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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刀客
这晚沈千灯早早地歇下了,躺在榻上却突然好奇起三更的身份。
成国皇帝有四子一女,永嘉公主远嫁南越,其余四子是信王、梁王、太子、襄王。
前世她与信王世子穆承言在兖州城外两军对垒时远远见过一面;梁王不问政事已携家眷去往封地益州多年;太子无嗣;襄王世子就是穆承锋。
襄王还有一女,安阳县主穆成盈,再无旁的子嗣。
能和穆承锋扯上关系,三更究竟会是谁呢?
沈千灯脑海中闪过了朝堂无数张面孔,却没有一张能对上这张脸。当日是先摸出了蜀锦料子,才救了这么个病西施回来,如今看来,更像是不能跑的卧龙先生。
纵然身份成谜,但让人无比安心。
这样的人要么留为己用站在同一阵营,要么干脆就不要现世。
追杀他的人如此威逼恐吓,定然也是这个意思。
沈千灯迷迷糊糊梦到三更是北宸派来哄骗她回玉京的美人计,气得她在梦里对北宸拳打脚踢。
因为睡前只记得去收了书房门口的飞镖,而把窗户的事情抛在了脑后,以至于早上紫沅、紫泱惊慌地因为书房窗子破了来认罚的时候,沈千灯只能用昨夜有野猫这种胡话含糊其辞搪塞过去。
“换个窗子不就好了……”沈千灯挥挥手,转过去接着睡。
紫沅和紫泱相顾一眼,默契地退下。
沈千灯起早只分两种情况,一是浅眠早早起身,二是昏睡怎么也不起,失眠多梦的毛病自打从青州回宫起就怎么也医不好,太后和大长公主索性免了她的问安,眼不见心不烦,自此,昭宁长公主的劣迹又加一条,目无尊长,不守礼教。
直到半梦半醒地睁眼看到案上的飞镖,沈千灯才惊觉今日还有大事要做。
黄昏时分,沈千灯就支开了后院的人,躲进了东厢房,营造出无人的假象。
沈千灯还提着一个食盒,“来尝尝八珍楼的招牌——茯苓八珍糕,还有刚炖好的燕窝。”沈千灯端出来一盘点心,圆盘状的八珍糕印了桃花纹样。
“多谢。”
沈千灯先捻了一块八珍糕,说:“她今晚真的会来吗?”
“若非迫在眉睫,谁会孤身犯险?公主可有把握抓得住她?”
沈千灯伸出右手五指虚空做了一个抓住合拢的手势,“尽在掌握。”
东厢房离她的卧房和书房都最近,沈千灯就躲在窗沿偷偷观察。
“好像有动静。”
卧房似有一闪而过的火光。沈千灯睡觉警觉,平日也不喜点烛火。
她把身后的三更推回座位上,“你先把燕窝趁热吃了。”
说完沈千灯就以轻快的脚步溜到了卧房门口,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果然是昨晚那女子。
“谁!”伴随着呵斥声还有熟悉的破窗而出的飞镖。
哦不,这次是飞刀。
贴着沈千灯的鼻尖飞过去。
“姑娘有话好好说嘛。”沈千灯一脚踹开门也将昨日的飞镖送还回去做了见面礼。
两人也都出鞘了真正称手的兵器,一刀一剑,俯仰之间,距离一下子显得逼仄。
“你怎知我是女子?”两人刀剑成十字相持。那女子蒙面只露得冷眼正衬剑刃的寒光。
“因为我也是啊。”沈千灯狡黠地眨眨眼,率先甩开剑以企破局。
“谁派你来的,所求何物?”
说话间那人将长刀反手抵在了沈千灯的脖子上,在她耳边吐出四个字:“麒、麟、玉、牌。”
听到这句话沈千灯心里万分震惊,是谁走漏了消息。
“说!在哪?”
冰冷的锋刃贴着沈千灯的脖子,莫说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任谁也要从脚底蔓延起恐惧。
“在……在我梳妆台的匣子里。”
沈千灯假意伸手指向梳妆台,在女子目光看过去松懈的那一刻手肘向后一撞,扑出去抓住案台上的飞弩向女子肩膀射了一箭。
逃脱的瞬间沈千灯的脖子又被利刃划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那女子即使受了伤仍是身手干脆,一串的飞镖逼着沈千灯只能往里躲闪。
眼看着退无可退,沈千灯只能放声喊外援:“来人啊,有刺客!”
闻言那女子捡起长刀就要向外逃,沈千灯跟上去缠斗,无奈她的剑术实在不精又遇上了真正的行家,在她直冲面门的一刀下接连后退,被斩断一缕额前碎发。
身手利落,刀法老道,一看就是在对抗制敌之中磨炼出来的,难怪敢独自前来。
外院的护卫赶来,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借力院中大槐树飞上了屋顶。
“看着本宫做什么,追啊!”
“是。”护卫一哄而散。
“殿下您没事吧?”
“殿下受伤了!”
紫沅和紫泱也跑过来。
“都回去,这里危险,也拦住崔家班的人,不许进来。”
紫沅和紫泱看着帮不上忙也只得听从吩咐,“是,殿下小心。”
在院子里又恢复安静的那一刻,一记长刀自沈千灯背后袭来。
“小心!”三更喊道。
电光火石之间,沈千灯猛地回头赤手接下白刃。
“买我命的人开了什么条件?”沈千灯缓缓抬头,目光像猎豹紧盯着猎物一样咬住女子,下一秒就要扼断她的咽喉。
血从沈千灯手心一滴一滴砸到地上。
“公主是个可敬的对手。玉牌给我,我不杀你。”刀从沈千灯掌心抽走,又翻开了新肉,鲜血淋漓,染花了白练。
没有丝毫的犹豫,沈千灯右手抽出腰侧匕首,迎面横扫,那女子仰身一躲,沈千灯只掀下了对面的兜帽。
远处射来一支吹箭,命中她的后颈,女子动作停滞了一瞬,慢慢倒下去。
“抱歉,出手晚了。”
三更走过来掰开沈千灯的手,取下了沾满血的匕首,沈千灯猩红的双手止不住颤抖。
先前沈千灯拎过来的食盒下面一格里全是暗器。
“倘若我打不赢她,你就挑一件趁手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竹箭用小剂量的麻沸散煮过,会使人短暂昏迷。
明枪暗箭,这才是沈千灯口中的尽在掌握。
屋内,沈千灯双手平摊在桌上让三更上药,左手只是流血,右手竟是几乎见骨,结结实实接下了这一刀。
“稍微忍一忍。”
药粉簌簌落在沈千灯的手心。
沈千灯摇头不语,看上去很是颓败。
“她刀法甚好,是一等一的高手,能接住她几招已是难得,你不必如此有挫败感。”三更出言安慰。
沈千灯思来想去还是开口,盯着三更的眼睛说道:“她是来讨麒麟玉牌的。”
“什么?”
三更一时没有转圜过来。
“我们启国的楚王一族南宫家的麒麟玉牌。我这一路借用是南宫云檀的身份,知道玉牌去向的人甚少。”
“南宫一族里出了内鬼。”
沈千灯虽然不愿相信,但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摆在眼前。
“这件事我不方便知晓吧。”三更只管低头包扎。
“别推脱了,来书房替我写封信。”
“问叔父、叔母安,一路顺遂,棋谱已妥帖收藏,唯恐有心之人觊觎,祸起萧墙。回赠成国新茶尝鲜,别有滋味。予近日春困愈发倦怠,此书由人秉笔,千灯。”
三更出手是方正的小楷,字里行间又多几分随意,好像一笔一划都带着筋骨。沈千灯感慨:“你写字这样好看,幸好没有伤在右肩。”
“盖章。”沈千灯抬了抬下巴,示意三更拿长公主玉印。
“公主只怕有一段时间不能握笔了。”
文末盖下一个四方的红印。
“我少时最厌烦习字临帖,字写的不好,没什么可惜的。”沈千灯满不在乎地说。
“公主为何不唤紫沅紫泱来做?”
“出了这样的事,从玉京跟来的人,我一个都信不过。”沈千灯也不避讳,诚言实情。
三更端起一支烛台,蜡油滴在信封上凝结。
“公主如此重用我,倒让三更愧不敢当了。”
“我救了你,你也帮我,你也是趟进了南宫家这趟浑水,你我之间算不上谁连累谁,倒也相当。
你别企图能独善其身,三公子,我们如今在一条船上,不得不休戚与共。”
这一夜,三更见到了一个与传闻、与先前所见全然不同的昭宁长公主。
她心思缜密,杀伐果断,对自己也狠得下心,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情绪收拾得妥帖。
行事作风莫说寻常女子,便是男子也鲜少有人能出其右。
*
黑衣女子靠在东厢房的桌角,沈千灯过去蹲下拉下了她的面罩,约莫二十出头,很英气棱角分明的一张脸,甚至过于清瘦而显出一点男相,让沈千灯觉得似曾相识。
沈千灯用仅能活动的手指拔出了女子右肩的竹箭。
一声闷哼,女子逐渐恢复意识。
还未睁开眼,女子就下意识一记手刀劈过来,沈千灯早有预判抬臂挡下。
女子口中被塞进一颗药丸。
“麻筋散,不会伤你性命。本宫想问你几个问题。”
“姑娘怎么称呼?”
“公孙婧。”女子都没抬头看沈千灯,冷冷答道。
公孙婧,沈千灯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什么组织派你来的?”
“我不结帮派。”
“你的上家开了什么条件?”
"无可奉告。"
“本宫是启国长公主,他能许给你的本宫一样能给,你也不必再做这刀尖舔血的买卖。”
公孙婧淡淡瞥沈千灯一眼,态度冷漠,不再言语,丝毫没有被困的狼狈,十分淡然。
在一旁端详的三更突然开口:“姑娘的刀是精钢所锻,没有猜错的话,公孙姑娘是铸器师。”
公孙婧骤然抬眼。
铸器师。公孙婧。
铸器师,公孙婧……
“你和公孙翊是什么关系?”三更的话让沈千灯茅塞顿开几乎脱口而出,她终于想起这张脸让她幻视的人——前世助她造出穿破信王金甲铍箭的公孙翊。
“你认识我弟弟!”公孙婧的情绪显然激动起来。
“认识谈不上,只是略有耳闻。”死而复生之事太过荒诞离奇,沈千灯只得否认。
公孙婧的闪烁的目光一下子又黯淡下来。
“公孙姑娘不妨再考虑考虑,本宫给你一日的时间。本宫知道困不住你,只是这府上里里外外都是各方的耳目,姑娘智勇双全,想必明白其中利害。”
沈千灯从药箱里挑了一瓶伤药丢下就抬脚跨过了门槛。
“药箱拿上。”
三更从善如流地跟上来,“去哪?”
“当然是回我卧房。”
“那我呢?”三更踌躇。
“要不然你看是这大槐树底下阴凉还是台阶上宽敞。”
现下要藏住公孙婧只好干脆留她在东厢房。
三更哑口无言,只能跟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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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未出场最佳辅助:师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