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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回男子
映灼被人打岔,脑袋终于清醒了些。
看向程序岐推进门后还踉跄了一下,她松开覆在程远杉脖子上的手嘲笑出声。
“你们程家人还真都是一群废物。一个心里脆弱,一个身体羸弱,真叫我大开眼界了。”
她双手叉腰,说的话带有恨意,程序岐还在想面前这姑娘是程家的哪一个仇人,下一刻便被她拎到程远杉面前。
力道之大,叫他一点都反抗不了。
趴在地上缓神的程远杉与程序岐面面相觑。
他此刻已经没了对兄长冷嘲热讽的心思。
他怒瞪向映灼:“我又怎么惹你了?我走前还给你换了水晒了太阳,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说完后他的肚子上又被重重踩上一脚,他赶忙闭上了嘴。
映灼借力凑向程远杉面前,阵阵桃花香也扑进他的鼻子中。
距离太近了。
看着面前女子,程远杉可耻的红了脸,他现在才注意到映灼长着一张娇俏精致的脸,眉如远山,粉面桃花。
她的眼尾像钩子一样让人心里发痒,程远杉盯着她的眼睛渐渐失了神。
“……给你开导开导。”映灼一番话口齿舌燥地说完后,又见对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脚上加重了力道。
“喂!你听见没有?”
程远杉惊讶询问:“啊?你说什么?”
她又忍不住去掐他的脖子。
“她说你自怨自怜,心有不甘,嫉恨于我,不如杀了我。”一旁的程序岐发话。
他昨日便知道“妹妹”睡了个极好的觉。母亲将他也叫去院里看过那枝紫色的桃花。
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后,因为夫子要求他只能先离开。
此时他结合刚刚程远杉说的话和窗台上空了的花瓶,他觉得欺负“妹妹”的女子可能是个妖怪。
见她没有伤人的意思,他也不敢造次,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讲的话。
她与程远杉说:“你自怨自怜,觉得生不如死,却不敢对你父母造次,只敢针对你美名在外的兄长,真真是可笑。你既然心有不甘,嫉恨于他,不如杀了他便是。杀了他就无人与你作比对,你也少了一分痛苦。”
程远杉听到程序岐说的话后一愣,又发怒道:“我杀你做什么?杀了你我就能不做女子了吗?”
程序岐低着头不语。
程远杉咬牙对映灼说:“我嫉妒他,却也痛恨所有人,若不是爹娘偏心他,又怎会选我受阉人之痛?”
他不是没有对父母发过脾气。可是每当他发怒时,父母便是一脸愧疚的朝他哭。
但程序岐不会哭,他之前无论身体有多差,都不会自哀自叹。
他还记得小时候兄弟俩第一次见面时,他看向兄长瘦弱的身体十分惊讶,他问父母程序岐怎么一点也不像他们的孩子。
那时程万里和李雾无都很尴尬,训斥他不要胡说八道。程序岐却十分和煦。
他说他以后要从文,文官都喜欢瘦的,他这幅样子正是他自己喜爱的样子。
年幼的程远杉不知道他话里的真假。但是相处不久后,他实实在在地崇拜上了这个身体虚弱但知晓天下所有事情的大哥。
再后来,他以女子模样示人,面对程序岐时他忍不住自行惭愧。因为自卑作祟,每当有其他人在场时,他总是忍不住要刺上程序岐几句。
程远杉抽噎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既是怕映灼会真的杀了程序岐,也是因为感觉委屈。
程序岐无奈摸了摸“妹妹”的头:“杉儿,你便是你。无论是男是女,谁也不能改变你的思想。你该正视自己——你救了程家所有人,所有人都因你而自豪,你也应该为自己而感到骄傲。”
映灼站起身,双手环抱在胸口。她看着面前“抱头痛哭”的兄弟两,心里有些不得劲。
她见程序岐毫无还手之力,本是想叫程远杉亲自杀了他,以免以后再关上门偷哭吵到自己,怎得两人现在像是要重归于好了?
感觉脑子里的怨念又重了些,她跺了跺脚,打开门跑了出去。
程远杉程序岐二人见映灼跑了出去,也赶忙跟上去,却没想到映灼一溜烟便没了影。两人从午时找到晚上也没找到她。
天色暗下来,程远杉失望而归。
欢惜进屋点燃安神香,看到程远杉闷闷不乐。
“小姐,您和大公子今日一直都在找那枝桃花吗?”
“是啊,也不知去哪了。你们真的没看到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姑娘吗?”
“我与欢意都没看到,也问过旁人了,都说没有看见。小姐,是那个姑娘将桃枝偷走了吗?”欢惜有些疑惑。
程远杉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花瓶叹了一口气:“算是吧。”
欢惜想要安慰小姐,她举起安神香给程远杉看。
“没事的小姐,今日安神香已经做好了送来,今夜您又能睡个好觉了!”
程远杉看向那安神香,失神地想:是啊,映灼就算走了又能怎样,有了这安神香,他也能勉强睡个好觉。
等欢惜出去后,程远杉也褪下衣服上了床。
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要是映灼在外遇到收妖的道士怎么办?话本里那些臭道士都极为厌恶妖怪,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妖物收了去。
程远杉脑海浮现出映灼变成原型,被臭道士的脚踩得稀巴烂的情景。
“不行不行!”他猛然坐起身。
映灼本就是因他而离开了自己的母亲,他怎能见死不救呢?
程远杉心焦如焚,突然想到映灼可能回去的一个地方。
他躺下身子等了许久,估摸外面守夜的人都睡着后,才披上外衣悄悄打开门。
屋外静悄悄的,他不敢走正门,在夜色中摸索了许久,才再墙上找到一个小洞口。
这洞是他小时候偷溜出府凿的,被他一直用草堆挡着。
他拨开杂草向里面钻去。只是这洞小时候他还嫌大,怎么今日怎么也钻不出去?
“我明明都已经这么瘦了!”程远杉心里气愤,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自己硬挤了出去。
他喘着气摸了摸被磨破的肩膀,狼狈地站起身。他的头上还插着好几根杂草。
他看了四周一圈,摸到方向后,便朝王府跑去。
一路上都寂静无声,程远杉心里有些害怕,总想象着身后有那些先前梦里见过的吊死鬼。
“映灼啊映灼,梦里你强迫我看那些个吊死鬼,我如今还如此真心待你,你不跪下叫我爷爷,真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程远杉喃喃自语,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一溜烟跑到王府墙外后,他又犯起了难,这里可没洞给他钻。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一个东西突然砸进了程远杉的脖子里,把他吓得一激灵。
他将脖子里的东西掏出一看,是一朵有些枯败了的桃花。
他抬头向王府墙内看去。
皓月当空,硕大的桃树笼盖在王府一角,桃花满满当当地悬挂于枝头,一个深色的人影坐在桃花之间。
程远杉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他刚要招手,两条紫色的绸带就从树上落了下来。
下一刻他便被这两条似有生命的绸带卷了上去。
程远杉遏制住脱口而出的惊呼。倏地站在了粗壮的枝干上。
他一个站不稳向前扑倒,鼻尖堪堪停在映灼的眼睛前。
少女身上浓烈的桃花香包裹着他,连这满树桃花也比不过。
离得近了,他才能看清映灼的面孔。月光透过枝丫撒在她的脸上,显得她愈发粉雕玉琢。
“你来这做什么?”映灼开口,将离自己过近的程远杉推开了些。
程远杉摇晃了好几下才站稳。
他抱住树干,嗫嚅道:“我……我担心你被道士收了。”
映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放心吧,被道士收了前我一定先把你杀了。”
程远杉没有怼她。他能感觉到,映灼的杀意是被程府的怨灵所影响。
每次她说要杀了他,但最后都没有下死手。
他也学着映灼的样子坐下,一粉一紫的衣裙堆叠在一起。
“杀便杀吧,反正我自七岁起便有自杀的念头了。”
映灼偏头:“那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直白到有些无礼,程远杉被这问话噎了一口。
“我若死了,我爹娘,我兄长,还有我的伯父们怎么办。”程远杉有两个伯父,都已成家立业,早些年间便分了家。
当年因为皇帝猜忌,除了程万里抱着保家卫国的抱负继续在朝为官,其他两家都远离朝廷,去往江南久居。
“你总是在想他们怎么办,却不想想自己怎么办。”映灼有些不屑。
程远杉没再回答,两人之间一时沉默下来。
映灼抚摸着底下粗糙的枝干许久,终于对程远杉说出了实情:“其实你现在,不做女子也可以。”
程远杉讶异地看向她。
映灼:“我借着那些怨灵变成人形,那些怨灵此时都在我的脑中,不会再缠着你或是浮于程府上。你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个男子了。”
程远杉过了好半响都说不出话,他犹豫道:“可是我已经被……”
他有些说不下去,低下头扣挠着树皮。
他先前也幻想过,以后也许还有机会偷偷穿上男子的衣服大步流星地走在街上,或是背上弓弩骑马踏青,不用蒙脸也不用戴帷帽。
他甚至还想到自己身穿盔甲上阵杀敌的场景。
然而一阵热血澎湃后他又冷静了下来,他拍了拍平坦的下腹,那是他连净澡时都不愿多看一眼的部位。
他以后真的还能做回男子吗?
映灼瞟向程远杉的腿间,有些不以为意。
“比旁的男人少点肉罢了,你好好学武,长得比他们都壮实,谁敢不敬你是条汉子?”
是啊,大不了以后不娶妻生子。只要他的力气比旁人大,谁也不能瞧不起他!
程远杉眼里绽放出了光芒,又有了其他顾虑:“我做回男子,程家人真的不会有事吗?”
映灼有些不耐烦起来,不远处突然传来铃铛叮铃作响的声音,程远杉却仿若未觉。
她耳朵动了动,止住脱口而出的辱骂,扬起下巴示意程远杉向下看去。
“诺,你不放心便去问他。”
程远杉看向地上,那里赫然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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