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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
“我在寺庙中闻到了安魂散,但光凭气味,我还无法笃定,现在我可以确定,就是安魂散。”
“可以啊,谢书白,没想到你对药理颇为精通。”江雪刀单手摸着下巴,黑色的眼眸狡黠地一转,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她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法子。
“那是!”谢书白下巴微扬,“家师可是——”他话音戛然而止,“抱歉,家师尊名不便外传!”
他差点就漏了馅。
咚、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
江雪刀会心一笑,“我请的神仙到了。”
谢书白轻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颗枣子丢进嘴里,顺手往沈破云嘴里塞了一颗。
吱呀。
门打开,一束强烈的白光照了进来。
来者身姿挺拔,穿着官府,腰间配着一把长刀。
“这位。”江雪刀颇为得意地介绍起:“便是我请来的神仙——慕容翎!”
谢书白背过身,默默地吐掉口中的枣核,神情难堪。
“在下慕容翎。”她看向沈破云,抱拳道:“经常听江儿提起沈兄,阿瑛的事,我已着人留意。”
“多谢!”
她目光又落到了谢书白身上,“这位公子对在下似乎颇为忌惮?”
谢书白倒吸一口凉气,讪笑道:“你身上带着刀和许多暗器,我有些许害怕。”
慕容翎微微一笑,不再追问,转向江雪刀,“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过来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幅画,上面赫然画着八个人。
”明日能进入楼外楼的,非富即贵。”慕容翎手指摁在画像上,“但能上二楼的,只有这八大家!“
“他们不惜花重金买这些神像,究竟所为何事?”江雪刀喃喃自语道。
“这就要靠你们去查明了,我身份特殊,只能在暗处策应。”说罢,便指着其中一人说道:“这人是裴公的侄子,裴子谦,日日留宿青楼。”说罢,目光在谢书白和沈破云之间来回流转,最后停在了正在吃苹果的谢书白身上。
“我看他眉眼轮廓与谢公子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谢书白:……
我像一个纨绔?!
江雪刀了然。
她配合地举起画像和谢书白细细做了一翻比较,“若是金夫人在,说不定能以假乱真。”
慕容翎见江雪刀明白了她的意思,继续说道:“裴子谦出行,必带美婢。”
四人行至浦园。
各式的绫罗绸缎琳琅满目。
谢书白的行头很快就选定。
慕容翎叮嘱道:“小心点穿,弄脏了不给退。”接着又转向江雪刀,“挑一件喜欢的,就当官府给的酬金。”
“凭什么她可以买,我就只能租?!”
江雪刀举起拳头,示意他不要多嘴。
谢书白乖乖地把嘴巴捂住。
江雪刀一连换了三、四套,每一套她都十分满意。
“好看吗?”江雪刀又换了身。
“好看。”谢书白双手抱在胸前,面不改色。
“谢!小!白!”江雪刀皱起眉,“你敷衍谁呢?!好看、好看、好看,你是不是就只会这一个词,你要是不想帮我选,你就出去找个茶水铺坐着好了。”说罢,生气地撇过头。
“那你确实穿哪一件都好看嘛!”话音刚落,谢书白耳尖突然泛红。
该死,他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谢书白强行镇定。
“真的?”江雪刀脸上瞬间浮现笑意,眉眼弯成两道了弦月,“谅你也不敢说假话。”
“但只能选一件。”她撅着嘴,不开心地走到谢书白面前,十分认真地说道:“等我赚到钱了,我一定要把所有喜欢的衣裙全部买下来。”
谢书白喉结滚动,往后一退,撞到了背后的柱子上。
“明日既然你是公子,你来选一件吧。”
谢书白眼神躲闪,指向其中一件鹅黄色的轻纱罗裙,“这件吧。”
他记得,这件她试穿的时间要比其他几件长。
“哇!”江雪刀眼睛一亮,小跑到衣裙前,惊喜道:“我最喜欢的也是这件。谢小白,你眼光真不错!”
慕容翎的目光在江雪刀和谢书白之间来回扫荡,终于没忍住,低声询问道:“他俩什么关系?”
沈破云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主仆。”
慕容翎了然,她挑眉又问道:“你觉得江雪刀如何?”
“很好。”
慕容翎点头,又看向正在盯着江雪刀化妆的谢书白问道;“那家伙呢?”
“很好。”
慕容翎顿了顿,语气有些生硬地问道:“那我呢?”
沈破云沉默了一会儿,十分认真地说道:“抱歉,我对你还不太熟悉,不过,你愿意帮我找阿瑛,你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慕容翎脸上扬起一个极浅的笑容,自嘲般呢喃道:“很好。”
亥时,万物沉寂。唯有江岸的云上仙的水仙居灯笼高照,莺歌燕舞。
江雪刀和谢书白混入人流,直奔预定的雅间。
厢房内,江雪刀迅速换上那件鹅黄纱裙。
“吱”
一位年轻的美妇人推门而入。
江雪刀神经瞬间紧绷,却故作惶恐地问道:“你是何人?”手已悄然摸上藏在水袖里的银针。
“慕容大人请我来的。”妇人取出一枚腰牌。
这腰牌的确是慕容翎的,今夜也的确有客人前来,但本应是一位老妪。
“慕容大人?”江雪刀故作茫然。
夫人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径直走到房中的铜盆前,掬一捧清水,细细清洗,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小心地倒出少许白色粉末,均匀地敷在脸上,接着用帕子在脸上轻轻擦拭。
等她再抬头时,脸上竟布满了皱纹,就连眼神也变得沧桑。
“老身便是你们等的金夫人。”
江雪刀心中一惊,细细回味才发觉,金夫人的声音虽娇媚却也藏着一丝老态。
“金夫人。”江雪刀连忙行礼。
金夫人不喜多言,微微点了点头,便打开带来的食盒,取出一堆江雪刀未见过的东西,甚至还有一根蜡烛。
她让江雪刀坐下,接着就开始在江雪刀脸上涂抹勾勒。
约一炷香的时间,金夫人递来一面铜镜。
镜中人——眉如远山,眼似秋波。
竟有些风情。
她看向谢书白,只见他眉头紧皱,嘴唇微张,俨然已经被唬住。
谢书白:奇怪,怎么身体突然开始发烫。
江雪刀得意洋洋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恐怕慕容翎、沈破云现在出现,也认不出她来。
江雪刀端起桌上的酒壶,深呼一口气便径直走向裴子谦的包厢。她轻敲门扉,夹着嗓子说道:“裴公子,您点的酒。”不待回应,先推门而入。
“放肆!”一个酒杯摔到江雪刀的脚边,裴子谦带着酒气骂道:“我让你进来了吗?”
江雪刀连忙跪在地上,身体微颤,怯生生地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
裴子谦眯起眼睛,脸上的怒色烟消云散,他摇晃着走上前,挑起江雪刀的下巴,仔细打量。
江雪刀强忍着恶心,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羞怯的笑容。
“之前没看过你。”裴子谦捏住江雪刀的脸颊,酒气喷人。
“奴婢今日才来,本应在厨房帮忙,但妈妈说有姐姐身体不适,便把奴婢调了上来。”说罢,一行泪就行眼角滑了下来。
在这儿的女子大都是可怜人,但来这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软蛋。
这是杀猪的婶子告诉她的。
果然,裴子谦被这怯懦的样子取悦了。
他手指拭去江雪刀脸上的泪流,笑道:“你们妈妈还真是会哄人。”说罢便一把拽起江雪刀,“来,陪小爷先喝一壶。”
江雪刀倒上一杯酒,递到裴子谦唇边。
“好孩子。”裴子谦搂住江雪刀的腰,就着她的手,将杯中酒一饮而进。
十、九、八......江雪刀在心中默念,还未数完,裴子谦眼神开始涣散,“嘭”的一声,倒了下去。
江雪刀拔出藏在簪子里的短刀,警告道:“不许闹。”
包厢里的几个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却都十分聪明地捂住嘴,没发出一点声音。
其中年纪稍长的一位姑娘站了出来,“放心,虽不知你是谁,要干什么,但我姐妹都恨绝了这些人。”
江雪刀心口一闷,姑娘露出的手臂上有几道触目惊心地红印。
明明就是一群衣冠禽兽,却自诩风流,甚至还自封为恩客。
一股难以言说的悲愤用上心头,她倒上四杯酒,递到姑娘们的面前,“喝了以后,这里的发生的一切都与你们无关。放心,这房间不会有人进来。”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万事接的厨房间。
“万一那个姓裴的畜生让江儿也喝了那个酒怎么办?”慕容翎放下手中的药材,不安地问道。
“谢书白已经提前给东家服用了解药。”沈破云答道。
“你就一点不担心?”慕容翎觉得他过于镇定。
“东家很聪明,而且武功在我之上。”
“可是她现在身边还跟着一个连武功的不会的草包!”慕容翎有些急躁。
沈破云皱起眉头,“谢书白只是不通武艺,不是草包。”
翌日清晨。
扮作裴子谦的谢书白搂着依偎在他怀中的江雪刀从包厢里出来,他刻意将江雪刀的脸摁入胸膛,不耐烦地说道:“本少爷的包厢,谁都不准进。”声音故作沙哑。
江雪刀耳朵听着心脏“砰砰”的跳动。
果然没经过事,心脏跳得如此之快!
妈妈殷勤地应了下来,满脸堆笑。
待一行人走远才敢和一旁的管事低语道:“不知裴少爷带走的是哪个姑娘,看不大清,这不太合规矩。”
“一个姑娘而已。”管事毫不在意:“今早老包又送来了一个,你抽空调教调教。”
裴府的管家玉林早就侯在楼外楼的门口,见裴子谦搂着一个姑娘下了马车,虽早已习以为常,却不免生出鄙夷之心。
不过,也就这样的废物适合干这事,死了也不足惜。
他虽不是裴家人,却是老爷的心腹,知道的比这草包多的多,想到这,他不经挺了挺腰杆。
“少爷。”他上前,恭敬行礼。
江雪刀缩在谢书白怀里,娇声细语道:“少爷昨日喝了烧酒,嗓子哑了,不便说话。”
谢书白瞟了一眼玉林,直接掠了过去。
玉林拳头紧握,却也只能满脸堆笑地紧随其后。
这二楼还真是奢华,就连小小的蜡烛台用的都是白玉。
一年轻男子迎了上来,“裴兄,你来了!”这人也在画像之上,是王大人的外甥。
他热情地拉着裴子谦坐到角落的软塌上,低声说:“舅舅说了,这次,不与你们相争,他要等一年后那几尊男神像。”
谢书白垂眸,对其中之事,已猜到一二。
男神像里藏的应该是男人。
“要我说,舅舅就是太信这些鬼神邪说,有这请神的钱,不如放出去。”
谢书白发出一道冷哼,算是回应。
六座神像小心地抬上展台,门窗紧闭,一股甜香环绕。
全程竞买,谢书白竟只需躺在床椅上,所有叫价都由侍立一旁的玉林负责。
他只需时不时张嘴,吃几颗江雪刀剥好、喂到嘴边的葡萄。
虽然,五颗里有四颗进了江雪刀的嘴里。
“一万两!”玉林站在一侧,高声喊道,他已经加价数轮,看来是势在必得。
一万两的消息放到了一楼。
楼下一片哗然。
裴家没有一次空手而归。
还真是挥金如土啊。
谢书白轻蔑一笑。
神像顺利地运至裴子谦府中。
谢书白算是彻底明白,裴子谦看似身份尊贵,实则是裴府最可有可无之人。
“少爷,还是按照惯例,今夜寅时来取。老爷说,下半年的采买还要您多上心。”玉林看似恭敬,实则在敲打。
谢书白没有理会,他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用供奉神像的红烛点燃。
“少爷,您这是?”
一股极淡的清香瞬间弥漫开。
顷刻间,屋内所有人都哄堂倒下。只剩下他、江雪刀和那尊垂眸浅笑的神像。
不知为何,谢书白此时心中竟无一丝喜悦之情,反而胸口沉闷。
谢书白走到神像背后,拧动机关。
“咔”一声,神像暗门松动。
谢书白手放入间隙当中,向上用力一抬,一个空洞露了出来。
一个姑娘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着。
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即使早有准备,谢书白心口还是一阵刺痛,这便是山下吗?
人连牲口都不如。
江雪刀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的女子抱出,她看向脸色苍白的谢书白,蹙眉安慰道:“放心,官府的人马上就要到。”
慕容翎来的很快,官府的人迅速将裴府包围。
“红绫,把姑娘抱走。”
江雪刀说道:“待会儿,我让阿云把解药送给你。”
“好。”她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谢书白,以为他是被吓软了,不禁嫌弃地皱起眉头。
“那些人该死!”
出了裴府后,谢书白咬牙道。
当天夜里,谢书白发起了低烧。
江雪刀:“如何?”
郎中:“受了点惊,无妨。”
江雪刀、慕容翎不便照看,就由沈破云一人守在榻前。
沈破云十分仔细地为谢书白擦拭。
夜风微凉。
江雪刀与慕容翎在屋檐上并排而坐,她打开两坛酒,拎着一坛递给慕容翎。
“怎么样?查到了什么吗?”江雪刀仰头灌下一大口,皱眉问道。
“还能如何,不是服毒自尽,便是咬死不知,都是一群听命行事的人,又能知道些什么。更况且上头只是要敲打,并非要连根拔起。”慕容翎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
江雪刀挑眉,换了一个问题:“神游大典举办了三届,至少有十八人。那些人呢?”
“连身份都没有的人,有谁会在意。”她似乎觉得这个回答过于残酷,顿了顿,隐晦道:“去年在郊外发现一具无头男尸,身上惨不忍睹。这十几人多半已不在人世。”
江雪刀明了,费尽周折,又怎可能只是简单的买卖人口,那些大人们的手法,是难以想象的恶心。
“你们只要再往下查一点就可以了。”
“查?谁去查?谁敢查?”
江雪刀失声一笑,她此刻和谢书白有何区别,她忽然顿悟,“所以你帮我们?其实是官府授意?”
慕容翎一愣,她沉默了片刻,“嗯,就算没有你们,也会有其他人出手。”她顿了顿又说道:“那些人看似高价买了神像,实则所有钱款均会奉还。而一楼竞买神像的钱、百姓祈福的善款都会进他们口袋。此事牵扯众多,上头难免不安。”
“所以人命不重要,真相也不重要!”江雪刀眼角渗出了泪花。
慕容翎原本未醉,却被风一阵阵地吹,开始说起胡话,她举起手摇摇晃晃地比划,“江儿,你瞧,这是一只吃人的巨兽,这也是一只吃人的巨兽,现在这只吃人的巨兽要吃掉这只巨兽,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
慕容翎忽然凑到江雪刀的耳边,悄悄说道:“这里的人其实都会吃人。”
她靠在江雪刀的肩上,双眼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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