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构成琐碎日常的沙砾是什么呢

　　绝不能低估影山选手的热情程度，私事且不必说，对尼古拉斯·罗梅罗这位众多在役职业选手共同仰慕的偶像加入AD，英语水平有了质的飞越的影山选手就表现出了比表情呈现更深的兴奋，尤其是带回罗梅罗签名球的那天。
　　「出现了，高速摆动的隐形尾巴，要是实体化一定能把小腿拍出淤青」——来自当天正好刷到了拉布拉多犬甩尾巴视频的理名无声OS。
　　成年的恋人性格方面已经相当稳定成熟，因而，偶尔还能窥见的幼稚一面不免让人更加珍惜。拿他最近的烦恼来说吧，比赛也好采访也好，还有对外的公开活动，许多要求展现笑颜的场合，不管自认为笑得多么自然都会被说笑容很可怕（球场上以牙还牙式的反击或者挑衅的笑容倒是公认很自然），尤其是和同队的牛岛选手、星海选手站在一起时对比更鲜明，准确地说是和前者作为笑容同类与后者反差惊人。
　　当然真心喜欢影山选手、赛后激动地跑来要签名的小孩一点都不少，但是赛前仪式上和初次见面的少年排球队代表牵手登场时，还是会有被他吓到的的孩子，偏偏因为背号，总是和星海选手这位孩子中的人气王排到一起。每每在镜头中捕捉到类似场面，理名总得费些功夫不让自己笑得太过。
　　或许在大部分人看来，影山选手的神情很难和笑容沾上边，她却觉得，他视线柔和、唇角放松的样子，毫无疑问就是“笑脸”。
　　有喜欢这点的自己，当然也会有不太友好的说辞，认为他凭借一些成绩就态度狂妄、目中无人之类的。不过，竞技体育领域里，实绩胜于任何解释说明，诸如此类难听的话掀不起什么风浪。
　　摘掉恋人的偏爱滤镜，她也没法在影山选手的性格里找到所谓骄傲自满的成分，神气活现的占比倒是值得说上一说。对全国首屈一指的媒体采访夸赞表现出色表情淡淡的人，和她说起中学班级舞台剧里扮演月亮、被罗梅罗揉了头发，还有和日向同学争赢了学校商店的炒面面包这些事，神态简直可以拍下来放到词典里作为「神气活现」的图片注释。
　　“是什么有趣的东西？你笑了好久。”「神气活现」本尊凑了过来。
　　“一些有意思的图片而已。”榊原理名神态自若地切走了“K·G·Y·M小狗巴士站”的账号，她是该账号资深关注者的事情不适宜让打一开始就在反驳“我不是小狗”的影山选手知道。
　　人气选手都有由粉丝运营的专属资讯或图文账号，像他和宫选手这些外表出众的更是能以十为单位计算这类账号数量。现场观赛时，她那两排亲友席后面的好位置经常能看到扛着一堆长枪短炮的人，衣服上别着自制的影山小人，想必运营“小狗巴士站”的粉丝也在其列（理名私心认为如果他保持高三之前的M字刘海人气会更不得了，当然现在的中分也不错）。这个账号的更新频率不算高，每张真人照片都会配上一只表情或动作神似的小狗图片，吸引了包括她在内的许多影山选手狗塑爱好者关注。
　　直觉告诉影山事情没那么简单，继续探究的意图被女友呼噜头毛和“出了好多汗，先去洗澡嘛”的连招截胡，他带上睡衣进了浴室。
　　「心满意足的小狗装不下溢出的幸福感（配图：咖喱饭代言广告截图/幼年伯恩山犬照片）」
　　理名登上小号给这条推文点了赞，同时遗憾于很多狗塑时刻不能投稿，只能圈地自萌，譬如刚才做平板支撑的时候，配上sploot的小狗照片再合适不过。
　　到了小狗巴士的每日定点发车时间，今天的主题是小狗的笑容。「小狗或许并不会像人类一样笑，但当它们自然地咧开嘴，露出牙齿，眼神柔和，舌头放松地耷拉出来，我认为这就是小狗的专属笑容。（配图：赛间休息看向观众席/贵宾犬照片）」
　　天呐，完全就是知音！她恨不得点上一百个赞。
　　过于专注难免对一些不明显的声响降低警惕，等湿乎乎、毛茸茸的脑袋即将靠过来、足以看见屏幕上的内容前一秒，留给她作出补救的空间已极其有限。
　　理名反面扣下手机，将影山颈边的毛巾盖回他头顶，按住一顿揉搓。
　　“今天我见到了美羽桑。”
　　毛巾终于吸足水分，被他随手搭在肩上，靛蓝的眼睛透过更加蓬松的乱发看向她。
　　“我不是和以前乐队的朋友出去了嘛，刚好预约了下午去理发，接待我们的美容师第一眼我就感觉很熟悉，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仔细想想，是之前在你房间见过照片。”
　　毕竟是学生时期的合影了，真人和照片有了不少变化，依据姐弟俩相似的五官和其他人“影山桑”的称呼，理名才有十足把握和对方打招呼。
　　“说是会关注你的比赛噢。”
　　他攥住毛巾一角擦拭鬓发，发出的音节听不清是“嗯”还是“喔”，尾音上扬的声调确凿无疑。
　　分明心情很好，表情就不必这样平静了吧，稍微表现得雀跃、期待一些才对。
　　“那些有意思的图片，能给我也看看吗？”小狗的爪子扒拉上她的膝上，发出「不可以撇开我」的控诉。“只有你在开心，我也想看。”
　　“啊？”
　　绕了一圈竟然还记着这个事，注意力真的过于顽强了，难缠的家伙。
　　榊原理名对他的执拗无可奈何，选择性展示了几辆她认为无伤大雅的“小狗巴士”，最后还是因为坚称“明明就很可爱，哪里不像小狗了”被惩罚性地啃了一记。
　　在这之后，偶尔会被美羽桑约着一起出去。
　　“和飞雄一样叫我名字就好。”靠近了看，美羽姐和男友的相似之处外还能分辨出更多差异，正如性格上的异同。尽管隔着八岁的年龄差，爷爷和排球将他们密切联结的记忆足以弥合这一切。
　　平板电脑实况转播着比赛，一模一样的靛蓝注视着球场上的瞬息万变，“我不后悔放弃排球的选择，不过，有时想到飞雄一个人摆好他和爷爷的椅子看比赛录像的样子，多少会觉得遗憾。”
　　在理名认识影山飞雄时，别人谈及「王者」几乎都是在称赞他的实力，关于这一外号最初的由来以及中学时那些事情的始末渐渐不为人知晓。少有的几次提起，他也只是说“那时的我还不够成熟”。
　　她明白美羽姐的意思。时间这把无形的刻刀，利用过去经历的一切，雕琢塑造了当下的彼此。纵然存在遗憾，但现在的一切正是主动选择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后的结果。
　　AD的二传手将球高高抛起，自由人以外的所有人一拥而上——
　　“是啊，要是有时光机器就好了。”
　　没有人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但还是妄想哪怕有那么一秒，能出现在那时的他身后，托住茕茕孑立的背影。
　　“对了，听说过一阵子，飞雄他们要回宫城比赛？”
　　理名弯起双眼道：“是呀，要去和好久不见的大家会面了。”
　　曾经的乌野怪人速攻组合第一场正式对决，来到现场的人超乎意料的多，曾经的伙伴，曾经的对手，曾经给予无数关照的老师和长辈，聚集在原仙台市体育馆，亲眼见证它为精彩无比的新赛季拉开序幕。
　　球场上闪闪发光的人和排球之外的领域认真生活的人，大家凑到一起，招呼几乎打不过来，要说的话也说不完。月岛仍旧熟练掌握一句话把影山激怒的本领（配上更加灵活生动的表情效力翻倍），然后被同样熟练的副队长三言两语劝开，她和山口、谷地一旁围观都乐得不行。
　　“榊原同学，你好呀！”日向的身材结实了很多，皮肤略有晒黑，头发剪短显得更爽朗了，叫人一看就感慨“不愧是巴西回来的人”。
　　“日向同、选手，好久没见了，真是一场好比赛。”
　　“多谢！直接喊姓就好啦，别见外嘛。”
　　这种被太阳直射（现在是南美洲.ver）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从来没变过，理名笑着想。
　　而且语言能力也和球技一样可怕了。刚才和罗梅父子对话时，流畅纯正得和两位母语者没有什么差别，她偷瞄一眼飞雄的表情就知道这人肯定又在暗自较劲。
　　该不会除了用功学意大利语，还要为了争取「掌握语言数量」的胜利接着学其他的吧？——这是不便实现为有声语言的腹诽，放在其他人身上十分荒谬的揣测，到胜负欲强得过分的影山选手身上总会有种奇异的合理性。
　　「最近我在考虑转会到国外的事。」
　　「看到你那堆学意大利语的书我就猜想是不是这样，定下来要去那里了吗？」
　　「不，还在接触中，最快大概也要明年。」
　　「是嘛……」
　　这次她帮不上忙了，职业的领域、语言的领域都是如此，理名自己也需要为毕业后的去向做好准备。
　　事情不总能顺从预想，换上板正的职业套装，不停奔波于就职活动，打印机一张接一张吐出的简历上，再灿烂的笑容淹没在一堆同质化的应聘资料里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不过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会说话的人类。高跟鞋磨出的血泡艰难愈合，在脚腕上留下淡褐色的痕迹，榊原理名越来越不情愿看向镜子里那个OL装束的虚像。
　　埼玉那边租的房子不久前到期，新住处打算等就职地点有着落了再确定，她暂时借住到恋人的住所。新语言把排球天才折腾得够呛，总算他能够加上英语和意大利那边的球队对转会事宜进行沟通。想到一些意大利人的刻板印象，她的叉子刺向披萨外卖上的菠萝，一些不合时宜的关于影山选手的手势联想让理名短暂地抛开压力，投入到这个引发叉子颤抖的笑声里。
　　“今天收到了一个家具制造企业的录用意向书。”
　　“你想去吗？”
　　“如果没有其他的企业意向，应该就是它了。”收到对方没有开口的信号，榊原理名收拾好桌面，“它没什么不好，通勤也方便，只是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不过呢，也得有其他选项才好对比，仅此一家的情况下想太多也没用。”
　　可以的话谁想走一步看一步呢？
　　“别担心，一点负面情绪，我没事。待会儿来看电影怎么样？”
　　“好，不要勉强自己。”
　　“如果是那样，我会随便找个理由冲你发火，捂着耳朵摇头，然后说‘我好得很！让我一个人静静不行吗？！’”
　　听起来像是她出生前的电视剧会有的场景，理名望向担忧的神色还没散开的人，猛地一推。影山选手猝不及防地将沙发砸出一个凹坑，随即另一个身体砸向他的怀里。
　　脑袋埋在略有弹性的胸膛里，她长舒一口气说：“真的没事，人不可能没有不开心的时候，让我抱抱，吸一吸小狗能量。”
　　小狗没有反驳，和过往无数次一样脸颊轻蹭恋人的头顶，用胸腔全力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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