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生淮北

　　回程的时候不出意料，下起了倾盆大雨。
　　坐在副驾驶上顾枳看着窗外的大雨问：“这么大雨韩小姐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
　　“说她做什么？这么大个人了总能照顾自己。”他的脸看上去、他的话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顾枳看在眼里有些不是滋味了，低着头说：“……淮北，你要是还喜欢她，能不能直接和我明说？”
　　“你说谁？”江淮北皱眉。今晚她怎么奇奇怪怪的。
　　“……我知道想要忘记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能理解。可是……拿来当做挡箭牌的滋味真的太难受了……其实你不必在她面前委屈自己做出对我好的样子。”
　　她看着外面砸在玻璃上的水珠，先前在脑海里思来想去的话终于是说了出来。
　　她不怕江淮北不爱自己，毕竟这么久都等过来了，不在乎继续等下去。可她怕极了江淮北明明不爱她却还要在韩苋楚的面前做出一副爱她的模样来。这样……只会让她沦陷其中，不可自拔。
　　江淮北瞬间明白了。难怪一整晚都怪怪的，难道她以为他是那种为了气前女友而做戏的那种差劲男人吗？！
　　“你觉得我是在利用你？”任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咬牙切齿。
　　顾枳默认。
　　“顾枳，你到底在闹什么？我对你不好时，你觉得我不爱你；我对你好时，你又觉得我是为了别人而在和你演戏，并不是因为在乎你、爱你。”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攥得紧紧得，关节都泛了白。
　　“我说过，我既然同你结婚了，那我就会做到对婚姻最基本的忠诚。难道你非要我对你说‘我爱你’了后才觉得我对你好才是理所应当？！”他明显起伏的胸口显示着他极力在控制情绪。
　　顾枳心里很难受，很想哭，生生忍住了，“我也是人，心也是肉长的。江淮北，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随意践踏我对你的喜欢。”
　　“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我对她余情未了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倒像是你巴不得把我推到她身边去！”乜眼看她的眼里翻涌着怒气。
　　这次江淮北也是动怒了。他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到底要他怎样做她才能不这样得患得失？
　　“一直以来你口口声声说着你喜欢我，难道你对我的喜欢就连这么一点信任都没有吗？你觉得我是在做给韩苋楚看？那么我问你——
　　今天你发烧是不是我在照顾你？我不停替你降温，帮你煮粥，难道这些也是为了利用你做给她看？”
　　江淮北觉得自己的肺简直要被气炸了！他不是非要计较照顾她的事，只是一时间被气得脑子都成浆糊了。
　　“二哥说我付出不够，对你不够重视。那好，我就再努力些。这几天我就努力着去讨好你、照顾你。可我没想到看在你眼里居然都是假的！我不是非要用今天对你的好来邀功，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但是顾枳，你难道真的就感觉不到一点吗？”
　　面对他的连连诘问，顾枳很快败下阵来，豆大的眼泪滚出眼眶，说话开始语无伦次：“我……淮北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最近我怎么了……我……”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分明知道他不是这种人，也不会为了做出一副假象而委屈自己靠近不喜欢的人。既然他愿意对她好，那就说明他不是对她没感觉的。偏偏遇上了韩苋楚，顾枳全盘崩溃了。
　　“好了顾枳，”江淮北挡开她想要抓住自己袖子的手，“我不想同你争吵，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些。”
　　“淮北……”
　　“下车。”
　　“什么？”
　　现在外面下着大暴雨，这条路上也不一定打的到车，她没有听错吧？
　　“我让你下车！”
　　“淮北……”顾枳带着哭腔，止不住眼泪。
　　“我并非热情之人，可我愿意为你做出改变，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他早已将车停在路旁，直视前方，冷漠着说。
　　顾枳在他冷漠的脸上找不出一丝其他情绪，那双阒黑的眼此时当真连顾枳也读不懂当中的情绪了。
　　“对不起……”
　　“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顾枳想自己这次是真的伤了他。
　　不再为自己作辩解，她解开安全带，拿了雨伞下了车。
　　刚一站定，车子立刻如离弦之箭一般驶离她身边。
　　撑着伞默默走在暴雨中，顾枳越想越难受，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这样愚蠢。
　　她等得太久，等到她已经受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等到她一点自信都没有了。
　　想着想着，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伞外，电闪雷鸣，狂风骤雨；伞内，她哭到哽咽，不知该去往何处。
　　而实际上，江淮北在离开后就立刻从分岔路口调转车头往另外一条路绕到了顾枳身后，关了车灯缓慢跟着。
　　这么大的雨，就算心里再怎么气她，总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
　　关了车灯缓缓跟在她身后，透过挡风玻璃他能看见她哭得歇斯底里，心里密密麻麻的难受并没有太多发泄脾气过后的痛快。
　　本以为她会打车回去或者去找贺一一，可到最后她却打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后她去了江淮北的办公室，打算在里面的休息室过一晚。
　　她不敢回去，怕又会被赶出家门；也不敢打电话给贺一一，怕她直接抄着家伙去找韩苋楚或者江淮北。
　　身上除了打车的那几个零钱和手机以外，钱包和外套都落在了悍马车上。能来的，也只有医院了。
　　正巧小高今天值晚班，见着她红肿个眼睛、全身湿哒哒的，忙问：“夫人您没事吧？怎么大晚上来医院了？”
　　顾枳脑袋昏沉，头疼又犯了，胸口沉闷直犯恶心。压下难受她摆摆手：“没事，不用管我。”
　　“真……没事？要不要我找个医生来看看？”
　　她脸色这么白真不像没事的样子。
　　“不用麻烦了，我去淮北办公室休息会儿就好了。”
　　“那行吧。夫人您有事千万记得找我或者值班护士哈。”
　　“嗯，好。”
　　看着顾枳虚浮着脚步往前走，小高纳闷了：今天院长一整天没来医院吶，来找院长也不能够啊！
　　进了休息室，顾枳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头疼得难受，热水澡也不想冲了，随意套了件江淮北衣柜里的衬衫就躺进了被窝。
　　手机被她握在手里，短信编辑的页面是空白的。
　　她反反复复打了好几串内容，每每在准备发送时又犹豫了，最后通通删除、取消……
　　小高看着从电梯里出来的江淮北，忍不住挠脑袋：院长怎么也来了？
　　“她人呢？”江淮北问他。
　　小高立马反应过来：“您说夫人吧，在办公室呢。”
　　江淮北嗯了一声，迈开步子往前走。
　　“院长……”小高在他身后小声开口，内心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您和院长夫人吵架啦？”
　　“很明显？”江淮北问的时候一边眉毛向上挑起。
　　小高又挠了挠后脑勺，“夫人刚才眼睛可肿了，一看就是刚哭过。院长不是我说你，两夫妻难免会吵架，不过咱做男人的，总要让着点女人不是。”
　　院长夫人在医院所有人眼里那可是对院长无微不至、言听计从，是院里所有单身男同事心目中的理想媳妇啊！能让她伤心成这样，甭说谁对谁错，总该是男人先低头认错才对。
　　江淮北冷哼一声，像是赌气一般，说：“我不让着她那我来干嘛？”
　　“那……我先忙了哈。”小高狗腿地赶紧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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