒在他脚边的白夜澜身上,而这些话也是说给她听的。
      桑赫瞟了眼蜷缩在地上的那人,她呼吸促乱,咯吱咯吱的磨牙声抑制不住的从齿缝挤出来。
      “主上,金司她...”
      桑赫话没说完就被苍夔摒退,他静静立于一边,看着平日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男子变脸似的牵挂着白夜澜的生死,心中未免不解。
      可不解归不解,苍夔对白夜澜执念之深他却知之甚详。自打他查清了白夜澜的身份报于族中,苍夔便已按捺不住想亲眼见到她的欲望。为了尽早将白夜澜完整的带回琅华山,甚至不惜千里迢迢赶到中原来。而在石界崖下寻到奄奄一息的她时,苍夔更是用尽一切手段来医治她的伤势,百般呵护,千般依宠,这样的偏爱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目的,任谁也道不出。
      “你竟...看不见了?!”
      苍夔惊呼一声,脸色登时沉了下去。
      桑赫见状,连忙将白夜澜身子扶正,三指扣上脉门替她看诊。
      就在此时,原本一动不动的白夜澜突然冷笑着拢起五指,空闲的右手高高举向空中,一只焰光便拖曳着尾巴从她袖管里飞出去。
      还没等桑赫弄清那究竟是什么,地动山摇的感觉便再一次从脚下传来。
      “你做了甚么!”
      “不过是单刀赴宴的一些小把戏...白鬼族人谁也逃不脱。”
      这次的震动不比之前,若说苍夔的冲阳阵是春晓的和风细雨,那白夜澜口中的“小把戏”便只能用黑云压城的暴风雨来形容了。
      地面在震动中坍落垮塌,地下暗河的水流从裂缝中喷涌而出,为这份混沌再添一笔幽暗。绝境面前,即便是那精悍的白鬼族人,也免不得四散奔逃,窘相毕露。

      白夜澜享受着先知于死亡的安宁,因头痛而产生的躁烦与浑噩一点点消散在平静的笼罩下,盘踞在心头的厌戾被孤立在深潭的一隅,做着徒劳的困兽之斗。而这份计划中唯一的缺憾便是她没能亲眼见证桑赫——那个害死了柳二公子,让她原本拥有的一切顷刻间万劫不复的推手是如何被绝望寸寸蚕食的过程。
      但若将其置于权衡的天平上,那么较之复仇的结果来说,这点小小的遗憾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这便是你全部的底牌了?可惜我还对你有所期待。”
      苍夔接过桑赫递来的锦匣,将其中卧着的一截断刃取出来摆在止危和短刀的旁边。
      “你自小离族,一些族中人尽皆知的事你反而最是蒙昧。金司,你一支血脉以骨骼有异旁人而被冠以‘金’的名头。在你的灵力面前,就算是断龙石也不值一提。不过是些碎石烂泥,莫要以为这些不入眼的东西便可丧了我的命。”
      三人脚边的地面逐步失陷,苍夔面不改色地站在当中,手指翻结成印,快的让人眼花缭乱。他三指张开两指扣拢,双手交叠成井字在伤口处沾了些血迹印于白夜澜前额,口中念念有词。
      眼前的精致在他的祝祷词中昏聩崩坏,意识似乎正脱离出躯体飞向无边的深暗,白夜澜不知为何会产生这种无端的变化,脑中盘桓着的只剩下一件事......
      苍夔的声音戛然而止,置于最末端的止危并未响应他的话语。
      “怎会!”
      横生的变故将他的镇定毁于一瞬,他扯着白夜澜的头发把她拎到止危的跟前,眼底流动着倾泻的恨意与怒火。
      “刀呢,刀呢?!”
      “白鬼族...早该断绝于世...”
      “贱种!你怎敢背叛我!”
      “不曾献忠...无言背叛,我的一切...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
      白夜澜沉静地微笑着,纵身一跃坠入黢黑的裂缝之中,柳眠脱给她的戎衣被下落的力道带起的劲风吹掉,露出她前襟和胸口上一片不属于她的干涸血迹。
      那是柳眠为她流尽的一场夜雨。

      “放手!”
      柳眠抄起止危翻了个腕子,毫不手软地砍向抓着他左臂的那人。
      男子对迫近的寒光视而不见,只是盯着柳眠,谦和的目光似要将她洞彻。
      执刀的手终于在止危堪堪割裂衣料的瞬间收了回去,柳眠忿忿地将刀楔入泥土里。
      “恕在下直言,即便是柳姑娘折回去,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自有打算,用不着你操心。”
      “说巧不巧,几个时辰前在下刚听了同样的一句话。柳姑娘的良苦用心在下也能猜到几分,奈何已受人所托,自当践守诺言,还望柳姑娘体谅。”
      男子的大手死死箍着柳眠的胳膊,即便是行礼作揖也未有半分松懈。
      柳眠又挣了挣,但终究无果,脸上满是不甘。

      半柱香前,被着顾风聆摇摇欲坠的她遇上了眼前这名男子。
      他盘膝坐于路边的扁石之上,青色直裰的下摆拢着膝头,绣有玄色兰草的袖口微微露出月白的中衣,垮在腰间的鎏金盘带上坠了一块白玉平安扣,翠色的流苏垂在身侧,随着呼吸左右悬摆,时而掠过肌注挺拔的草尖,静谧的快要融入夜色之中。
      虽身在这荒山野地,但此人的出现却不显得突兀,他沉静的气场仿佛本就根植在这片蓬勃的山林中,坚韧而又谦退,即便是这样不言不语地闭目养神,也叫人忍不住在他身上留恋驻目。
      “柳姑娘,在下温守坤,受人所托特在此等候。”
      远远瞧见路上有个人,柳眠住下脚步颇为警惕的观望着情况。那石佛一样的男子却忽然起了身,走到她面前拱拱手,大方地自报家门。
      “受何人所托?”
      “正是白夜澜白姑娘。”
      他见柳眠面露疑色,从容地将怀中一块半月形的玉佩取出置于掌上,递到她眼前。
      那是先前在胡乐驿馆中与白锦安对峙时落在他手中的半块,虽误会解开后已交还于她,但借着这个契机,柳眠发现顾风晓赠与她的环形玉佩本就可拆成一对,故而寻人重编了挂绳,将这下半块送给白夜澜。如今此物在这出现,想必是白夜澜留给温守坤当做信物的。
      柳眠困惑稍解,温守坤将东西装入锦袋中还给柳眠的同时将她背着的顾风聆接过来,紧接着拉起她便向南而行,这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两人正暗中较劲,远处骤然升起一团炫目火光燃彻天际。温守坤瞧见了,忽而松开柳眠打了声呼哨,紧接着地动山摇之感便自那火光下的原点扩散开来。
      “柳姑娘,随在下回去吧。你的伤势再拖不得了。”
      温守坤眼疾手快地复又擒住柳眠,言语诚恳地劝诫道。
      柳眠并不理会,只是别过头定定地望着来路上弥散起的烟尘,安静得出奇。
      又一波震动途径两人脚下,背着顾风聆的温守坤重心不持趔趄了一下,哪知再抬头时柳眠的刀已经瞧准了她被抓着的左臂狠狠斩下,决绝的架势并无半分作假。
      温守坤一惊,连忙放了手任由柳眠折返回去,但即便如此,她的袖管还是被刀气割裂,隐约有暗红洇出。
      “抱歉,我不能留她一人在那儿。”
      说罢,柳眠转眼便跑远了,温守坤望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唤过来几名书童打扮的小厮,使眼色让他们跟上去。

      走过来的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好在没了顾风聆拖累,折回去的时间快上了不少。顾风晓的内力在柳眠经脉中左冲右撞,可她已无暇顾及,甫一站定就拨开乱草奔到近前去。
      白夜澜等人了无影踪,只留下多处凹陷的地面团团围簇着中心的深涧。涧下漆黑一片,仅凭着月光根本看不真切,唯独隆隆流水声沿着峭壁攀援而来。
      尚未落定的土石仍不住的向下滚,跟在柳眠之后赶来的几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敢轻易上前。她一人跪坐在边缘附近,探出身子向下张望。目力所极不过地面之下几丈深而已,再之下混黑深邃,宛若豁然洞开的彼岸门扉。
      泠然夜色下,独坐崖边的那道身影渐渐模糊起来,她将无言的悲伤诉诸晚风,肉眼可见的内息从周身逸散而出,将她身边几丈的空间遮蔽轧叠。那景致好似天神驾临人界附着于肉体凡胎之中,脆弱的皮囊正在摧枯拉朽的力量中寸寸瓦解,顷刻间便要羽化而去。
      “闪开。”
      温守坤赫然立于目瞪口呆的几人身后,和煦如春风的笑意早已在那张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些人听话的退到一旁,他目光瞬也不瞬地落在那边渺小的背影上,缓步走过去。
      “温堂主...”
      “闭嘴。”
      男人冷厉的声音将试图劝阻的下属喝退,他提起被柳眠丢在一边的止危,停步于她的领域之外。
      “收手,现在还不到你寻死的时候。”
      柳眠呆呆坐着,对温守坤的言行无动于衷。
      “真是麻烦。”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左手捏成指剑在刀刃上拭过,振臂劈向柳眠。在沾了血的止危面前,看似无懈可击的壁障只顽抗了一刹那便土崩瓦解,刀尖堪堪点于柳眠右肩,她似被抽走了魂魄一样软绵绵地伏在地上。
      “启程,回南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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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息战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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