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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谢琼跟在楚云岘身边的这些年,的确在尽力的保持乖巧温顺,可他毕竟年少气盛,自由散漫惯了,有时候冒冒失失的也难免犯错,惹人不快。
不过楚云岘从不真的同他计较,惹出麻烦会耐心为他解决,犯下错误会悉心帮他改正,遇到事情总是第一时间给予安抚宽慰,从不做惩戒。
即便真给惹不高兴了,楚云岘最多就是不理人,连句重话都很少说,更别说打骂动手。
以至于。
得知谢琼脸上那两个赫然的巴掌印是自己所为,楚云岘一时接受不了,眉心拧紧,眼眶发红,一副急火攻心又要吐血的样子。
谢琼从从发懵的意识中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即下床扶住他,急急道:“ 不不不,师兄,你先别急,不是你想的那样!”
自己脸上这伤,若照实说是自己打的,那楚云岘必然要追问个为什么,谢琼不好解释。
若说是别人,那楚云岘自然也是要问是谁,弄不好回头还要去为他讨个说法。
左右想不出个更好的解释,谢琼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诬赖人:“师兄昨晚喝多了,醉的厉害,不是故意的。”
为了听起来更可信,谢琼想了想,又道:“而且也不怪师兄,是我未经同意擅自推门而入,师兄没认出我,这才动手的。”
听到最后半句,楚云岘眸子忽的一抬,目光从他脸上的手印,移到他的眼睛上。
谢琼察觉到,几乎是立刻就闪躲开了。
楚云岘自小看着他长大,对他的小伎俩了如执掌,眼神对上,很容易就能将他看透,便能看出他在说谎。
谢琼躲避对视,假装很忙的穿鞋子。
楚云岘蹙眉盯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从愠怒转变为隐隐的慌张,片刻后,低声问他:“我...还对你做什么了?”
谢琼的潜意识里全是心虚,听他这话,倒是也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劲,但不具体,也顾不上具体,几乎是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没有!什么都没有!”
殊不知,“认错人”已经是有过前车之鉴,谢琼这犹如应激般的反应,更是引人遐思。
楚云岘拧着眉心盯着他看了片刻,人往后退了半步,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琼还在忙着穿鞋,慌里慌张手忙脚乱的,穿了半天都没穿利索。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
郑垸山出现在门口,寻到楚云岘,行了个礼:“云岘师兄,阁主有事吩咐,叫你过去一趟。”
楚云岘没应声,但是移开的盯着谢琼的目光。
郑垸山注意到楚云岘的脸色,这才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谢琼终于在慌乱中穿好了鞋子,直起身子,脸上的两个巴掌印格外显眼。
郑垸山看过去,愣了愣,随后目光在屋里俩人身上来回巡视片刻,明白了什么似的,当场瞪大了眼,满脸不可思议。
楚云岘那脸色,郑垸山是不敢催促,站在门口一声不再吭。
而有外人在,话也不方便继续说,正好谢琼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便小声提醒楚云岘:“师兄,阁主找你,你快去吧。”
楚云岘原地不动,掌心攥紧。
谢琼有点着急,便又说了一遍:“师兄,你快去啊。”
楚云岘盯着地面上的一个点,蹙眉良久,低声对谢琼说 ,“抱歉,以后不会了”,说完便立刻转身走了。
后山别院,宁静清幽。
林敬山坐在连廊下的茶案前,和他的徒弟们说话。
楚云岘过来之前,氛围还算和谐,楚云岘一到,气氛立即变得紧张。
“阿岘?” 林奚见楚云岘脸色不佳,担心的问他:“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楚云岘平日里只是寡淡,可并不算谦逊有礼乖顺听话,情绪很差的时候也是任性的很,不想说话的时候,非必要不理人。
“谁又惹你了?” 秦兆岚有些无奈道:“谁惹你待会儿找谁去,别老仗着大家疼你就动不动摆脸子。”
楚云岘垂着眸子不说话。
林敬山叹了口气:“行了,先说正事。”
苏世邑便道:“眼看又到秋季招新时节,我们派往各地的弟子已经上报的名单都递上来了,接下来便是首轮选拔。”
苏世邑说着,转头面对楚云岘:阿岘,你如今已在江湖上成名,也该在阁中当些事了,师父和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将今年新弟子招募的事宜,交由你来办。”
楚云岘蹙了下眉:“我不懂这些。”
“不懂可以慢慢学。”苏世邑道:“我会全程带着你,你师姐和二师兄也会从旁协助。”
楚云岘道:“既如此何必带上我,多此一举。”
“混账话!”林敬山道:“你既身为剑鼎阁弟子,便需肩负起该承担的责任,事事都推给师兄师姐们去做,成何体统。”
楚云岘不说话。
林敬山又道:“不要一让你做事情就抗拒,总要迈出这一步的,不然将来如何指望你撑起整个宗门。”
楚云岘:“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在,此事还轮不到我。”
“混账!”林敬山气的拍了把桌子。
楚云岘虽然日常难管教,但不至于如此直接,说话这样冲,林奚赶紧打圆场:“阿岘,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秦兆岚哼了哼:“他哪天心情好?”
“阿岘。”苏世邑道:“你不要担心,这些事都不难,师兄们都可以帮你。”
楚云岘道:“那师弟斗胆,请大师兄全程代劳。”
“...”苏世邑一脸无奈:“阿岘。”
林敬山气的又拍了把桌子:“你不要太过侍恩跋扈,师兄们给你机会,别不识好歹!”
楚云岘:“我不想,也没有时间。”
“没有时间?” 林敬山道:“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楚云岘默了片刻,道:“我要闭关。”
剑鼎阁以剑立派,剑道讲究以战养剑,尤其达到一定水平的高手,更推崇实打实的淬炼,在互相的比试切磋中打磨提升武艺,不兴独自闭关修炼那一套。
剑鼎阁历史以来闭关的,要么就是受了重伤,要么就是走火入魔。
而楚云岘这样好端端的,闭关修炼,多半是为了逃避责任。
林敬山气的不知道怎么骂他好,当场拍着桌子让人把他带去了祠堂。
楚云岘被罚跪祠堂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日便传遍了全阁。
与此同时,谢琼被楚云岘狠狠揍了一顿的事也传开了。
楚云岘平日是怎么待谢琼的,全阁弟子有目共睹,因此他揍谢琼属实是个太过于稀奇的事。
而既然能让从小疼爱他的师兄下手揍他,那谢琼定然是犯下不可饶恕的滔天大错了。
这就导致,相比较于逃避责任,大家更倾向于,楚云岘之所以想闭关,是让谢琼给气的,没准儿真是心脉受损了,毕竟之前就有吐血的前科。
谢琼脸上那两个大巴掌印子堂而皇之,郑垸山又“亲眼所见”,传言传的比真金还真,最后传的林敬山他们都信了。
谢琼也不知道自己脑子一抽认下的事,居然能引发后续这么大的麻烦。
被林敬山叫去问话,又不能道出实情,谢琼就只能承认是自己说错话冲撞了楚云岘,因而也被林敬山罚去跪祠堂。
深夜寂静,看守的弟子们靠在门外的柱子上打起了盹。
谢琼和楚云岘,跪在祠堂祖先的排位前,一左一右。
楚云岘闭着眼睛,始终跪的端正。
可没有人时刻盯着,谢琼就有些懒散,脖子长歪了似的,眼巴巴望着旁边的人。
关于闭关,谢琼也拿不准楚云岘到底是为了躲避阁主的安排,还是真如别人猜测的,是被自己气的,毕竟他确实惹了楚云岘不高兴,也一直没哄好。
不过谢琼也觉得冤枉,除了昨晚头脑发昏产生了些许冒犯的念头,别的他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
静下来仔细回想,追本溯源,楚云岘情绪不对,是从得知沈郁城的不轨心思开始,生气是,刻意疏远他也是。
鉴于自己解释过,自证过,发誓过,结果都收效甚微,谢琼最终认定,矛盾的核心,是观念冲突。
谢琼是不愿意楚云岘闭关的,三天见不得就已经抓心挠肝了,闭关不知道要多久,他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
要解决眼下困境,首要任务是说服楚云岘,接受男子之间也可以相爱的观念。
谢琼琢磨良久,尝试开口:“师兄?”
楚云岘不理他。
谢琼便不啰嗦,直入主题:“师兄,前两天我做了个梦,梦见师兄跟人成亲了。”
楚云岘眉锋动了动。
谢琼迟疑一瞬,又道:“是个男人。”
忽的一下,楚云岘睁开了眼睛。
谢琼下意识又想闪躲,不过为了更有说服力一些,他坚持看着楚云岘:“醒来后我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挺好的。”
楚云岘目光转过来,看着他:“你不是不能接受?”
“现在能了。”谢琼道:“两情若是相悦,是不该拘泥于性别,也无关世俗眼光,师兄将来若是觅得贴心良人,即便真是个男人,我也会为师兄高兴的。”
楚云岘皱起了眉。
大概是为了表达自己对这个观念的坚定认可,显得更有说服力,也可能是处于自己也不敢考究的私心…
谢琼迟疑了下,又说了句:“或许,将来我命定的良人,也是男子。”
楚云岘眉心当即皱的更紧,随即目光移动,落在谢琼腰间。
今晨楚云岘离开后,飞鸟又送来了南疆的书信,当时谢琼顾不上理会,段小六给了他,他随手往身上一塞。
谢琼腰带下露出一角的靛蓝色绢纸,楚云岘目光在那里停留片刻,回过头去,闭上眼睛,很久之后,压着怒气,说了句:
“你是不是让人下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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