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牛马的豪门生活

作者:村言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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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水铺子


      西城区老巷子狭窄而喧闹,空气中混杂着食物香气、旧木头的味道和人间烟火气。那家“林记糖水”的招牌有些褪色,却干干净净。吴静怡——此刻她必须完全代入这个名字——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掌心微微沁出点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比第一次见甲方还紧张十倍。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贴着褪色福字的玻璃门。风铃叮当脆响。

      狭窄的铺面里,一个穿着干净但洗得发白棉布衫的妇人正对着门口发呆。她手里攥着一块抹布,眼神有些空茫地落在门框上,仿佛在等什么人。听到铃声,她猛地回神,浑浊的眼睛聚焦在门口,落在吴静怡脸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淑芬的瞳孔骤然放大,嘴巴微张,似乎不敢相信。下一秒,她手里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按下了启动键,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速度之快,让跟在吴静怡身后、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秦骁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囡囡!我的囡囡!”林淑芬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厉害。她一把抓住了吴静怡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那双布满生活痕迹的手冰凉粗糙,却带着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人灼伤的力度。她根本顾不上看旁边的秦骁,眼睛死死盯着女儿的脸,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目光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过吴静怡的眉眼,嘴里颠来倒去地念叨:“瘦了!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秦先生……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啊?告诉妈!告诉妈!”她说着就想伸手去摸吴静怡的脸颊,那动作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惶恐和毫无保留的疼惜。

      吴静怡的身体瞬间僵硬!像被高压电流击中。那双手的触碰,那目光里的炙热爱意,像滚烫的岩浆,猝不及防地泼在她冰冷坚硬的灵魂铠甲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她想躲,想抽回手,想筑起高墙,但林淑芬的力气大得出奇,那眼神里的依赖和脆弱又让她动弹不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和心虚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让她几乎窒息。这不是她的妈妈!这份汹涌的爱意,是给那个叫吴静怡的女人的!她是个小偷!一个鸠占鹊巢的骗子!

      “妈!妈!我没事!好着呢!”吴静怡几乎是用了全身力气才压下喉咙里的颤音,强行挤出属于“吴静怡”该有的、带着点娇嗔的语气,同时用力地把手往回抽,借着转身的动作,一把将旁边正冷眼旁观的秦骁拽到了身前,像推出一个救命的盾牌,“你看!这是骁骁!秦骁!我……我带他回来尝尝您的糖水!”

      林淑芬的目光这才被迫从女儿脸上移开,落在了秦骁身上。少年一身冷硬的黑色,兜帽罩着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眼神冷漠又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他站在那里,与这充满烟火气的狭窄糖水铺子格格不入。

      “啊?骁骁?小骁?”林淑芬愣了一下,眼中的泪意还在,脸上却迅速堆起一个近乎讨好的、小心翼翼的笑容,带着点不知所措的局促,“哎呦!是骁骁啊!快!快进来坐!外面热!阿姨……阿姨给你做最好吃的杏仁糊!”她慌乱地松开吴静怡的手,想去拉秦骁,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缩回来,在围裙上用力擦了擦,仿佛怕自己粗糙的手弄脏了这位“小少爷”。那份对女儿汹涌的爱意,瞬间转化为一种近乎卑微的、爱屋及乌的热情。

      这时,后厨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系着围裙、头发花白、面容黝黑敦实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是吴静怡的父亲,吴军。他看到吴静怡,黝黑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但笑容里又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拘谨。

      “囡囡回来啦!”吴军的声音洪亮些,带着一种朴实的喜悦。他搓着手,目光快速扫过女儿全身,确认她完好无损,才落到秦骁身上,笑容有些僵硬,“小骁也来了?好,好!快坐!老林,赶紧的!把咱们新熬的那锅杏仁糊端出来!还有芝麻糊!”

      铺子里瞬间忙碌起来。林淑芬像只陀螺,一边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一边指挥着吴军去端糖水,自己则围着吴静怡和秦骁团团转,一会儿问吴静怡冷不冷热不热,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秦骁喜欢甜一点还是淡一点,那眼神里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吴静怡坐在吱呀作响的旧木凳上,感觉像坐在针毡上。林淑芬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滚烫的温度,让她无所遁形。她只能强迫自己挤出笑容,应付着母亲事无巨细的询问,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

      秦骁被安排坐在她旁边。少年依旧绷着脸,兜帽拉得很低,试图隔绝这过分热情的“噪音”和粘稠的目光。但林淑芬的热情是全方位无死角的。一碗熬得浓稠喷香、撒着细碎陈皮丝的杏仁糊被林淑芬小心翼翼地捧到他面前,碗沿擦得锃亮。

      “骁骁,快尝尝!阿姨熬了一早上,火候正好!你尝尝甜不甜?不够再加糖!”林淑芬殷切地看着他,眼神里是纯粹的、因为女儿带人回来而产生的喜悦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讨好。

      秦骁没动。他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杏仁糊,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的化学试剂。他讨厌甜食,讨厌这种黏糊糊的东西,更讨厌这种被陌生人强行塞过来的、带着明确目的(讨好他妈)的“好意”。他只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舒服的地方。

      “骁骁?”林淑芬见他不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和失落,下意识地看向吴静怡。

      吴静怡心里咯噔一下。不能让场面冷掉!她立刻伸手,极其自然地接过那碗杏仁糊,塞进秦骁手里,指尖不经意地在他冰凉的手背上碰了一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脸上却笑得温婉:“骁骁,尝尝,我妈的手艺可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外面那些米其林都比不上。” 她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招呼一个普通朋友。

      秦骁的身体僵了一下,兜帽下的眉头拧得更紧。他感受到吴静怡指尖传来的力道,也捕捉到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他低头看着手里温热的碗,又看看林淑芬那双带着卑微期盼的眼睛,心里那点尖锐的抵触,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他极其生硬地拿起勺子,舀了极小一勺,送进嘴里。

      浓郁的杏仁香气和恰到好处的清甜在舌尖化开,陈皮丝带来一丝微妙的回甘,确实……出乎意料的不难吃。他紧抿的嘴唇线条似乎松动了一丝丝。

      林淑芬见状,立刻像得了天大的鼓励,脸上笑开了花,又忙不迭地去张罗其他点心。

      吴军端着一碟刚炸好的白糖糕过来,放在桌上。他看着女儿,黝黑的脸上笑容还在,眼神却沉甸甸的,像压着块石头。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父亲特有的、笨拙的忧虑:“囡囡……在那边……真的还好?秦先生他……没为难你吧?”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问得不好,又赶紧补充,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悲凉的无力感,“爸没本事,帮不了你什么……要是……要是受了委屈,千万……千万要跟爸说。别硬撑着。咱家这糖水铺子,永远有你一碗饭吃。” 他的目光扫过秦骁,又迅速收回,那眼神复杂,有对女儿的心疼,也有对这个“豪门继子”的敬畏和距离感,最后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爸就盼着你……好好的。要是哪天……哪天不想待了,能……能从那道门里走出来,平平安安的,爸就满足了。”

      这番话,像一把裹着棉花的钝锤,重重砸在了吴静怡的心口。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汹涌的爱意,只有最朴实的担忧和最卑微的期盼。那道门……指的是秦家那高不可攀的豪门吗?走出来……平平安安就好?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这个当初极力反对女儿攀附豪门的父亲,日夜担心的,从来不是女儿能不能飞黄腾达,而是她能不能全身而退!这份深沉却无力的父爱,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吴静怡层层武装的心防,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楚和……一种让她几乎落荒而逃的心虚。

      她不是吴静怡!她不值得!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哽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翻涌的剧烈情绪。

      秦骁握着勺子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碗里温热的杏仁糊似乎变得有些烫手。吴军那几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砸在他那片名为“亲情”的、早已干涸龟裂的土地上。走出来?平平安安就好?他从未在父亲秦远那里,感受过如此直白、如此不求回报的、仅仅关于“平安”的期盼。秦远对他的要求,永远是“优秀”、“超越”、“符合继承人的标准”。他兜帽下的视线,第一次真正地、带着审视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落在了对面那个埋头吃着糖水、强忍着情绪的女人身上。她……拥有这样一双父母?

      铺子里的气氛微妙而粘稠。林淑芬还在不停地往两人面前堆吃的,吴军沉默地坐在一旁抽着烟,眉宇间的忧虑挥之不去。吴静怡埋头小口吃着芝麻糊,甜腻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却带着一丝苦涩。秦骁也沉默地吃着,速度不快,兜帽下的神情晦暗不明。

      直到离开时,林淑芬还紧紧拉着吴静怡的手,依依不舍,恨不得把整个糖水铺子都给她打包带走。最后,她甚至偷偷塞给吴静怡一个旧旧的小布包,里面是一卷皱巴巴的、带着体温的钞票,压低声音说:“囡囡,拿着!自己买点好吃的!别委屈自己!妈……妈这里还有!” 那眼神里的心疼和毫无保留,让吴静怡的心像被狠狠攥住,几乎要喘不过气。她几乎是逃也似的,拉着同样有些僵硬的秦骁离开了那间充满母爱“沼泽”的糖水铺子。

      回程的车里,一片死寂。

      司机平稳地驾驶着豪车穿梭在车流中。后座,吴静怡和秦骁并排坐着,中间隔着足以再坐一个人的距离。

      两人谁都没说话。

      吴静怡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着眼。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林淑芬滚烫的手,吴军沉甸甸的眼神,还有那卷带着体温的钞票。那份沉重、粘稠、毫无保留的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将她冲得七零八落,灵魂深处那个属于“吴婳”的、冰冷坚硬的核,在这场名为“亲情”的剧烈地震中,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种陌生的、带着疼痛和惶恐的暖流,正缓慢地、不可阻挡地从缝隙里渗出来。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不再是吴婳,她是吴静怡。这个身份带来的,不仅是泼天的富贵,还有这份让她无力承受、却又隐隐渴望的……牵绊。

      旁边,秦骁也罕见地没有低头玩手机。他侧头看着车窗外飞逝的街景,兜帽依旧罩着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显得有些锋利的唇线。糖水铺子里那过分炙热的母爱,吴军那沉甸甸的、带着无力感的父爱,像两道强烈的探照灯,将他内心那片从未被真正照亮过的、关于父母亲情的荒芜之地,照得一片惨白。他第一次对吴静怡产生了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羡慕。尤其是林淑芬最后看他那一眼,虽然带着距离感,但那里面纯粹的、因为他是“囡囡带回来的人”而产生的慈爱微光,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破了他长久以来用冷漠和叛逆包裹的硬壳,留下一点微不可查的酸胀感。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晕乎乎的氛围。像是被那碗过甜的杏仁糊齁住了,又像是被那铺天盖地的、名为“家”的烟火气熏晕了头。两个从不同方向爬出情感荒漠的人,此刻都陷入了一种消化不良的沉默震荡中。

      ---

      半山别墅灯火通明,却依旧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空旷感。

      秦远结束了一个冗长的跨国会议,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脱下西装外套递给管家,习惯性地走向客厅,脚步却在看到沙发上的景象时顿住了。

      巨大的沙发上,吴静怡和秦骁各自占据一端,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吴静怡蜷在柔软的沙发角落,怀里抱着一个抱枕,下巴搁在枕头上,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壁炉里跳跃的仿真火焰。她脸上没有平时那种温顺或刻意的笑容,只有一种罕见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冲击过后的恍惚和……一点点未褪尽的茫然?素面朝天,几缕碎发散在颊边,褪去了几分艳丽,竟显出几分难得的柔软和脆弱。

      而秦骁,更是稀奇。他没戴兜帽,银灰色的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他也没像往常一样埋头刷题或者打游戏,只是抱着手臂,身体微微后仰靠着沙发背,视线同样落在跳跃的火焰上,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在神游天外。那张总是写满不耐和桀骜的少年脸庞,此刻也笼罩着一层罕见的、近乎困惑的安静。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却奇异地共享着一种……晕乎乎的气场?像是刚从什么不可思议的平行世界穿越回来,灵魂还没完全归位。

      秦远英挺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起。他了解自己的儿子,秦骁身上这种近乎“呆滞”的安静,比他的暴躁叛逆更反常。至于吴静怡……这种毫不设防的、带着点脆弱感的茫然,更是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

      “回来了?”秦远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客厅里那微妙的寂静。

      沙发上的两人像是被惊醒,同时转过头来看向他。

      吴静怡的眼神聚焦了一瞬,看清是他,脸上条件反射般地迅速堆砌起温婉的笑容,但那笑容明显有些浮,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迷蒙:“秦先生,您回来了。”声音也带着点刚回神的软糯。

      秦骁则是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只是“嗯”了一声,迅速移开视线,重新戴上兜帽,把自己裹回那层熟悉的壳子里,仿佛刚才的呆滞只是错觉。但他重新低头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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