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让我轻轻的告诉你
苏忱的高烧,在输液三天之后终于得到控制,他不肯住院,我们便每天往返医院两次输液。其实大朵想找个熟识的护士到家里□□的,可是我们商量后给否决了,他的炎症始终是加重趋势,多去几次医院,至少有利于医生评估病情,及时修正治疗方案。苏忱起初反抗,他就想窝在家里吃药,守着我待着,被我断然拒绝,而且毫无申诉余地。
等他症状有些好转了,我们去医院也不再那么频繁了,我却发现了苏忱另一个问题。之前我就知道他有焦虑症,睡眠困难,仅此而已,但这几天我们形影不离,我才察觉,他的病情很严重了。
比如对一件事,要反复确认,急躁的时候心率很快,手会发抖,脸涨得通红,典型的交感神经兴奋的表现。我强迫他测了一次血压,收缩压竟然到了150mmHg,这对心脏是很不利的。除此之外,还有时时表现出的惊恐不安,几分钟看不到我就要大喊大叫,拨我的电话不立即接听他就会浮想联翩,各种灾难祸事,仿佛都已经从天而降了。
当然睡眠依然是他最大的问题,即使我在身边,也要翻来覆去很久,不到凌晨很难进入深睡眠,有一丁丁点儿的动静就立刻睡意全无,所以他睡觉时,发生天大的事我都不敢离开。有一回我抵制不住孕妇要面对的尿频情况,轻手轻脚的下床去卫生间,刚进去方便完就听到苏忱嚷着“老婆老婆”,人已经跌跌撞撞的跑出来。看到我,一把搂住,嘴里嘟囔着:“你去哪儿了,去哪儿了……”
这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的依赖和迷恋来解释了,我认为这是一种病态,并且放任自流的话,定会愈演愈烈。苏忱的生物钟在我回到他身边之前基本完全紊乱了,他是想睡觉的时候就躺下,不想吃饭时可以一整天不吃东西,我来以后,这些有好转,但他很不适应。我能看得出来,他很抵触,仍希望由着自己性子来,只是怕我担心和生气,才勉为其难的。
我打电话向一个精神科医生咨询,是大朵介绍给我的,苏忱的病情我还没描述完,他就直截了当的说:“这应该是属于广泛性焦虑障碍,不知道病人还有没有什么躯体症状,比如紧张时的心悸,肢体麻木等等,如果有的话,就可以进一步确诊了。这种病可大可小的,我建议你尽快带他到医院就诊,不要耽误了。”
他说得我后背一阵阵冒凉气,仿佛分秒间苏忱就能送命一般,我心里揪得慌,连忙拨电话给苏忱,他早上去上班,到现在为止两个多小时,我们还没联系过。接通后嘟嘟嘟的响了好几轮,就是没有苏忱的声音传出来,我不死心,挂断之后重新再打,依旧如此。连续打了四五遍,我终于放弃了,转而打给魏怡,她的手机也没人接听,我彻底慌神儿了,刚才精神科医生的话在我脑海里来回盘旋,我根本坐不住了。
几分钟之后,我已经换上了孕妇背带裤和肥大的卫衣,张皇失措的攥着汽车钥匙往车库跑。车子挂上档踩了油门却不见动换,我出了一身汗,心想不能这么惨吧,车子偏偏这个时候坏了,鼓捣半天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太心急忘记发动车子了,顿时哭笑不得。
从家里到苏忱的公司并不远,多数时候我更愿意步行走过去,可今天我忧心忡忡,就没有这个雅兴了。不到十分钟我就到了公司的停车场,迈着大步径直朝苏忱的办公室走,刚到前台就被拦下来,问有没有预约。是个新来的姑娘,不认识我,当然更不知道我和苏忱那么兜兜转转的爱情故事。
我哪有精力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难道说我是他们苏总的前妻,但绝不是来打架砸场子的,我俩已经和好如初,破镜重圆,复婚指日可待?还是算了,我怕这样人家反而不明所以,干脆脱口问:“苏总在公司吗?我是说现在,就这会儿,在了吗?”
那孩子警惕的上上下下打量我,好像随时要把我送去保安室一样,眼珠子转了转,很机警的回复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嗯,那个,见苏总的话您恐怕需要预约的,要我打个电话帮您确认一下吗?”
“不是,姑娘,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不找你们苏总,我就问问他在不在公司里,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犹豫犹豫,决定还是得把我跟苏忱的关系说出来,说是夫妻的话有点儿不能理直气壮,但好在我们还有另外一层关系,我指着肚子底气十足的说,“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这下姑娘傻眼了,她张大嘴巴,吃惊的望着我,好一会儿,眨巴着眼睛,特别天真的问我:“那,那,苏总他知道吗?”
我差点儿乐晕过去,缓了缓才对她说:“放心,他知道,我真不是来讹人的,也不是来讨要抚养费的,孩子是他亲生的,你姐我也是他原配的,虽说中途有点儿小波澜,但以上两点还是千真万确的,你绝对不用怀疑。”
“哦,哦,那我,那我打电话,那我打电话……”孩子手忙脚乱的去摸桌上的内线电话,眼睛还没从我身上移开,玩了命的往我脸上看,想鉴别这个大肚子女人到底是不是他老板的老婆。
“你不用打扰他,我打不通他的电话,只要确定他在公司就行了。”我对她说。
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猜她是以为我是来查岗的,便顺水推舟,向她挤眉弄眼。这下她对我是苏忱的老婆深信不疑了,而且立刻以女性角度站在我这一边,点头道:“好的好的,我给里面打个电话帮您问清楚。”
她捂着话筒用我听不到的声音跟对面嘀咕了几句,然后抬头对我说:“苏总他们在开会呢,就在会议室里。”
“开会呢?哦哦,难怪不听手机。”我自言自语道,这么简单的事,竟被我联想为糟糕的悲情画面,我咧嘴笑着自己摇摇头,向姑娘道谢后走了。
从公司出来,我走到附近的一个咖啡店买了一杯热巧克力,给大朵发了个微信:帮我向你那个精神科医生朋友预约一下,你姐夫不去看病你姐也该去了,反正我俩现在都不太正常了,挂个号肯定浪费不了。
我顺路去买了一条鲈鱼,还有一捆小白菜,晚上蒸了鱼,炒了盘粉丝小白菜。苏忱快六点钟才回来,我打开门,他微笑着把我抱进怀里,吻着我的脸颊说:“老婆,想死我了,明天不去上班,专心在家陪你。”
我不想在吃饭前让他扫兴,把去看医生的事生生憋回去,拉着他到桌前吃饭。他胃口不大好,吃了不多,倒是净顾着给我夹菜了,接着就张罗着收拾桌子刷碗。我把他摁在椅子上,冷着脸对他说:“苏忱,我正式跟你谈谈,你中途不要插嘴也不许跟我发火哦。”
“干嘛,你别吓我啊,老婆,”他神情紧张的拽住我,手都有些发颤了,“老婆,怎么了,孩子没事吧?你没改变主意吧?陆泓羽的那份器官捐献志愿书不是伪造的吧?老婆,究竟怎么了……”
我竖起食指发出嘘声,他把脸贴上我的肚子,轻声说:“夏夏,你可不能离开我,我接受不了的。”
“闭嘴啦闭嘴啦,你能不能不说话啊?都说让你不许插嘴了,你还没完没了的,能不能先听我说啊?”我伸手把他的嘴巴捂上,“苏忱,你刚才不是说明天要请假陪我吗?那正好了,你跟我去医院,我约了个医生,大专家啊,很难预约的,我想请他给你看看……”
“就这事啊?哎呦,你吓死我了,好吧,没问题。”我还没说完,他就迫不及待的打断我,一口应允下来。
我大笑拍掌:“万岁了,苏忱,你总算合我心意一次,白害我准备了大段的独白,要跟你据理力争的,这下毫无用武之地了。”
苏忱打横将我抱起,满眼宠爱,甜腻的说:“没关系,留着当悄悄话跟我讲吧,当务之急,去床上躺着休息听胎教音乐去,轮到你老公出马了。”
早上七点半,我几乎是从床上飘起来的,半点儿声响不敢弄出来,就怕吵醒苏忱。等我做完早餐,打算去叫苏忱时,他已经衣冠整齐的站在我面前了。他扯下我的围裙,佯装愠怒,厉声训我:“又不听话了,两个错误,一是未经我允许就离开我的视线,二是起那么早不当一个合格的孕妇。”
“呵呵,这次你有道理,不过今天是特殊情况,你答应我去看医生的,我跟人家约了九点半,不早起我们就要迟到啦。”我推着他的背去吃早饭,他笑嘻嘻的,一路都跟我交缠着。
医生姓徐,四十大几岁,在这家专门治疗精神系统疾病的医院里,还算挺出名的,每天专程求诊的人络绎不绝。我开车载苏忱到医院门口,苏忱看到挂着的牌匾,当时就急了。“这什么地方?精神病院是吧?你怀疑我脑子有毛病了是吧?陆夏你什么意思,你马上掉头回家,马上!”
“不是,苏忱你昨天都答应我了,怎么还带临时反悔大发雷霆的呢,咱们只是进去跟人家聊几句而已,你别这么敏感好不好啊?”我耐心的哄他。
苏忱根本不吃我这一套:“你给我回家,马上!听明白了吗!马上!”
我不理他,车子直接开进停车场,刹车踩得太猛,苏忱的身体随着惯性往前一闯,头差点儿磕在前挡风玻璃上。“苏忱我告诉你,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去了你才能当孩子他爸,不去连当他大爷都没戏!”我撂下狠话,怒目而视。
“你……你……”苏忱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我一步跨下车,气势汹汹的绕到副驾驶那一侧,伸手把车门拉开,拽住苏忱的袖子将他向外拖。苏忱用力的想把我甩开,嘴里喊着:“陆夏你疯了是吧,陆夏你有病啊你!”
“哎呦我靠,苏忱你打到孩子了,肚子疼,哎呦肚子疼……”我抱着小腹蹲下,一脸痛苦,装得又真切又辛苦。
苏忱吓坏了:“老婆,老婆你怎么了,老婆,你没事吧?”他脸都白了。
我呲牙咧嘴的说:“那你进不进去?你要是进去我就没事,要是不进去……哎呦,哎呦,肚子疼……”
“知道了,你起来吧。”苏忱绷着脸,极不情愿的说。
徐大夫跟他单独交流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我很不安心,一个人在楼道里晃来晃去的。没把苏忱盼出来,徐大夫先出现了,他对我客套的笑了笑,说:“这个病人还是很棘手的,因为他来接受治疗完全是被动的,自身很抵触,所以这还要看你的坚持和决心。跟他初步聊了聊,整个过程中他一直静不下来,六次提出要到外面确认太太是不是还在,对他有没有需要。除了这个,回答问题也很消极,注意力很难集中,我觉得,焦虑症还是完全可以诊断的。”
“没关系,您告诉我具体的治疗方案,我一定配合。”我向医生拱手抱拳。
苏忱这个时候探头出来:“可以了吗?我要回家了。”
“哦,可以了。”徐医生很温和的答道,随后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我把药物处方直接给廖羽朵吧,其他的注意事项和一些非药物方法,我发到你的手机上,这样好吗?”
“太感谢了,这都不是请您吃饭可以报答的事了,只能等着来日方长了。”我很真诚的说。
徐医生大笑:“还是请吃饭吧,这个实在些。”
大朵取了药给我送来,我让她带了崭新的手术刀,我俩忙活了一下午,把所有淡绿色药片都刻上小小的VC两个字母,打算冒充维生素C片蒙混着给苏忱吃。徐医生说家人的陪伴固然很重要,但也要增加病人独处的时间,培养安全感,他还列举了一大堆办法,我按照可行程度和我们的实际情况,删删减减,制定了最靠谱的方案。
第一步就是以陪我待产为借口,要求苏忱缩短工作时间,上班让他愈加烦闷和暴躁,一来不利于尽早康复,二来人际关系也被他搞得一团糟,员工都对他怨声载道了。虽然不去上班,我也不许他晚睡和赖床,作息时间都是很有规律的,早上七点半到八点钟之间起床,洗漱完毕后吃早饭。我煮早饭时他都会在厨房里陪我,两个人闲聊几句,饭就上桌了。吃过早饭我们就去瑜伽课,是我报名的孕妇班,都有爱人陪着,有作伴的就不会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来这种地方还怪别扭的。
苏忱自然不愿意来,是经不住我软磨硬泡,第一次来的时候恨不得戴上墨镜口罩,最好挂个脸谱把自己彻底遮起来。后来就慢慢习惯了,渐渐的还和几个准爸爸熟络起来,课间时就谈论政治和体育,或抱怨各自太太孕期的专权和霸道,我看在眼里,欢喜极了。
我们也去听音乐会,去看话剧,去看舞蹈,这都是苏忱不感兴趣的活动,我说是胎教,陶冶情操的,他就不敢拒绝了。起初他坐不住,险些把抽烟的恶习给勾搭出来,没几分钟就要到外面转一圈儿,后来慢慢的也能品尝出个中滋味,有时还会对我说,这人还不错,你记下来,他再演咱们还看。
下午是我的午睡时间,而苏忱没有午睡的习惯,这正好,我睡觉前会警告他,自己在书房不许打扰我,两个小时内只允许进来一次。他往往利用这个时候处理工作邮件,读些杂志,做工作计划,看文件,总之都是自己的事。我暗中观察,第一周这两个多小时里他都要偷偷进来四五次,其实只是走近看看我或者轻拍我两下就出去了。从第二周开始,就明显的减少了,一个月后,甚至有时太忙或精神太过集中都忘记来看我了。
我想如果我们能走出去逛一逛,多亲近自然也许更好,但我的肚子像口大锅,行动实在不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苏忱的药瓶眼瞅着吃到见底了,我不敢擅自给他停药,托付大朵再去取些,想等苏忱哪天心情好了,再带他去徐大夫那里复诊,看看需不需要减量。
大朵刚来一会儿,苏忱也从公司回家了,热情的招呼大朵:“嚯,您怎么能自己受着累过来呢,必须我亲自去请您啊,这几点了,五点半?哦,那差不多了,咱走着吧,龙虾还是生鱼片?”
“那要不……龙虾?”大朵回头询问我的意见。
“行,忱哥,我们两个小丫头,今天就跟您混了?”我挽住苏忱的胳膊。
他一左一右的夹住我和大朵的脖子,豪气的说:“走,哥带你俩见识见识去!”
我和大朵站在小区门口等着苏忱去车库取车,他一走,大朵就仰天长笑:“我的姐,你还给他取药?从认识他开始,我就没见他精神状态这么好过,我的天,这不跟喝大了一样嘛,你再给他吃药他就要上房揭瓦了!”
插入书签
亲们,不好意思了,最近太忙,又不想放弃文章质量,只能放弃更文速度了(呜呜),我会努力的,让大家久等了,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