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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
连翘每隔几日便这样隐秘地行动一回。
直到第三次,她没有回屋子,而是身影一闪,从后门溜出,沿着一竹林小路疾行,只见小路尽头,一破旧不堪的屋子孤零零地立着,墙皮脱落,散发着久无人居住的气息。
而菱角和翠云也悄悄跟在连翘身后到了屋前。
连翘的身影没入那屋子内,片刻后便走了出来,匆匆离去。
见连翘走远,菱角和翠云这才蹑手蹑脚上前。
翠云伸手去推那扇木门,却见房门上了锁,她看着这锁暗自发愁,菱角却已敏捷地绕了这房子一圈,忽然在房子背面墙根下停住。
她压低声音唤道:“翠云,快过来!”
翠云凑近一看,墙根处赫然是一个被杂草半掩的狗洞。
她嫌恶地皱起鼻子,拎起自己崭新的衣裙:“我才不要爬狗洞呢,我这身衣裳是新做的,脏了怎么办。”
菱角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衣裳!等咱们两个在秦姨娘面前领了赏,多少衣服你做不得?”
翠云咬唇,纠结了一番还是跟着菱角爬进了狗洞,踉跄起身时,二人已满头满脸沾了灰尘,很是狼狈。
翠云嫌弃地拍了拍衣袖,却发现衣服上沾染上了一种红色的印记,凑近去闻,一股奇异的香气便钻入了鼻腔。
她正要叫菱角过来,一抬头却发现菱角身上也有着同样的印记。
翠云惊讶低呼:“菱角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菱角瞥了一眼那印记没有当回事,随口说道:“想是墙上蹭到了罢,回去洗洗便是。”
说罢便开始四下打量着这屋子的东西。
屋内灯光昏暗,陈设破旧,似乎没什么古怪,于是两人决定分头翻找。
忽然,翠云从灶台深处摸出一沉甸甸的包裹,她连忙将菱角叫了过来。
二人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尽是些金银首饰。
菱角的目光扫过这些物件,停在一鎏金发簪上。
她拿起那簪子,眼中精光乍现:“这发簪我见二小姐戴过!”
“好啊,这个连翘竟然敢偷主子的东西!”
说罢嘴角咧开一个得意的弧度。
荟香阁内,菱角将刚才所见添油加醋地禀报完毕,秦氏眼皮未抬,朝身边小丫鬟道:“带节哥儿去厢房玩。”
待那丫鬟和沈知节走后,屋内便只剩下陈嬷嬷留在她身边。
陈嬷嬷上前一步,朝底下站着的两人问道:“你俩可看的真切?”
翠云忙不迭地抢答:“奴婢和菱角姐姐亲眼看着那连翘进去又出来了,万不可能有错!”
秦氏这才缓缓抬起眼,朝陈嬷嬷使了个眼神。
陈嬷嬷心领神会,转向两人:“好了,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有事再传你们。”
待两人走后,陈嬷嬷朝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递到秦氏手边:“娘子对此事怎么想?”
秦氏静默片刻,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果皮,声音带着寒意:“这连翘是那吴嬷嬷的女儿,若是她出了事,那吴嬷嬷又怎么能幸免?”
陈嬷嬷了然:“奴婢明白了。”
秦氏猛然收紧五指,指尖因为用力泛了白:“得要把事情闹得更大一些,我看看这个沈雨眠还能不能躲得过去!”
竹绵阁。
连翘正仔细地给沈雨眠系披风带子,吴嬷嬷在一旁忧心忡忡:“外面天寒地冻,二小姐何必亲自去,这些小事让奴婢去办就行了。”
沈雨眠轻轻摇头:“不止为香料,那家铺子的掌柜曾救过我一命,我想拿上谢礼亲自再去一趟。”
她转头又接着叮嘱道:“嬷嬷你就待在竹绵阁内,盯着些菱角和翠云。”
说完便接过手炉,让连翘拿上备好的谢礼出了门。
街上熙熙攘攘,食物的香气,货郎的叫卖声交织成一片烟火气息。
沈雨眠太久未出门,不免有些贪恋这个感觉,一时恍惚,待回神时便已走到一店铺前,她抬头望去,门上牌匾写着三个字——盈袖堂。
抬脚跨过门槛,只见柜台后的碧云正在算着账簿,闻声下意识开口:“顾客里面看。”
沈雨眠站定在她面前,碧云才察觉似地抬起头来:“不知顾客是想找什么香?”
她唇角微扬:“碧云姑娘忘了我吗?”
碧云凝眸,盯着沈雨眠看了一会,这才怀疑似地问道:“眠儿姑娘?”
沈雨眠含笑点头,唇边现出两个梨涡:“正是,今日前来是想送些谢礼,顺便买些香料。”
说着便示意连翘将礼盒递了出去。
碧云连忙摆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如此。”
沈雨眠不容分说,亲自接过礼盒,轻轻塞到碧云怀里。
碧云面露难色:“眠儿姑娘,我只是个下人,等我问过我家主子后再做定夺,你先挑着香料,我去去便回。”
沈雨眠应了下来,见碧云进了后院便挑起了香料。
后院厢房内,气氛凝重。
廖玄正单膝跪地,而面前的谢祈背手而立,脸上仍是从容之色。
他声音干涩:“是属下办事不力,让那张义给跑了。”
谢祈缓缓转过身子,面容在背光处看不真切,唯有声音清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他定不会丢下妻儿跑远,在那附近找一下,另外......”
头顶的声音顿住,廖玄不禁汗湿了背。
“事情办完后自己领罚。”
“是。”
廖玄声音紧绷,躬身退下。
刚拉开门,便见碧云站在廊下,显然已听了许久,廖玄顿觉尴尬,脸上泛起红,正欲开口,谢祈的声音从房内传了出来。
“碧云,进来。”
碧云朝廖玄微一颔首,他匆匆点头回礼,再抬头时便见碧云已侧身进了屋子。
他挠挠头,疾步离开。
而屋内的谢祈此时已坐在了主位的太师椅上,指尖随意把玩着一只青瓷茶杯,眼神深不见底。
碧云行礼:“老爷,之前救过的那位姑娘来了,拿着谢礼说是想要道谢。”
谢祈转动茶杯的手停了下来,指尖摩挲着杯沿:“你收下便是,本就是你应得的,再告诉她,她的香料方子已经抵了恩情,日后不必挂怀。”
碧云应了声“是”,犹豫片刻又说道:“只是这姑娘和上次见时判若两人,看其身上的穿戴气度,绝非普通人家的小姐。”
谢祈眸光微动,想到了近日京城的传闻,沈府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二小姐。
他未置一词,淡淡招了招手让碧云退了下去。
碧云回到铺子时,沈雨眠已选好几样香料。
碧云上前,脸上带着笑意:“那眠儿姑娘,东西我便收下了,我家老爷说你的香料方子已经抵了这恩情,日后不必放在心上。”
沈雨眠想起了之前随手在纸上写的那香料配方,看来这家掌柜倒是识货。
她莞尔一笑,付了香料钱后便带着连翘离开了盈袖堂。
回府后,沈雨眠坐于案前,纤细的手指捻起香料,在香碾中细细研磨。
连翘侍立在一旁,脸上却带着忧色。
“二小姐,若是那秦氏没有上当怎么办?”
沈雨眠动作未停,声音笃定:“不必心急,那秦氏必不可能错过这机会,咱们只需静候佳音。”
果如沈雨眠所料,几日后,竹绵阁的宁静被骤然打破。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闹声由远及近,沈雨眠正倚在榻上翻书,闻声合上书页,唇角勾起弧度,她将连翘叫于身边,低声吩咐:“交代你的事可以去做了。”
连翘听后展露笑颜,从院子后门溜了出去。
沈雨眠整了整衣裳走出屋门,只见林氏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丫鬟婆子闯了进来,脸上带着焦灼。
她的目光扫过这群人,问道:“不知发生了何事,林姨娘怎带这么多人来我院子?”
林氏一把抓住沈雨眠的手,指尖冰凉,语速又快又急:“雨眠,姨娘丢了样很要紧的东西,想是被人偷了去,府里都搜了个遍,就差你这竹绵阁未搜了。”
沈雨眠反握林氏的手,表情恳切:“不知是何重物,雨眠也帮着一块找找。”
“是一金累丝嵌牡丹簪!是老爷在我生辰时赠予我的。”林氏急声道。
话语未落,沈雨眠的身后传来菱角讶然的声音:“呀!那簪子......奴婢好像在哪见过,可是上面镶嵌了一颗绿色玉石?”
吴嬷嬷立刻厉声斥道:“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不许在这胡说!”
眼前的林氏眼睛却猛地一亮:“无妨,快说,你在哪见过?”
菱角的声音带了几分得意:“奴婢前些日子,见连翘好像拿着这么个发簪鬼鬼祟祟的......”
林氏柳眉倒竖,尖声咒骂:“好个小贱蹄子!竟敢偷到主子头上,人呢?还不快点把她给我捉出来!”
她身后的一众奴仆立刻就要往屋里冲。
翠云这时凑上前来:“林姨娘,奴婢刚刚见那连翘从后门偷偷跑了!定是见事情败露,做贼心虚逃走了!”
吴嬷嬷似是气急了,指着菱角和翠云两人怒道:“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休得满嘴胡诌污蔑连翘!”
只见菱角昂着头一脸坦然:“奴婢万不敢瞎说!奴婢之前见那连翘鬼鬼祟祟,就跟踪过她,发现她总往府后竹林里一个破屋里钻,黑灯瞎火的,奴婢害怕便没细看,但那地方绝对可疑,林姨娘不妨去找找那个地方,怕不是那连翘就将东西藏在了那!”
沈雨眠默默看着一切,适时皱眉,朝菱角道:“菱角姑娘,凡事都要讲证据,你一向与连翘不和,空口白牙便想污蔑不成?”
菱角立刻反驳道:“二小姐,若只有奴婢和翠云两人看见,自然不足为信,各位主子大可以去询问管着后门的小厮看她是否见过连翘出去,至于物证,若是从那屋子里搜出来不就有了?”
菱角话一说完,秦氏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还未找到?”
只见秦氏不知何时进了院子,缓步走向林氏身边。
林氏忙将事情原委又说了一遍,秦氏淡淡道:“既如此,咱们去瞧瞧那个地方,一切便可水落石出了。”
沈雨眠觉得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便对上秦氏阴测测的眼神。
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菱角来到竹林深处,果然见一破屋隐在那,秦氏立刻命人去撞那屋子门。
“哐,哐”
撞门声响起,没几下那门便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众人都朝那屋内看去,只见秦氏的神情从得意转而变为讶异,而沈雨眠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垂眸缓缓勾起唇角。
这秦氏终究还是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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