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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
他怎么能知道,他的处境与女孩儿别无二致。
“没事,咱们慢慢找答案。”许枷凑近了,动手给她解手腕上的绳结,“兴许我们逃出去,就能换回来了。肯定是老天不希望你被他们捉去。”
她点头,有一句没一句的同他搭话,好奇,“你现在怎么这么会安慰人了?”
少年操着女孩儿轻柔的嗓音问,“想说就说了。看你被吓得不轻……许寂,难道我应该落井下石么?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也不清楚,她这些年听惯了冷嘲热讽,对于这样突然的关心有些水土不服,浑身应激,所以犹豫了片刻只能胡扯,“我以前老欺负你……”
许枷当然记得那些事,许寂在他的生活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欺负就欺负了,难道我现在要像他们一样欺负你才算合理的么?”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无奈,“你也想被我打哭么?或者说,你觉得,我应该要和他们站在一边么?”
少年的话异常直白锐利,一下子戳中了她心虚的地方。
“当然不是。”女孩儿白着脸解释,“我只是害怕你不打算和我站在一边,所以想确定这件事。如果你不会帮我的话,从一开始就不要给我希望;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那请坚持到最后一刻。”
“他们很坏,他们太欺负人了。”
许寂说着说着就哭了,两只眼睛雾蒙蒙。从醒来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能完整地把她的话听完,特别是她曾经无比信赖的长辈们。所以与其说是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立场,不如说是没面子地恳求他,央求他的帮助。
哪怕这个选择将会把他的性命也搭进去。
少年终于解开了绳结,累得满头大汗,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见她轻微的啜泣声,又没说了。转过身坐在她身后,与她背靠着,静静地听她发泄这几天的委屈与不甘。
没人劝她,她哭得更伤心了,整张脸埋进了臂弯里,边喘边哭,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哭诉着什么,说他们虐待人,不给饭吃,还要打人骂人。又嘟嘟囔囔地同母亲道歉,说自己是个不听话的小孩。诸如此类的,他就这么默默地听着。
好久没见她。许枷望着角落里的那块巨大的霉斑,那个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样盘踞在头顶上、随时能将他们吞噬掉的霉斑,好像可以理解她这段时间有多恐惧。
“其实我上午稍微想了想,万一你没来我该怎么办……”
“什么?”许寂抹了把脸上的鼻涕,把它们全擦到少年的校服上,“说来听听。”
“我在想,什么样的死法可以让你的身体走得稍微体面一点。”他格外诚实,“其实不光是你,哪怕是我,是任何一个人,都很难凭借一个人的力量从这里逃出去。我能为你做的,就是选择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坟地。这样,也许有朝一日你在电视上看到我的消息时,也不会太痛苦。”许枷想了又说,“我的想法好像有点奇怪,但都是真的,你肯定不希望被他们真的欺负了……”
说到她心窝里去了,她真是这样想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我来找你了。”她很确信,“哪怕没有人能帮我,我也要来找你。”
少年们的誓言总是纯粹而善良的,他们眼里的相信就是无比可靠的承诺,他们的眼里的背叛便是此生不见的疏离。
“那你怎么会觉得我会选择不帮你呢?”许枷笑她,“我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果不是一起出去,我们都不再能完整了。”
听起来好奇怪的话,但这就是他们此刻的现实。她被说服了。
“好,我相信你,我们一起逃出去吧。”许寂将脑袋往后仰,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要看他的眼睛。
但他忽然把脸转开了,只让她看见微微隆起的脸颊,“……别凑那么近,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我亲近我自己的身体,合法得很。”许寂安心好多,便忍不住逗他玩,“而且你的肩膀借我靠一下怎么了,相信你才依赖你的,不然你早被我一脚踹开了。”
许枷不知道她在胡言乱语什么,拧了下眉,赶紧用手去推她的脑袋,边推边拒绝,“不要乱说话。什么依赖不依赖的。快起来,这么重的身体压过来,生怕我不够虚弱。真要被你压扁了……”有些着急,捡起来什么话便说什么话。
“才不会被压扁呢,我有分寸。”许寂耍起了无赖,甚至在黑暗中抓住了他的手,振振有词道,“你可以把脑袋放在我的肩膀上,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我才不要。”许枷被她气笑了,也懒得推开她,揶揄,“你再这样,小心我把你哭鼻子的事情说出去。”
女孩儿立刻坐直了,在他手背上狠掐了一下,威胁道,“你要是敢和别人说,你就死定了!”
两人忽然没道理地一人一句地斗起嘴来,谁也不依谁。
可能是被关在这里太无聊了,四周又黑,他们只能说这些,好让氛围没那么绝望。什么都聊,从盘古开天地的神话开始,聊到上一次月考,许寂生怕他说着说着就没声了,逼着他一定要回应。
许枷困得要死,最后实在扛不住了,往后一倒靠在她的肩膀上无力地说,“姐姐,放过我吧……我这辈子的话都陪你说完了。”
“不行,不许睡!我才不信你说的话呢。”许寂指责他夸大其词,“我和我妈两小时说的都比今天下午咱俩说得多。”
——
然而这样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大抵是吃晚饭的时候,门开了,明亮的灯光从门缝中射进来,晃得昏昏沉沉的他根本睁不开眼。
许枷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或把头埋进自己的手臂里,好遮挡着那些无孔不入的如尖刺般的光。许寂也注意到了,她比少年更敏感,一听见开门锁的声音,就从地上坐起来了,紧张兮兮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没过几秒钟,熟悉的人,熟悉的笑声钻了进来,他们也许正吃过晚饭,身上都有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酒味。开门一看见虚弱蜷缩成一团的许枷,笑得更开心了,走上前作势便要将他单独带出门。
“你们要做什么?!”许寂心中警铃大作,总觉得他们脸上浮现着的是不正常的红色,便连忙冲上前,挡在许枷的面前,要把他们赶出这间小屋子。
“小子,不关你的事,老实让开。”对方多少拿了他的钱,没一上来就说难听的话,反倒颇有耐心地劝他,“你有钱,又长得好,以后换一个就是了。这个就借我们……”邪笑,猖狂的笑声。
这么直白的暗示,许枷自然也听懂了。他皱着眉,勉强扶着床板从地上站起来。真不知道他们在饭里下了什么药,很不对劲。起初他以为是饿的,可吃了饭,浑身上下还是没有一点劲儿,若不是被她强逼着坐着,他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我去你大爷的!”许寂根本不管许枷怎么想,率先骂开了嗓。真是不把她当人了,她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想动手把他们狠狠揍一顿。
说时迟那时快,她捏紧了拳头往前冲,一拳打在来人的胸口上。许枷的身体有力气,这一拳威力不小,要对方没站住,往后退了退。
“他妈的……”来人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回骂她,“老子给脸不要脸。”而后扭过头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抬脚往她胸口上蹬了一脚,毫不犹豫,“老子今儿心情好,不想揍人!你小子乖乖让开,有你一份。”
许寂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几步,吃痛地尖叫,大喊,“有本事先把我弄死啊!欺负女人算什么,孬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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