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初恋回来了

　　李谛坐在公主府的书房里。

　　陆饧还没从陆府回来。

　　李谛想问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骗她？为什么无辜斩杀那么多难民？他们都是国家的子民。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夜深了。李谛怎么也想不通，陆饧真的做了这样的事么？

　　汤城就在睦州，他们幼时在那里生活过，或许那些被斩杀的人中就有邻家的老嬷嬷，后街卖糕点的婶娘。

　　还有那些玩伴。怎么能这样呢？

　　哦！她想起来，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只有自己还在沉湎那些陈年旧事。

　　她流下泪来，也不许如玉进来，夜色见浓，无人敢进来点灯。她默默地趴在书桌上低泣。

　　哭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也哭自己死去的“哥哥”。
　　在她心里，陆皆性格是冷一些，但内里还是暖的。
　　就连那个陆氏派在他身边监视他的嬷嬷，他都能温言待之。

　　嬷嬷生病时，她还见他照顾过。

　　她总是把陆饧当做是陆皆，因为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人，不管是儿时的他，还是如今的他，都令她喜欢。

　　今日却是分清了。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陆皆早就死了。

　　久等等不来人，李谛胡乱抹了把面上的泪，一把将门打开，整个人向着府外跑去。

　　迎面碰上了归府的陆饧。他见她一脸泪痕，眼角微肿，也不安慰，只淡淡道:“殿下不是说今晚留宿宫中，怎么回来了？”

　　李谛被冷风吹的冷静下来，不想让下人看笑话，面色倔强:“我有事与你说。”

　　陆饧点点头，跟着她去了书房，随侍进来点了灯又悄悄退下去了。

　　陆饧见了凌乱的书桌，被眼泪浸湿的氐文，走到宫灯前，将灯罩取下，又拿起一旁的夹剪拨动了灯芯，顿时房中亮了许多。

　　他放下夹剪，将纱罩放回，用丝帕拭了拭手，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殿下想问什么？”

　　李谛忍的辛苦，听见他开口，一边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一边抽噎:“你骗我，明明在阳州时你说过，要开粮放仓，赈灾睦州……”

　　陆饧将丝帕放在桌上，并不去瞧她，只行至窗边凭几旁，又取了今岁饮茶，才应她的话:“这话不是臣说的，殿下问错人了。”

　　李谛回想起来，那段时间他很忙，二人见面不多，但未北说了他正在想办法往睦州送粮，送药。她以为他身边的侍从都是奉了他的令，才会这么说。

　　李谛哭着指责:“是你身边的人说的，难道不是在骗我么？睦州灾民皆是百姓，你也见了，多为老弱妇孺。怎么能就地屠杀？”

　　陆饧跪坐到了凭几旁，开始准备煮茶，他见她还是追问，便生出几分不耐来:“殿下倒是冤枉臣了，臣并未让人告知过殿下会赈灾睦州，至于欺骗，臣从未有过欺骗之行。睦州如何，殿下派人一查便知，如今却要来指责臣么？”

　　李谛气结，坐在榻上哭，半响喃喃自语:“睦州这么多无辜百姓，都该死么？”仿佛是说给他听，也是问自己。

　　陆饧分好茶汤，见她还是不懂，这才敛敛眉，不欲再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殿下何必因为此事来质问臣。”

　　李谛听他这样说，只觉得心里发凉，默默哭着，揪着榻上的被褥，伏下身子，只觉得胸口闷闷的难受。

　　半响，听到窗旁饮茶的陆饧道:“殿下后悔了么？”

　　李谛没听明白，带着泣音问:“什么？”

　　陆饧看向她，慢慢垂下了眉眼:“后悔嫁给臣了么？”

　　李谛哽住，一时没做声，过了很久才道:“或许你不是哥哥，我只是认错了人。”

　　陆饧笑笑，勾勾唇角:“那也回不了头了，殿下该看清楚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放下茶盏，陆饧略做沉吟:“不过殿下却提醒了臣一件事，臣身边的随侍确实大胆，竟敢欺瞒主子。该好好整顿一番。殿下说，是不是？”

　　李谛骤然抬起头，悲泣出声:“你明明知道！未北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我好受些……”

　　陆饧摇摇头，起身走到她身旁，伸手抚摸她的唇角，冷白的手指摩擦她微红的唇瓣，终于也露出红艳艳的颜色来，他淡笑:“但他却给臣惹了许多麻烦，让殿下与臣离心。”

　　李谛将头转过去，缩着身子远离他，不想让他碰自己，最起码今夜不想。

　　陆饧抽回手，神色微敛，仍旧是那副淡然模样:“臣才帮了殿下的忙，殿下便要舍弃臣么？”

　　李谛知道他是说今日父皇宴席上的事，气结:“就事论事，睦州的事确实不对。”

　　陆饧饮完茶，心情甚好。茶香抚平了内心的燥气，让人平静舒缓:“殿下就这么相信崔贞俞，也不问清楚臣是否有苦衷么？”

　　李谛从没意识到他如何知道是崔贞俞告诉了自己这桩事情。她毫无所觉。

　　从不知枕边人的缜密心思，也不知她身边到底有多少眼线。

　　李谛哽了哽:“你可以和我说，但是睦州死了那么多人，再多的苦衷也不能抵消。”

　　陆饧见她眉眼坚决，不欲再与她争执:“睦州不死人，其他府州便会死人，瘟症有多可怕，殿下知道么？恐怕到时开梁都逃不过。如此，殿下还要指责臣么？”

　　李谛呆愣住，呐呐道:“你说的是真的？”

　　陆饧将她拢在怀里:“臣说过，不会欺骗殿下。”

　　是真的，只是想利用此事打击陆今时的势力，夺取睦州也是真的。

　　李谛陷入两难，只道他也是无可奈何才做了这个决定。如果换做自己，可能不会比他做的好。

　　她陷入愧疚里。

　　陆饧将她抱在怀里，哄她:“殿下哭了一宿了，眼睛都肿了，让人打来热水洗漱吧，然后去休息，好不好？”

　　李谛知道这就是不怪自己的意思了，闻言点点头，又将唇贴在他面上，道歉:“哥哥，对不起，你别怪我好不好。”

　　陆饧亲了亲她发红的眼尾:“嗯。”

　　这一夜李谛做了许久的噩梦，梦见她被一条银白色的蛇紧紧缠住，那大蛇慢慢缠紧她，将她肺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也逼走了。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倒在了大蛇的躯体上。看着它慢慢的吞掉了自己。

　　她并不知道，她真的被盯住了。永远也逃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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