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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寒而栗
“啊?”夏嬷嬷面如金纸,“小武子他确实整日不干人事,但惜命的紧,怎会求死呢?”
林朝看了眼将陈武抬上来的那两人,“你们上前来。”
那两人听命上前,林朝仔细打量片刻,对着夏嬷嬷道,“这二人面上皆有青紫,淤肿未消。若我没猜错,当日你们同陈武是一起受罚的对吗?”
那两人对望一眼,眼中皆是惶恐,“三姑娘明鉴。”
“当日我们在里屋,可没为难您,挨打也是被他们牵连的。”
夏嬷嬷看了看他们脸上的伤,“那怎么你们的伤都要好了,小武子他脸上伤得这么重?”
那二人支支吾吾不肯说。
夏嬷嬷看着直冒火,仗着自己在府里有些资历,上去就是两巴掌。
林朝看着她这副做派,冷笑一声,“他们不说,我来说。”
“陈武脸上不单是被打的伤,还染上了蛇缠疮。”
“蛇缠疮?!”夏嬷嬷大惊。
“正是,蛇缠疮乃外邪攻心、正气不足所致,发病时出血色疱疹,灼痛难忍。”
府医闻言上前查看,连连点头,“三姑娘此言有理,这水疱都溃烂了,不仔细看还真辨别不出来。”
林朝继续道,“陈武若只是受了罚,倒不至于病得如此重。定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沾染了邪毒。”
“我方才观他脉象虚浮,热邪入心,若是改不了这毛病,只怕难治。”
陈武闻言一僵,随后撑着口气叫道,“放屁,老子一直在床上养伤,没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夏嬷嬷是个知道自己孙子的,见状只对着闷头不吭声的那两人道,“你们整日同武子呆在一处,老实说他去哪了?”
“快说,不然我把你们偷老爷房里花瓶的事告诉夫人!”
那两人一听,忙哭喊着跪下,“我们说,我们说……”
“那天挨了打,陈武他心里不舒坦,说要找几个兄弟去把三姑娘的侍从打一顿。”
青蓝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丝疑惑。
“我们想着打又打不过,还是别惹事了,好说歹说将他劝下……”
“然后呢?”夏嬷嬷急道。
“谁知到了第二日晨时,他又同王六去花柳巷,一直玩到晚间才回来,再然后…就这样了。”
橙绿有些纳闷,“他和王六怎么随便就出府了,不用伺候主子吗?”
那人看了夏嬷嬷一眼,小心道,“陈武说嬷嬷替他求了假,让他好好休养。我们哥几个都是随便寻了些跌打药膏涂上便算了,还纳闷怎么只他俩这么严重。”
“惯子如杀子,天下人都知晓这道理,可能做到者少之又少。”林朝轻叹道。
“老奴也不知这孽障……”夏嬷嬷气也不是,心疼也不是。
“罢了,我开副清肝泻火、通络止痛的方子予你。”林朝命橙绿取来纸笔,“只一点,万不可再近女色。”
夏嬷嬷忙点头,只听一道柔媚女声传来。
“且慢。”
林朝抬头,只见位满头珠翠的女子踏了进来,夏嬷嬷一看,顿时像见了亲娘一般哭倒在地。
“大姑娘!”
林婧忙俯身将人扶起,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眉头一皱,抬手用香帕掩住口鼻。
“姑娘怎得了?”夏嬷嬷泪眼婆娑。
林婧不留痕迹地同陈武拉开了些距离,轻咳两声,“无事,今日偶感风寒,又走得急了些。”
“多谢大姑娘记挂,方才三姑娘已开了方子。”
林婧闻言故作惊讶,“三妹妹年幼不懂医,想来胡乱读了些医书就给人看诊,就这样下定论……似有些不妥。”
“啊?”夏嬷嬷心中一惊,想也没想扯过林朝手中的方子递了过去。
“姑娘您看看,这方子对吗?”
橙绿见这老婆子如此无礼,正要说话,被林朝按住。
只见林婧将药方草草过了一遍,有些欲言又止地看向林朝。
夏嬷嬷急了,“大姑娘,有什么不好的您只管说,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林婧叹了口气,“此事不怪三妹妹,我知道三妹妹羡慕我样样都比你好,只是这行医不似其他,下次可莫要逞强了。”
?
林朝有些莫名其妙,“你是说我这方子开得不对?”
“岂止啊。”林婧语气中略带责备,“是药三分毒,这方子用药太过凶险,不说陈武伤得这么重,便是好好一个活人,一副下去恐怕也会伤了根本。”
“啊!”夏嬷嬷本就对林朝将信将疑,闻言更是后怕,哭喊着扑到陈武身边,“我这可怜的孙儿啊,伤成这样竟还有那丧良心的想害你啊!你要是有了个好歹,让阿奶怎么活呕……”
许是陈武伤口处腐臭太过,夏嬷嬷自己都忍不住打呕。
林婧赶忙又躲远了些,口中只道,“嬷嬷莫怕,我这有御赐金疮药。待会着人将陈武兄弟抬进我院里,每日三次涂着这药膏,定可安然无恙。”
夏嬷嬷自是应好。
“金疮药不对症,长姊当真要视人命如草芥吗?”林朝冷声提醒。
不等林婧回答,夏嬷嬷啐了一口,“还想着害人,早知就直接去求大姑娘,何必跟你浪费时间。”
说罢招呼着人将陈武抬到秋梧院里,口中还巴结道,“大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我家武儿命好,多亏有您了。”
林婧轻笑,回首看了林朝一眼,“嬷嬷不要见外,救死扶伤乃是我程氏后人该做的。”
众人都跟着去了秋梧院,回去路上,橙绿有些好奇。
“姑娘,那膏药真能治蛇缠疮?”
林朝摇了摇头,“内邪未除,外热又侵。”
“怕是好不了了。”
橙绿笑道,“好啊,大姑娘将陈武和王六都抬进院里了,看她到时候如何收场?”
见林朝没有说话,橙绿忙道,“姑娘不会还想救他吧。”
林朝瞥了她一眼,“在你眼里,我便这么多管闲事?”
“人各有命,我说了,一心求死,神仙难医。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想想待会该去哪吧?”
橙绿眼睛一亮,“姑娘要出府?”
“自然。”林朝伸了个懒腰,“好不容易不用禁足,自然要出去放松放松。”
橙绿一面叫好,一面催着青蓝去赶马车。
出了府门,林朝先带着他们两个去醉月楼好好吃了一顿,又赶去了胡商铺子。
这铺子名叫奇宝斋,搜罗了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更有许多外邦药材。
铺子老板是位胡人,中原话说的极好,尤其对针灸术感兴趣,是林朝医馆的常客。
一进门,林朝便觉有些奇怪,忙问伙计,“怎得今天这般冷清。”
往日这铺子中各类人士往来不绝,忙起来连个下脚的空也无。
那伙计是胡商自老家带来的,只能听懂中原话,但说不好,叽里咕噜蹦出几个字。
林朝只听到什么“官兵”“查”之类的。
心中不由一紧,“你家主人呢?”
那伙计忙摆手,这次说得倒清楚,“不知道,不知道。”
林朝同橙绿对视了一眼,又问,“我前几日定得药材可到了?”
伙计闻言只是摇头,旁的再不多说。
林朝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岔子,忙从店里出来,心中惴惴不安。
她思索片刻,果断道,“去医馆看看。”
林朝的医馆租在巷子里,是些去不起集市的穷苦百姓挑担叫卖的地方,如今散了市,空荡地吓人。
一路走来倒没什么异常,林朝稍稍放下心来。
忠勇候府没给林朝主仆发过月例银子,一干用度皆是林朝给人看诊所得,除去三人吃穿住用所剩无几。
因此这铺面实在寒酸的厉害,只一把落了锈的铜钥匙,被橙绿宝贝似的带着。
下了马车,橙绿如往常那般上前开门,拉车的马匹突然嘶鸣起来。
青蓝忙上前查看,“小黑?”
“姑娘您来看看,小黑他向来乖巧亲人,怎么突然这样了?”橙绿也围了上去。
林朝有些无奈地从她手中接过钥匙,“我不是兽医。”
明明没相处几天,这两人对小黑却格外喜欢。
说它通灵聪慧,腿粗臀壮,是匹难得的好马。
林朝倒对它没什么好感,一见这马,就让她想起那个讨厌的人。
好在应当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
…吧……
林朝推开门,一下愣在原地。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闭了闭眼。
再睁开,面前还是那张笑若春风的俊脸。
谢又青眼底邪佞如磷磷鬼火,正一瞬不瞬盯着她。
“青——”
刚启口,身后那扇破门便猛然关上,她甚至能听到那脆弱的墙泥扑朔朔掉落的声音。
这一瞬,林朝脑海闪过赁约,弄坏门窗是要赔多少银子来着?
谢又青看着她呆住的模样,轻笑一声,眸光亮得怕人,“不认识了?”
“不认识。”林朝飞快道,转身就逃。
可往日风一吹就开的门此时纹丝不动。
身后传来冰冷的脚步声,男子的声音如泠泠碎玉。
“做贼心虚。”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谢又青拔出腰间佩剑凌空一挥,自房梁上倒坠下一个白面绿眼的大胡子。
林朝惊叫出声,半晌才捂着胸口辨认出这是谁。
“拓敦?你怎会在这?”
拓敦叽里咕噜吐出一段胡语,才想起来林朝听不懂,许是被吓蒙了,竟想不起来中原话该怎么说,只急得左右蹬腿。
偏他还倒吊着,一张脸涨得紫红,配上那卷曲长髯,活像只大毛毛虫。
谢又青闲闲启口,“阿朝……”
“哼,林姑娘同这朝廷重犯倒是熟稔。”
林朝一愣,“你怎知我叫阿朝?”
“他懂胡语,快跑啊林大夫,这人是个疯子嗷——”
拓敦猛嚎一声,随即垂下头不动了。
谢又青将手中剑从拓敦后臀处拔出又戳了一下,只见他一点声响也无,这才一脸嫌弃地将剑扔到角落。
屋内昏暗不明,只余他二人。
“上次在城外,林姑娘是正巧路过,还是在等谢某?”
男人投过来的视线如同野兽般将她扼住,让林朝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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