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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
肩膀一顿,水沿着杯口溢出。
走神的时间并不长,在水还没有流到桌子边缘,有人先她一步将桌上的水渍擦去。
空气有些沉闷。
褚禹尧并不着急,他知道舒喜伊对那个项目有特殊情绪。
通过回忆来判别,他有自信她一定会愿意回去。
当然这里是她的家,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的犹豫。
所以他只是静静地坐回到离她不远处的沙发上。
笃定她不会拒绝。
“现在怎么样了?”
“问我的话,不如亲自回去看看。”
舒喜伊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她没有把话说得很仔细,但褚禹尧知道她在问什么。
话题再次抛了回来,她沉默了半响没有回应。
“好歹是自己从头跟下来的,就差最后一步了,你不想它吗?”
她当然想,自从离职之后舒喜伊再也没有听到过跟“越空”有关的任何消息。
毕竟是筑飞当下最重要的保密项目,对外自然没有任何声音。
毕竟是自己亲手一点一点做出来的东西,谁会不想呢?
即便她矢口否认。
下意识的,她仍在逃避一切跟H市有关的人和事。
齐娅现在跟筑飞保持着密切合作,但凡她想知道些什么。
只要不涉及极端重要保密的,多少也能知道些什么。
可是她拒绝了。
她跟齐娅说,她不愿听,以后都不用在提了。
她怕自己突然有一天为了那天的冲动而后悔。
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可是她不能这样。
她知道褚禹尧拿项目钓她,无非是想让她点头。
“褚禹尧,我不会回去。”
“为什么?这里没有办法成为施展你能力的平台。”
他希望舒喜伊能够回去,不仅仅是出于私心。
更可惜她的才华,她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
留在这里,她再也造不出绝妙的机器人。
再也触碰不到最前沿的科技。
只能日复一日的和这些生产线打交道。
这不是她现在该做的事情。
“所以什么是我真正该做的事情?”
她像是在问他,却又像是在问自己。
舒喜伊没有打算从他口中听到答案,即便他说了也不是她想听到的。
她摆了摆手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聊得有些不大开心,上诉的资料摆在面前也没了继续研究的兴致。
今晚便到此结束吧,她想回去了。
她越过褚禹尧的瞬间,一股力量擒住了她的手腕。
“你一定要因为赌气,就丢到你的未来吗?”
“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未来,而且我在赌什么气?”
手腕上的力量有些紧,她觉得有些难受。
挣扎了几番,对方却始终没有松手。
她抬眼对上一张阴沉的面孔,心里的火也冒了出来。
弄不懂今天的他怎么跟吃了枪子一样,没说几句话就一股火药味。
舒喜伊突然安静下来,看向褚禹尧的眼睛不再带有任何温度。
“可能对你来说只是一家小小的工厂罢了,和你们相比可能连块蚊子肉都比不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我们家的全部,也是我的全部,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珍宝。”
她原本也不是这么想的。
刚回来的时候,舒喜伊也想过,等厂里度过难关之后。
她会不会继续离开这里,重新扎进平台优渥的大城市里,继续寻找她一直所追寻的梦想,继续做着她给自己划定的她最喜欢的事情。
可就在那天,她彻底改变主意了。
从齐娅家里出来的时候,她看着街边被大人领着回家的孩童。
不知不觉将车子开到了水库边。
这是她孩童时期除了工厂最喜欢待的地方。
岁数小的时候火气大,夏天最怕热了。
舒母怕她着凉,总不愿意让她多吹空调。
舒父看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带她去了一趟水库。
那一次后,她便喜欢上了这里。
隔三岔五就央着家里人带她过来。
毕业之后,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
她站在一旁,平静的水面总能抚平她焦躁的内心。
那天,正是交货日期的前一天。
第二天,她们就将面临巨额的违约赔偿。
那是她感到最无助的一天。
她很颓丧,她帮不到家里,她什么用也没有。
很累,但是她不敢表现出来。
她长大了,想靠自己撑起这个家。
她不想当个一直躲在父母羽翼的小孩。
水库附近没什么人,她任由自己徜徉在深不见底的思绪里。
肆无忌惮地宣泄连日来的压力。
可她也没有想到,这一切都被舒父看在眼里。
舒父自从上了岁数,就开始沉迷各种钓鱼。
他开着电瓶车过来时,便注意到了那辆熟悉的车子。
没有走上前去,只是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直到她整理好情绪并发现了他。
那天他们在水库了待了很久,也聊了很多。
就跟小时候一样。
舒喜伊学着舒父的样子帮他穿鱼饵。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等待着贪吃的鱼儿上钩。
“喜伊,没有关系的,你还有爸爸妈妈呀。”
眼眶温热,恍惚间平静的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鱼漂在水面上来回挣扎。
她还来不及伤感,褚父一把将渔网递到她手上。
“快,快看着。捞它,对就这样,快捞!”
是一条很大的草鱼,整个身子滑溜溜,肥肥壮壮的。
能在水库里把自己养的这么好,钓鱼佬的馈赠她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力气还挺大,即便到了陆地上依旧活蹦乱跳。
溅了她一脸的水。
此刻的舒父眼里只剩下那条将近一米的草鱼。
从他狂喜的眼神中不难看出,这大概是他最近钓到比较大的成果。
舒父死活要把那条鱼绑在电瓶车上时,她还是保守了。
那是打从开始钓鱼以来,他钓到的最大的一条。
他弯下腰去,将鱼挂在了他特意设计过的“展示位”上。
夕阳洒在身上,舒喜伊猛然间看见舒父发间的点点银丝。
她恍然间意识到,在她不知不觉的成长中父母也老了。
那条鱼在舒父乐滋滋骑着电瓶车在家附近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之后,最终出现在了那晚的饭桌上。
水库里的水好,鱼也好。
舒喜伊摸着吃撑的肚子,到后院去喂池塘里的小鱼。
舒父不知何时走到她边上,两个人没有说话。
静静地看着池塘里的颜色各异的鲤鱼争抢着食物。
“我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你妈妈也是这么想的。”
舒父的本意是让她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
但他忘了自己的女儿脾气跟牛一般倔。
自那天起,舒喜伊彻底想通了。
她想牢牢守住这间工厂,牢牢守着一切她所珍爱的东西。
“工厂在你眼里是颗珍珠,那‘越空’呢,你亲手打造的它,不算吗?”
褚禹尧正义凌然地控诉她的双标。
她心虚了片刻,越品越觉得他话里有话。
明着是在说项目,听着怎么觉得像是在说他自己。
舒喜伊被他吵得心烦,一下子又想不出能够反驳他的话来。
被哽得有些难受,她只是离职了而已。
干嘛说得她好像那个抛夫弃子的渣女一样。
“都这个点了,车停哪儿了先回去。”
“...”
“站着干嘛,快去开车。”
舒喜伊一脸疑惑的看着跟块石头一样站在那死活不动的男人。
开口催促了几声,就当她以为这人真的成了块石头的时候,总算迈开了步子,径直朝她身后走去。
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手里还领着个粉色的保温袋,跟他今天穿的一身黑色对比显得格外突出。
褚禹尧就这样一路臭脸把她稳稳地送回了舒家。
怎么说他又是做饭,又是送饭,又是接送的。
她理应跟他道一声谢。
刚从车上下来,边上的人便已经走远了。
想来还在因为她拒绝回去而生气。
之前都是等她一起走,这会儿她倒是有些不习惯。
才几天功夫,舒喜伊狠狠的唾弃了一番。
她思忖片刻,觉得还是应该跟他再好好说说。
一直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这是她给自己找的理由。
可今晚,她隔壁房间的门关得格外早。
无声地控诉着屋内人的不满。
她在门口站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做。
舒喜伊瘫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眼睛出声的盯着天花板。
起身看了眼桌上的台历,想来褚禹尧来这里多久了。
眼下工厂已无大碍,他是不是要离开了。
就像那晚他在饭桌上说的那样。
突然冒出来的下坠感使她有些无措。
她起身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下一秒,便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褚禹尧。
速度之快,就像是有人在门背后等着她。
他坦然的样子,舒喜伊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可她倒显得有几分局促。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等待她主动开口。
“你是不是快要回去了?”
“怎么,嫌烦了要赶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褚禹尧气得要死,他以为舒喜伊大晚上过来不说回心转意,起码也要在考虑一下吧。
再不济跟他道个歉,或者再解释一下也行。
上来就问他是不是要走了。
所以是什么意思,她支支吾吾又不说话。
他背过身子,不想再去那个气人的玩意。
总有一天,他能被舒喜伊给折磨坏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以为这场谈话又以失败告终。
正打算回去,一股力量将她强行扯进褚禹尧的怀里。
耳边是掷地有声的心跳,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将她死死锢住无法动弹。
理智提醒她应该立刻离开,可一种无法言语的安定感爬遍全身。
她在贪恋这种不属于她的体温和气息。
身上的力道还在加重,坚硬的胸膛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挣扎了一番。
面前的人好似误会了什么,在她身上的力道不减反增。
“你想也别想,我哪儿都不去。”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舒喜伊,你休想摆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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